夜,靖王府张灯结彩,红绸高挂,爆竹烟火腾空而起,照亮了整座沉浸在夜色中的皇城。
据说,今夜是顕国嘉康皇帝最宠爱的儿子靖王皇甫烨迎娶正侧两妃的大喜日子,而正妃的身份竟一时成谜。
有人说,她是皇甫烨最爱的女子,来自民间,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皇甫烨为了她,拼死拒婚,为她争来正妃之位。
也有人说,她是嘉康皇帝,硬赐给靖王,只为挤掉柳丞相之女柳梦芙的正妃之位,借以削减靖王的势力,免得他弑兄屠弟。
但,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新房内,红烛摇曳,照得整个房间,皆是喜气洋溢。
床边,一抹纤细的红色倩影,微垂着头,脸颊酡红,纤长浓密的睫毛下一双水眸里闪烁着丝丝慌乱,交握在胸前的手,不停的搅动着,可见她的紧张。
而她,便是传说中的那名女子,靖王皇甫烨今日迎娶的正妃赫青绾。
随着“吱呀”一声,木门被关起,一众喜娘退了出去,喜房里便只余刚刚喝过合卺酒的一对璧人。
皇甫烨笔直地站在床前,锐利的鹰眸,冷冷扫过含羞待放的红妆女子,刚刚还挂在唇角的浅淡笑意,此刻已被不屑的冷笑取代。
他无情的视线,只在她的身上停留一瞬,便陡然抬手,封住了她的穴道。
她心下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已经不能动,不能说话。
他随即弯下身,将她打横抱起,向洗澡用的屏风后走去。
她惊愕的盯视着他冷傲的容颜,反复猜测着他这一举动的因由,一颗本就加了速的心,此时更是慌得就要跳出胸口。
她还没想出个结果,他已经身形一转,抱着她转进到了屏风后。
他顿住脚步弯身,她的身体紧跟着一沉,视线里竟是闯入一娇滴滴的美人。女子与她同样凤冠霞帔,此时正眼角带泪的仰望着。
而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今日与她一起嫁进靖王府的侧妃柳梦芙。
顷刻间,斗转星移,待赫青绾的身子一落实,知道自己置身于无水的木桶中时,对面的人也已经被抱了出去。
柳梦芙的脚才一落地,便仓促了下,跌回了他的怀中。他顺势圈住她的腰身,关切地问:“怎么了?”
“坐太久,腿脚麻了。”她压低微颤的声音,两行清泪随之落了下来。
“委屈你了。”皇甫烨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泪,极为爱怜的低哄道:“别哭了,大喜的日子,不吉利。”
“嗯。”柳梦芙破涕为笑,娇羞得立刻红了双颊。
“你既然腿脚麻了,那本王为你更衣。”皇甫烨说着,改为单手扶着柳梦芙的脊背,另一只大掌已经摘下了她头上的凤冠。
如瀑的青丝散落而下后,柳梦芙娇羞的退出他的怀抱,纤纤玉指攀上他喜服的腰带。
“烨,还是我来吧!”
“那我们一起。”皇甫烨暧昧的勾唇,解下她的束腰。
一时间,两人衣衫大开,郎有情,妾有意,似已将木桶中的赫青绾忘记。
她从惊诧中清醒,木然地看着两人在她面前旁若无人一般的亲昵,竟是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
她看着两人的喜袍,中衣,一件一件的在她眼前落下,那喜庆的红色,此时竟是扎得她的双眼疼痛难忍。
待两人身上只余单薄的亵衣之时,皇甫烨动作轻柔地抱起柳梦芙,将她的脸颊轻按入怀,挡住她的容貌。看也未看赫青绾一眼,便准备走出屏风。
若不是柳梦芙在他怀中低喃了声“那她……”,就连她自己都当自己不存在了。
他则惜字如金,语气冷硬的回了三个字:“自找的!”
她心下一阵刺痛,鼻子酸了酸,忍不住在心里自嘲:“原来爱上他,嫁给他,不过是自找羞辱。”
一室喜庆的红瞬间黯淡,屋里的烛火被熄灭。
暧昧的轻吟,伴着两具身子激烈碰撞的声音,反复在她的耳边响起,凌迟着她的心。
泪水如从泉眼中涌出的泉水般,没有停歇,没有生气。
如若不爱,何必娶她?既娶了她,他又怎能如此羞辱她?
