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时刻,那些掩藏在心底多少年的尘埃往事竟然历历在目。
他南征北战,得了皇位、扩大曦国的疆土,让曦国一跃成为天下霸主,只是为了证明,自己当年的选择没有错……
可是直到这一时刻——当被自己的骨肉背叛,刀剑相加的这一刻,昭帝想到了很多很多的东西,皇图霸业转眼成空,若是当年所做的选择不同,会不会如今的结局也不同……
玄凌的耐心终于殆尽,做了个手势下令进昭帝寝宫,一面冷冷的说道:“父皇刀剑无眼,若是伤到父皇,可不要怪儿臣心狠……”
守在外面的御林军听到里面的号令,提剑杀了进来,就算是寝宫内机关密布、但是玄凌人多势众,高手众多,以一种不顾生死的攻击方法闯入到寝宫中,昭帝在数个忠心的侍卫逼迫下只能后退。
刀光剑影,生死关头,昭帝内心是抑制不住的恐惧,厉声的呵斥玄凌道:“逆子,你难道想要弑父不成!”
见着玄凌毫不留任何的情面,昭帝终于妥协了,说道:“你不是要玉玺吗?朕给你便是”
一席话,成功的让双方住手,昭帝咳嗽了几声,在夏守忠的搀扶之下打开了寝宫的暗格,古朴的紫檀木雕花方形盒子,其中大小,刚好能容的下玉玺的大小……
玄凌警惕的看着昭帝手中玉玺一眼,示意身边的侍卫去将玉玺拿过来。玉玺接到手,玄凌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急切的渴望。玉玺在手,得到的竟然是这般的容易。
心中狂喜之后,眼中闪过了一丝狠戾的神色,昭帝将玉玺给他,不过是为形式所逼迫,今日已经错了,错一次和错一万次又有什么区别呢?
是以,在短暂的狂喜之后,玄凌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他并没有急着打开那装着玉玺的盒子,而是对自己的心腹做了个手势——里面所有人,格杀勿论。
实在没想到,玄凌在得到了玉玺之后竟然出尔反尔的动手,昭帝身边的侍卫浴血奋战,不过只剩下数十个高手而已,而如今他们被逼到了勤政殿最后的寝殿中,退无可退,若是冲出去——外面都是玄凌的人马,四面楚歌,若再无援军,他们也撑不住了……
昭帝心中直骂孽子,一面跟着侍卫狼狈的躲闪着,一根箭弩正对着昭帝的胸口射过来。
便是在此刻,谁都没有会料到对方偷袭,谁也没有反应过来,就算是反应过来,但是那箭以破空的速度飞速而来、再施救已经来不及了……
只有昭帝身边的夏守忠反应最快,快速的拉了昭帝一把,那箭与昭帝的脸擦之而过,束发的王冠掉落在地上,狼狈不堪,昭帝跌倒在地上,抬头看见,玄凌手搭在弓弩上,目光冷冷——那险些要了他性命的剑,便是从他儿子的手中射出来的。
此时,玄凌见一击不成竟然又将一根箭搭在了弦上——破风的箭便这样带着凌厉的杀气冲着昭帝而来。
便是在这个时候,却在这个时候空气中传来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快到昭帝面前的箭弩一只凭空而来的玉扳指给打偏,白玉扳指在空中打了个转之后落在了地上,滚落在昭帝的身边。看到那白玉扳指,昭帝只觉得眼被什么刺痛了,瞳孔缩了缩。
外面传来厮杀的声音,很快便就有数十个同样打扮的灰衣男子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了勤政殿中,与玄凌带来的侍卫纠缠在一起,昭帝身边的侍卫得了援军很快松了口气,一下子局势因为突然出现的一行人得到了急速的扭转。
玄凌只觉得手臂一麻,搭着弓箭上的手不由得将弓箭掉落在了地上,脖子一凉,一把剑悄无声息的搭在了他的脖子上……那一把剑薄如蝉翼,但是剑锋异常的锋利。那人的身法十分的快,玄凌身边的侍卫根本来不及做任何的反应,玄凌竟然就落在了他的手中……究竟是谁?
