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书从上岸之后,整整的昏迷了十天的时间,一开始楚谦音还时常的过来看傅云书是否已经清醒,但是傅云书在床榻上躺着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楚谦音只是每天晚上问下锦奴傅云书的情况如何,而周边的侍卫笃定一个昏迷的人出不了什么问题,看守也渐渐的松散了起来。
楚谦音每日很忙一般,从他们的对话里,傅云书知道他们现在这个地方是叫做渔镇的小镇子,左边挨着洛原,右边穿过大山便就是宁州,在当年越国未曾被曦国合并的时候,这里曾是两个国家间交界的小镇,也就是意味着,此处离洛原与宁州两处太近对于楚谦音而言傅云书的踪迹越发的容易会被人发现。
按照楚谦音的计划,他们落脚上岸的地方应该是在宁西的小镇,却没想到在暴风雨中,航行出现了偏差,是以到了此处来了。
傅云书不醒,根本就无法打探到苍龙七宿图的下落,这些时日楚谦音一直在忙着掩饰他们的踪迹,二来是打探京城中的消息。
在临镇风与萧阙二人的对决中,最终还是临镇风败了。萧阙这一局不可不赢的漂亮,除去了临镇风,所有的罪名因为楚谦音与南狄的勾结算在了他们的身上,而楚临公,因为楚谦音的软禁与喂了慢性毒药病死,外面传言是因为被楚谦音的忤逆而气死的。
一时间,楚谦音在曦国可谓是臭名远闻,楚谦音知道萧阙手段了得,可是没想到萧阙不过略一做手脚,便让他从身份高贵的侯府世子成为了过街的老鼠,心中自然对萧阙怨恨更加多了一重。他所有的希望都被萧阙给掐灭了,唯一的指望,便就是能够等傅云书醒了得到苍龙七宿图,摆脱这样狼狈尴尬的境地。
如今昭帝病重,急召萧阙回京城,回到京城之后,那便是萧阙的天地。他精心谋划、所求的不就是这么一天么。
两个人,本就是不该有任何交集,如今在岁月的长河中,她与萧阙两个人短暂的相聚、最终又分离,她的手,摸上了自己的小腹,两个人连唯一的羁绊都已经没有了,算是某一种天意吧。
此后他在京城,追寻他想要的王位,平复他的不甘;她在遥远的塞外,守护着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从此后,京城塞外,他们各自安好。
四月末的阳光没有丝毫吝啬的从雕花的窗户洒入了房间内,外面是街市上小贩热闹的吆喝声,还有外面蒸着米糕的香味也随着风飘到了院子里。
所谓大隐于市,楚谦音为了躲避宁家与洛原等人的追查,藏身的地方是租来的农家小院子里,一整间的院子都被楚谦音花了大价钱租了下来,这里大多数租住的人都是做买卖的商人,来往流动人口很多,旁边便就是人口密集的市集,若是有什么突发情况,可以顺利的离开。
傅云书假装昏迷了这些时日,知道半下午这个时辰楚谦音出去了,没有楚谦音的吩咐,那些侍卫只在远远的站着并不会起来打扰她,这个时辰,锦奴正在厨房煎药,也不会进来。
傅云书动了动身子,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身子十分的虚弱,扶着床边靠了许久才阻挡住那眩晕的感觉。大半个月她在昏迷,什么都不能吃,大夫开的药中加了人参等物,可以让她保存基本的体力活动。
尝试着下床走了会儿,总算能够站稳,傅云书听见外面静悄悄的,大着胆子,猫腰走到了窗户边上,将窗户打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看到外面并无守卫,便放心的将窗户开大了点。
她现在是在租住的屋子二楼,窗户外面便就是热闹的集市,人很多很热闹,也是极其能够掩饰藏身的地方。
宁州,与这个小镇只隔着一座山,望着外面热闹的集市,恍若回到曾经在宁州的岁月,那时她与裴钰两个人满大街的跑,街边的炒栗子、热年糕、糖葫芦,是她此生都难以相忘的场景。前世今生,未曾想到有生之年会来到离这一片土地上这般近的地方……
近乡情怯,越是离曾经的“故乡”越近,傅云书心中却有一种莫名的畏惧,前世那一场大火、裴家人的呼救声,恍若历历在目,曾经多少个午夜梦回中被惊醒,她是那般的害怕,害怕裴家也会如同前一世一般,重蹈前一世的覆辙。
她已经失去了沧海,不能再失去裴家人了……
四月的阳光照在身上,可是傅云书只觉得手脚冰凉到心都是冷的,纵然身处在烟火尘,可是耳边却是喧哗的寂静。
此后的三天时间,傅云书依旧在楚谦音他们来看她的时候“昏迷不醒”,无人的时候偷偷的起床在房间内走几步,一是为了能够早点恢复体力,二是在暗中留意观察楚谦音的暗卫们换班的情况与他们的布置……
四月末,春末夏初,凤仪宫中如同往日一般,虽然已经到了深夜,却依旧是灯火通明,玄凌的眼中带着血丝,显然已经很久都没有好好的睡觉了。
