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阳光突破云层,也就是刹那间,万丈金光照亮了天边绚烂的云霞,蔚蓝色的海绵清澈见底,游鱼在海面愉快的嬉戏着,远处有飞来的海鸥、白色的飞鸟落在船帆上,十分悠闲踱步,万物初生的美好,让人不由得心醉。
如同蓝天一色的海绵,微风吹过,小小的浪花温柔的拍打着船底。自然的力量便就是这般的奇妙,它可以吞噬毁灭所有一切;它也可以温柔赋予一切生命。
萧阙站在甲板上,经历了昨天晚上的风暴之后,看着表面清澈似乎能见底,实际深不可测、你永远不知道里面潜在着多么可怕力量的海底,心中顿时生出一种感慨——一人之力,在毁天灭地的力量面前,是这般的渺小。
看着码头渐渐的接近,半个月的海上航行终于结束,只要踏上陆地——所有的平静即将被打破,等待他的,将是无止境的追杀于逃跑。
船在码头停靠——在停靠的那一刻,萧阙回头看了一眼那蔚蓝色的海域,心中莫名的生出了一种空荡荡的感觉,似乎是他这一生中有什么最为珍贵的东西,遗失在了这一片海域中。
柳青宴与谢奕之已经踏上了陆地,紧跟在萧阙身后的江楚风见萧阙愣在了那里,便不解的问道:“怎么了?”
萧阙摇了摇头,将心中的那一种莫名的怅然给抛之于后,起身踏上了坚硬的陆地上。
那时的萧阙,他没有想过那一夜的风暴中,他与傅云书在同一片海域上,两艘船只一个背离着风浪的方向、一个向着风浪的方向背道而驰,当他踏入到这一片陆地——二人曾经交错的生命轨迹渐行渐远,都向着属于自己的宿命而去。
那时的萧阙,还在殷切的期待着能见到傅云书,却未曾想过,若再相见,却已经是物是人非。
此处是奉天,奉天离京城快马加鞭半个月可回京城。而临镇风已死,京城对于江楚风而言不过是是非之地,一路而行,便准备在奉天与众人分离。
因为未曾救出傅云书,又隐瞒着萧阙的事情,让江楚风心中十分愧疚。可是谢奕之他们又交代了萧阙的伤势,不好对萧阙明说,临别时,江楚风还是说道:“萧公子杀了临镇风,又成全了我与阿婉两个人,若是之后萧公子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大可写信到江南,在下定然万死不辞。”
见江楚风这般说,萧阙倒是笑了笑,说道:“你都是要当父亲的人了,就不要将死什么的挂在嘴中了,临镇风已经死了,你也封剑,你便与阿婉两个人寻常夫妻,过好一生吧……”
语气中,带着三分惆怅之意,眼眸深处沉沉,江楚风知道他是想起了傅云书了。便说道:“虽然傅姑娘负气回去,但是萧公子等大局定下之后,与傅姑娘解释一番,相信傅姑娘能原谅萧公子的。”
紧接着,怕说多了,惹得萧阙怀疑,便说道:“虽然我已经封剑,但是我欠萧公子一个恩情,日后有什么需要萧公子只管写信到江南便是。”说着,语气顿了顿,复而又道:“此去京城一路上危险重重,若非是阿婉将要临盆,我必然会陪着萧公子同去京城的……”
萧阙却没有将江楚风的话放在心上,柳青宴怕江楚风说多了会引起萧阙的怀疑,便已经在催促了。江楚风飞身上马,与众人告辞,而在奉天,众人已经联络上了毓尘阁的酒楼,休息一夜次日再上路。
离京城越近,危险越多。
鼻尖萦绕的是熟悉的药味,身上盖着的是厚重的棉被可是仍然抵挡不住从骨子里生出的那种寒意。
傅云书昏昏沉沉的,似乎是一直在做梦。偶尔间清醒的时候,能听得见外面市井中叫卖的声音、还有车轮马蹄的声音。这里不是宁州的裴家,也不是京城的傅家,不然在深宅大院中,又怎么能听得见市井中的声音呢?那她,现在在哪里?