明明在前一刻他还胜券在握,连玉玺都在他的手中了……玄凌偏头,想看出究竟是谁破坏了他的计划,入眼的,是纯白色的衣袖,在旭日初生的清晨,那人手腕转动之间白色的衣袖上以银线绣着的白泽图案那般的晃眼。
他不过是稍微的动了一下脖子,便觉得火辣辣的疼痛,割破了少许皮肤、血顺着那洁白的剑身滑落。玄凌丝毫不曾怀疑,只要他稍微偏差半分,他可以肯定那把剑绝对是毫不犹豫的割破他的喉咙的。
他动也不敢动。
在这样的时刻,玄凌就算是看不清楚身后那个人的面容,便已经猜到了那个人是谁……
原本厮杀的内殿中,因为玄凌的被擒他的亲卫们面面相觑,手中拿着兵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破晓时分,一缕阳光照了进来,历经一夜厮杀的勤政殿内外尸骨成堆,那人一席白色蟒袍,锦衣墨发,冷冽干净到刺眼、与这样的厮杀宫城这般的格格不入……
那一双清亮如雪的眼底深处带着一分嘲讽,如同看一场闹剧……
昭帝跌坐在地上,耳畔是冷冽的声音说道:“微臣救驾来迟,请皇上赎罪……”
而昭帝却似乎没有听见萧阙的话一般,目光落在的是那滚落在地上的白玉扳指上,恍若隔世经年,恍若沧海桑田……
一夜惊险,似乎抽空了昭帝所有的力气,目光落在那滚落在他面前的白玉扳指上几欲将那遗落在地上的扳指捡起来,可是指尖无力,那白玉扳指,重若千钧。
昭帝二十五年夏,太子反,左相回京,事败。
那一晚上的惊心动魄,留与史书上的不过是寥寥数笔而已,成王败寇,不过后世评说。那隐藏在史书背后的风月,又有谁能够探究得到一二。
远在千里之外的边陲小镇,帝都那一晚上的风云变幻还未曾传到这里。
清晨,第一缕阳光升起的时候,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快速的在官道上行驶着,马车内传出两个人交谈的声音。
“真的要去宁州吗?”君泽岚叹了口气说道,“若是你真的不愿意向萧阙求救,我们找离国借兵怎么样?”
从昨晚决定启程去宁州开始起,这是君泽岚数百次问这样同一个问题了,君泽岚脸上的表情,摆明了是不愿意去宁州的……傅云书淡淡的看了君泽岚一眼,说道:“远水解不了近渴,离国太远,又如何能解洛原之困局。”
君泽岚扶额,看着马车外快速飞闪的风景,说道:“若是去宁州,裴家人肯定会杀了我的……”
难得见到君泽岚苦着脸的模样,傅云书的嘴角微微的勾起了一抹愉悦的笑容。
裴家人不希望傅云书与凰国有任何的瓜葛纠缠,偏偏是君泽岚一手促成她的回归,此次到宁州,君泽岚只觉得自己——凶多吉少。
可是,君泽岚不是不知道,若是轮救兵求援的话,宁州是最好的求救方向——距离洛原最近,裴家军与南狄交战多年,知道这些蛮夷人的作战风格,比起求助远在千里之外的萧阙与离国要方便的多。
只是,原本裴家与凰国是死敌,他们肯出手相助吗?在洛原这些年,君泽岚对于裴正轩的性格是知道一二的。他的性格固执,纵然不满朝中作为,但是对于朝廷依旧是忠心耿耿,颇有其父风骨。当年的裴老元帅宁愿不顾女儿,带兵协助临镇风灭了凰国,时至今日,裴正轩会为了傅云书,而帮助敌国吗?
依照君泽岚对于裴正轩的了解,若是傅云书回到了凰国,裴家不会与傅云书反目已经是实属幸事,傅云书竟然会想向裴家求救援军。
在君泽岚看来,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可是为何傅云书这般自信满满的前去宁州。
不可否认,若是真的能说服裴正轩出援兵的益处大于向萧阙求救。
其一,宁州是距离洛原最近,宁州能够出兵,能够早解洛原之困;
其二,洛原与宁州相邻,这些年多有摩擦,裴家军队骁勇善战,裴正轩父子二人是战场上的奇才。两国立场不同,今后若是对峙起来,宁州的裴家军则是他们复国的最大阻碍与强敌。
若是能够让裴家军化敌为友,从最大的威胁成为最好的盟友自然是最好不过的。可是当年裴湘的死都没有让裴老元帅改变主意,而如今傅云书能够以一己之力说服裴正轩吗?
君泽岚心中没底,可是见着傅云书自信满满的模样,越发觉得他看不透她了……
而且之前傅云书千方百计的想要隐藏自己的身世,就是为了不想将裴家牵连进来。可是如今她主动的向裴家求救,若是裴家真的出兵,那裴家与傅云书之间就脱不了干系了。她这样做,到底是何目的?
君泽岚心中疑惑千万,傅云书只看着马车外的景象飞速的从眼前流逝,此次前去宁州求援,是她进洛原的第一步,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她能不能成功的在洛原的军中树立威信,能不能让裴家不会重蹈你上一辈子的覆辙,就看此次宁州之行如何了。傅云书垂下了眼帘,眼中带着一种决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