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裴正轩刀子般的眼神下,裴正恺心虚的灰溜溜的离开了,只留下傅云书与裴正轩两个人在营帐内。
左右,他该做的都已经做了,能不能劝服裴正轩就看傅云书的了。
此时裴正恺方才出来便见裴默与裴亦云二人不知道在说什么,裴默是一贯的面无表情,倒是裴亦云的脸色有几分凝重。
裴亦云稍带几分凝重的神色在见着裴正恺的时候眼角流露出了几分笑意,难得的见到自家狐狸二哥这般吃瘪的模样,便笑着揶揄裴正恺说道:“前两****还在跟大哥说你能将云书软禁不了三天呢,两天没到就被云书说服了。”
上有冷面大哥,下有喜欢看他热闹的三弟,叱咤商海的裴大将军十分无奈,他斜了裴亦云一眼说道:“看来你早就笃定了云书必定不会听劝要去洛原,我说这几****怎么一直在军营中呢,感情是为了两边不得罪。”
裴默见着二叔三叔两个人一见面就掐起来,两个人在外面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倒是在自家人面前一个比一个孩子气。裴默十分无奈,只好开口说道:“二叔你来的正好,我们去我的营帐中,我与三叔两个人有事与你商议。”
想到方才看见的裴亦云难得的脸色凝重的模样,裴正恺也收了打趣的心理,跟随着他们进去。
进去之后,裴默支退了亲卫,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信出来给两位叔叔。
裴亦云显然之前是听裴默提过,但是裴正恺在看到这一封密信的时候,脸上少有的惊了惊,“这是真的?皇上竟然对裴家起了杀心!”
饶是知道昭帝多疑的性格,可是在裴家抵御南狄有功的情况下,昭帝竟然下密旨在暗中要调遣裴正轩进京,实际是要夺去裴家的兵权,除去裴家。有这样的皇上,怎么能不让功臣心寒。
“这是从皇上的寝宫中截获到的密旨,虽然最终密旨没有下来,但是皇上对裴家起了杀心无疑。”裴默冷冷的说道,那冰冷的性格都像极了裴正轩,脸上没有一丝波动。
“虽然皇上的密旨暂时没有下来,还不是因为边关南狄需要我们裴家的军队抗衡。只要边关局势定下来,届时鸟尽弓藏,裴家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裴亦云本就常在官场上打交道,昭帝的性格他比裴正轩还要了解,裴默的担心肯定是会成真的;而裴正恺虽然并非是官场上的人,但是商人的本性是趋利避害的,他当年坚决不入仕,便也是因为当年昭帝利用挑拨离间之法让公子陵与其父君反目,坑杀忠臣良将,便知他不是明君。
因为早早就明白昭帝的性格,是以短暂的惊愕之后裴正恺脸吃惊的神色倒是淡了下来,一双狐狸眼不知道在琢磨着什么看着裴默。
裴默被自家二叔这一双狐狸眼看着有些不自在,便听裴正恺说道:“皇上没有下出来的密旨本就是一件十分机密的事情,就算是裴家安插在宫中的暗卫也难以截获,而且这截获的信息为何会在你的手上而并非是在大哥的手中?”
裴默脸上的表情略微的僵了僵,最终无奈的说道:“是萧阙送来的。”
提到萧阙的名字的时候,裴正恺的脸色冷了冷,冷笑一声道:“呵,好个萧阙。”
傅云书与萧阙之间的事情裴家人都是知道的,但是却不知二人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而前去楚江接傅云书回来的裴正恺是最了解其中内情的人。
但是显然裴正恺不想再多说什么,而是沉声说道:“昭帝不会无端对裴家动杀心的,怕的是云书的身世昭帝已经知道了。”
裴家与萧阙没有任何交情,既然萧阙会写信提点裴家,肯定是与傅云书有关系的。是以,裴正恺有如此猜测。
裴亦云脸上的表情冷了下来,“知道云书身世的也就那么几个人,难道是她……”
裴正恺点了点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却十分冰冷:“除了她不可能会有别人。如今京城中传言太子谋逆被抓,而傅家与太子走的近难免会受到牵连,为了保住傅家,他们用云书的身世与昭帝做交易也未可知。”
“她竟然敢……”裴亦云咬牙说道,这是裴默第一次看到温润的三叔脸上露出这般冰冷的神情,“就算是她恨云书,可是她也姓裴……”
“十六年前,她早就已经不是裴家人了。”裴正恺打断了裴亦云的话,直接说道。
而在一边听着两位叔叔的话,裴默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疑惑……十六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此时的营帐中,裴正轩负手站在那里没有说话,面无表情空气中十分压抑。若非是因为知道裴正轩是面冷心软,估计前世的傅云书见到这般的裴正轩早就吓的不能说话了,何况是求裴正轩办事情呢。
营帐中,只剩下傅云书与裴正轩两个人,对上裴正轩严肃的眼神,傅云书将之前打好的草稿都忘光了,小声的说道:“大舅舅,如今洛原局势危急,求求你出兵相助……”
裴正轩冷冷的看了傅云书一眼,说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舅舅是朝廷中人,凰国义军对于舅舅而言是乱臣贼子,我不出兵清缴他们就算了,又怎能出兵相助!”