“萧阙已经到了翼城。”玄凌压低声音,是以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嘶哑的说道。
皇后脸色沉的难看:“想不到他竟然有这般本事,你派出的刺客、哥哥的死士,竟然都不能阻挡他回京的脚步。”
玄凌看着皇后,脸色有几分踌躇的说道:“母后……难道我们真的……”
见着玄凌到了这个时候,神色还有几分踌躇,皇后眼中带着几分厉色看了玄凌一眼,说道:“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你难道还想停手,从派人追杀萧阙那一刻,就注定了我们不能回头,就算是萧阙回到京城计较这件事情,若是你父皇知道你派兵追杀萧阙……”
昭帝年纪越大,脾气越阴晴不定,纵然昭帝再怎么不待见萧阙这个儿子、就算是萧阙不会因为他们派兵追杀萧阙的事情计较。但是那个秘密——是昭帝的禁忌,若是昭帝知道,那个秘密玄凌知道了,就算昭帝因为玄凌是他的儿子会放过玄凌,但是昭帝定然是不会放过她的……
这些年来,昭帝虽然冷落着她,但是她与昭帝之间依旧相安无事,还不是因为她足够的懂事,能够将当年的事情守口如瓶。若是昭帝知道,她已经不再值得信任了,就算是如今昭帝病重,可是一想到昭帝的手段,她都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这般想着,她更加不会应允玄凌这个时候抽手了。
玄凌也知道,那关乎着皇家的秘闻、从他听到皇后说起的那一刻开始,便已经注定了没有回头的路,所以……他踌躇,不过是因为有些害怕若是这件事情失败之后会造成的严重后果。
可是,已经是选择了这一条不可回头的路,只能孤注一掷……
“儿臣已经调动了翼城的人马,只等着萧阙到了翼城便展开最后的追阻,若是不能将萧阙阻杀在翼城,那么翼城的兵马直接会调遣到京城中来……”翼城的曲阳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这些年明面上二人没有什么来往,但是却是一直在暗中支持他。
玄凌阴沉着脸色说道,若是真的要宫变,他自信御林军能够听从他的调遣,可是昭帝——虽然病重,但是留下的一招后路,让清远侯接手皇城军,到时若是宫中的天变了,难保清远侯会成为心腹大患,是以,便调遣了翼城的军队来有备无患。
看着玄凌冷漠的眼神,皇后第一次在玄凌的身上看见与昭帝同样相似的东西——一样的冷酷无情,一样的未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眼中闪烁的,是与昭帝一样的光芒——那是野心的光芒。
当年,五王之乱的那一晚上,那时——她已经是昭帝的正妃,那一个晚上,英王府彻夜灯火不眠,穿着黑色衣服的神秘人在府内进进出出,次日,整个京城的天地都变了。而她,身为他的王妃,事先没有一点的消息,他甚至的没有想过,若是那一日举事事败,她又该如何……
“母后?”见着皇后不知为何忽然出神呢,玄凌不由得开口提醒皇后道,皇后回神,看着玄凌笑了笑说道:“既然太子已经有了主意,那本宫就放心了,宫中有哀家在,等到那一日起事,本宫会下懿旨将宫门都打开,方便军队进宫……”
母子二人正商议着呢,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海棠慌慌张张的进来说道:“娘娘,歆羽夫人,歆羽夫人要生了……”
玄凌与皇后二人对视了一眼,皇后不由得将手中的茶盏打翻在了地上,面色狰狞……
慈宁宫中,太后还跪在佛前念经,素心犹豫了片刻还是进去,说道:“娘娘,歆羽夫人动了胎气,要临盆了……”
太后拨动着佛珠的手顿了顿,虽然她不待见歆羽夫人,但是她肚子里怀的可是皇家的骨肉,她不能坐视不理。
于是起身说道:“产婆、嬷嬷可都找好了,素心你亲自带人过去盯着,不要让皇后动了什么手脚。”
这些年她虽然不问宫中的事情,但是却并不代表着不知道宫中那些肮脏的事情。之前皇后做了哪些的手脚太后可以不过问,但是毕竟歆羽夫人将要生的是皇家的骨血,不能由着皇后胡来。若是有她在,皇后多少会避讳着点。
素心应下,连忙吩咐人去,太后也说道:“给哀家换身衣服,哀家也去琉璃宫……”
“太后,歆羽夫人是在勤政殿动了胎气的。”素心小声的说道。
太后的眉头皱了皱,知道这些时日皇上生病都是歆羽夫人陪伴在左右的,便没有多说什么,再者说,勤政殿,皇上的寝宫,就算是皇后要做什么也没有机会……只叫宫人换好衣服摆驾去勤政殿。
这个晚上,注定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