她堵不住耳朵,便只能紧紧地闭上眼,像乌龟一样将自己缩回壳里。
那似痛苦,似快乐的声音,仍在继续。于她而言,却已如远处不明原因的喧哗一般事不关己。
不知过了多久,轻巧的脚步声再次在她的耳畔响起。
她缓缓睁开湿润一片的眼,看他抱着柳梦芙转进屏风,弯身将还在轻喘的她放回了木桶中。
此时的柳梦芙,鬓发凌乱,双颊醉红,眼角眉梢处处洋溢着幸福的光泽。
她盯着对面的女子,努力的想要将桶外的男人忽视,可这时她头上一轻,沉重的凤冠已被摘去,满头青丝瞬间倾泻而下。
不待她多做反应,已经变得僵硬的身子被人急点了两下,便悬了空。
当视线中,映入那张熟悉的冷峻颜容时,她樱红的唇,一寸一寸地扬起,竟笑得尤为灿烂。
“三哥,幸福吗?”她忽然想这么问,也随心问出了口。
他英气的剑眉微拧,黑眸中似乎有丝什么闪过,又似乎只是她的错觉。
他终是没有答她的问题,沉默着将她放在地上,便伸出大掌来解她的束腰。
她心下惊颤,眼中一抹厌恶闪过时,已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拼命地摇头。她不能让他在这种情况下再碰她,她会觉得脏。
他的动作顿住,眉心蹙得紧紧的,俊脸已是一片沉黑。
她虽知他一向不苟言笑,却也从没见过他如此时一般,周身散发着浓烈的冷意,似要将周遭的一切都毁掉一般。
她稍一迟疑,他已倾下身,将薄唇贴在她的耳边,嘲讽道:“放心,本王不会碰你。”
她的身子不禁僵住,握着他手腕的柔荑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任由他的大掌不带任何怜惜的扯下她的束腰。
她垂下头,自嘲的轻笑,任由他将她做工精细的华贵喜服和中衣,撒气一般的扯下,毫不在乎的扔在地上。
她在这一刻恍然顿悟,原来她在今夜充当的角色,不过就是名戏子。
他眸中聚满阴霾的盯视她的发顶一眼,便将她打横抱起,黑靴从她的喜服上毫不留情的踏过。
心头的伤,再次被狠狠的重击,她以为这已经是极致。可是当她的视线触及到喜床上那点点落红交织着白色糜烂的情景时,她才真真地明白了什么叫绝情。
这个男人不但要她亲耳听到,更要她亲眼看到,是残忍,亦是他给她的明白。
“王爷。”门外一道尖细的声音忽然响起,惊了一室压抑的安宁。
她闻声一怔,这声音是……
他却淡定如初,无一丝惊讶。
“进来吧!”他的声音里不含任何的喜怒。
须臾,“吱呀”一声,屋门被人从外拉开,嘉康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徐吉走了进来。
“老奴见过王爷,王妃。”他对二人恭敬的施了礼,才禀报道:“王爷,老奴来取王妃的圆帕。”
“有劳徐公公了。”皇甫烨尚算客套地回了声,便往她身旁走了一步,让出身后的床。
徐公公向身后的小太监示意一个眼色,那人便连忙上前,将床上染有处子之血的圆帕拿起,工整的放入自己手上的托盘。
在顕国,王爷正妃的圆帕虽然一定要送入宫中保存,却也都是第二日一早,由王府的人,自己送过去。
而今夜,竟是由皇帝身边的红人亲自来取,还真是前所未有的事。
徐公公的视线,在默不作声的两人之间巡视一番后,微一迟疑才出声道:“王爷,王妃早些歇息,老奴告退。”
“嗯。”皇甫烨沉声应。
徐公公刚要转身离开,就听赫青绾忽然出声:“公公,等一下。”
皇甫烨闻声微惊,顷刻又淡定下来。
徐公公闻声,停住步子,转身恭敬的候命。
“是,王妃。”
“烦请公公代青绾谢过义父,青绾以能嫁给三哥为福。”她本并不想多此一举,但刚刚徐公公的微一迟疑,被她看在眼中,她知他是起了疑。
她的话也许不能消除徐公公的疑惑,但他是个聪明人,定然不会再乱说。
“王妃请放心,老奴定会把话带到。”徐公公示好的笑笑,才行礼离去。
徐公公这厢出门,王府的嬷嬷就带着丫鬟走了进来,安静的将脏了的床铺换好,又迅速退了出去。
屋子里再次恢复了安静后,她步到床边,拿起自己的枕头,径自转身向软榻走去。
王府里,人多口杂,为了不落人口实,他们今夜都必须同室而居。
她在软榻上躺下后,室内的烛火便被他熄灭。
暗夜里,他打破安静的脚步声,更是一声声的砸在了她的心头。
他是准备将柳梦芙抱出木桶,新婚夜,三人同房吗?
脚步声停歇,轻微碰撞木桶的声音响起,柳梦芙已被抱出了木桶。
“王爷。”低低一声唤,透着无尽的委屈。
“以后不会了。”他接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屋里的两个女子都听到。
只是,那稍显低沉的声音里透着的淡淡无奈和慰藉,是为谁?
为他一句话,柳梦芙不禁感动得低泣不止。
他是这世上唯一一个真心待她好的人,亦是她仅有的幸福。
她虽是丞相之女,却因是庶出,从小受尽欺凌。当年若不是他出手帮她,她悲惨的日子也不会有所改变。
那一日,他眼中带着她看不懂的神情,声线低哑地问:“芙儿,你愿意做本王的正妃吗?”但她怎么都没有想到,正在她欢喜的待嫁之时,皇上却忽然又下了一道旨意,将赫青绾赐婚给他为正妃,而她为侧。
只是,侧妃又能如何?即便皇上派了亲信来监视,他还是选择了与她洞房。今夜的赢家注定是她。
身子忽然腾空,被他打横抱起,将她飞远的思绪拉回。
他抱着她走出屏风时,她唇角的笑意在暗夜里越发的明媚。
只是,他却未如她所愿的向床铺而去。
“吱……”
窗子忽然开启的响动,惊得柳梦芙唇角的笑意一僵。而始料未及的又何止她一人?赫青绾迅速向窗子的方向望去时,室内已经再次陷入了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