虽然知道裴正轩是为她好,但是听到乱臣贼子四个字的时候傅云书莫名的怒火,之前关于君泽岚叮嘱傅云书的怀柔求裴正轩的话语早就抛之脑后,傅云书想也不想的冷笑了一声说道:“舅舅,我身上也有一半是流着乱臣贼子的血,你是不是也要将我抓起来!”
“傅云书!”在裴正轩的记忆中,眼前的小姑娘是看见他总是露出怯怯的眼神躲在裴原身后的小团子,没想到说话这般的犀利。是以眉头微皱,忍不住低声呵斥道。
气人的还在后面,傅云书想也不想的说道:“大舅舅,我不姓傅,我姓凰。”
不等裴正恺生气,傅云书的眼眶倒是红了,也不知是因为被裴正轩冷冷的眼神吓的还是因为那一声呵斥让她想到了什么伤心事一般,“若不是机缘巧合之下我自己查到自己的身世,你们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让我叫一个与我毫无血缘关系的人父亲、让我认一个害死我母亲的人做母亲,你们都说是为了我好,可是有没有想过这样对我公不公平!”
本是一半觉得委屈一半见着裴正轩变了脸所以故意红着眼眶演戏的,可是说到这里的时候傅云书想到前世那一场大火,漫天的大红将喜堂映的通红,傅锦与玄凌依偎在一起,冰冷的酒液从喉咙里灌入带着灼热的疼痛……
前世直到临死之前,她却还将害死她的人当做是亲人,还不知道自己因何丧命。
今生她远离玄凌,原本以为可以不让沧海、不会让裴家再次重蹈当年的覆辙,可是这一世依旧是识人不清害死了沧海,难道到自后裴家还是会受她的牵连吗?
她不信命,为何却改变不了既定的命运。
裴正轩见傅云书眼角已经红了,她所说的一席话更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在他耳边响起。
恍若是那一年,从裴月的房间搜出了那一包药,恍若是那一年,裴湘的身体变得冰冷,还未睁开眼孩子的啼哭响彻了后院……
在那个孩子委屈的目光之下,裴正轩竟然不敢与她对视,连连的后退了几步,心中的惊涛骇浪过去之后,声音黯哑问道:“你……你是如何的知道?”
傅云书垂眸,眼前是难得失态的裴正轩,心中一沉——那一席话,原本不过是自己与君泽岚的猜测,故意说出来试探的,却没想到,当年的母亲难产而死,其中竟然真的另有隐情。
那一日君泽岚曾与她说过,若是真的无法劝说裴正轩,就拿当年母亲的事情,那也是裴正轩唯一的软肋。
将心中复杂的心绪收拾起来,傅云书面无表情,嘴角勾出了一抹冰冷的笑意,垂眸,裴正轩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如何,淡淡说道:“舅舅,当年你们以为将娘留在裴家便就能护她周全,可是没想到最终她没有死在洛原,而是死在了她的亲人、一母同胞的姐姐的手中,连自己最心爱的人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含恨而死,若是一切能够重来,你可还会阻止她去洛原?”
“如今易地而处,舅舅你认为将我留在洛原是为我好,但是舅舅难道就不怕,当年的悲剧重演?”
傅云书的声音始终很平静,没有一丝责怪他的意思和味道,比起在知道真相后依然平静的傅云书,裴正轩宁愿她哭闹着责怪他们的隐瞒。是以,裴正轩的心中有所松动,但是依旧说道:“那不一样。”
“并非是舅舅不愿意出兵帮助你,而是你一旦选择了这一条路便再也不能回头。你母亲走了,就留下你一个人,舅舅们不管怎么样就算是赔上裴家,也要让你一世无忧!”裴正轩看着傅云书坚持说道,“而裴家,都是你的亲人,不可能有人会对你不利,不可能会让你母亲当年的悲剧重演!”
傅云书冷笑了一声,眼神中带着一抹嘲讽看着裴正轩说道:“当年裴月与我母亲姐妹情深,在母亲死之前,你们可曾会想到她会买通产婆,在母亲的催产药中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