她感觉很累很累,似乎无论睡多久都不满足,梦中很舒服,能够让她回到宁州,回到十四岁之前,那些在外祖母膝下承欢的日子。
每天都有人给她喂药,病的多了,即使是在昏迷中也会下意识的将药乖乖的喝下去。
她听到大夫来来走走,身边有说话的声音,只是很累,累的不想仔细听。
大夫方才离开,锦奴皱眉看着楚谦音说道:“世子,已经六天的时间了,她还没醒……”
楚谦音沉吟了片刻说道:“若是实在不行,只能冒险去城里请大夫去。”
锦奴担忧的说道:“离这个小镇最近的除了洛原之外便就是宁州了,无论去哪里请大夫被裴家的人察觉出什么、或者是走漏了消息被凰国那边知道了,对于我们来说麻烦就大了。”
楚谦音知道锦奴说的又何尝不是在理,虽然之前暂时性的瞒过了萧阙那边,但是他与傅云书一同失踪,难保如今萧阙、裴家、洛原那边没有听到消息,如今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马在找傅云书呢。
楚谦音想到,之前月千留为了获得他的信任,说了关于苍龙七宿图的那个秘密——苍龙七宿图中,很有可能就是埋葬着姬氏家族祖先的皇陵,皇陵中埋藏着无尽的财富、兵行诡道的兵书、天下至宝的药材,只要有了财富、兵书到时候就算是他没有了楚江世子的头衔也能凭借着钱财招兵买马,昭帝、萧阙,他又何须的去忌惮他们呢。
进入皇陵的关键,第一个便就是要得到苍龙七宿图上地图的引领,第二个需要有姬氏血脉的后人才能打开皇陵。如今凰国已经覆灭,剩下的就只有傅云书一个人,有傅云书在手,再得到苍龙七宿图,等他进入了皇陵得到了里面的东西,到时候区区一个萧阙,又有什么可忌惮的呢。
只是如今傅云书昏迷不醒,不要说在傅云书的口中问出苍龙七宿图的下落,能不能活下去都是问题。他原本在船上算计月千留,知道他们一行人不会泅水,故意的将船开到风暴的中心,到了快要接近岸边的时候,并非是十分牢固的小船终究是被风暴扯碎。
他让锦奴进去,便就是让锦奴照顾好傅云书,趁乱将傅云书救出来,所有的人都可以死,可若是傅云书出了事,那他们可就功亏一篑了。
没想到在锦奴的眼皮子底下傅云书还是出事了,想到她奄奄一息的被带上岸边,上岸之后便就请来了大夫,大夫所说的话,对于楚谦音来说无亚于是晴天霹雳。
见着楚谦音的脸有些狰狞,锦奴不由得问道:“世子……”
楚谦音脸色蓦然的沉了下来,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说道:“我在想,若是萧阙知道自己的孩子没了,也不知道是如何的表情呢……”
听着楚谦音的话语中愤恨和带有嫉妒的语气,锦奴的眼帘微微的垂了下来。这些年来,楚谦音将萧阙一直视为自己的死敌,一是因为上一辈人的恩怨,更多的是因为嫉妒——嫉妒两个人相似的出身,可是一个却生下来便就是光芒万丈,东陆四公子,惊才绝艳,受世人敬仰。而他楚谦音,不过是个边陲小城中默默无闻的一个少年罢了。
虽然是同样出生皇家,他的性命本是他的父亲用性命换来的,能够安稳一世的活着已经不错了,不要说什么名垂青史,在朝野上有什么建树,这对于他那样的出生的人,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不甘心啊,明明流着皇家的血脉,凭什么他们可以安享荣华富贵,而他必须得籍籍无名一生?
与其说楚谦音所做的一切错事都是野心造成,还不如说是嫉妒和不甘心。他将一切的愤恨与嫉妒都转移到了萧阙的身上,若是他的野心无法达到,那就毁了萧阙最珍贵的东西……
楚谦音看向傅云书的眼神,露出一抹阴冷,锦奴见他转身出去,也跟随着他一同出去了。
傅云书在他们提到萧阙的名字的时候,意识慢慢的回归和清醒了——手不由得抚上了那平坦的小腹,原来在他们都不知道的时候,她的肚子里有一个小生命在悄无声息的孕育着,那是流着与他们相同骨血的孩子啊……
外面的说话声音又渐渐的小了,傅云书迷迷糊糊听见楚谦音吩咐锦奴:“若是后天还不醒就去进城请大夫来。”
他们居住的似乎是一座民宅,隔音的效果并非是很好,他们在大厅中说话商议的声音傅云书也能听的清楚。似乎是在说什么“风暴很大,船已经散架了。”
“海面什么都没有捞到,月千留他们应该都已经葬身海底,主子放心好了……”
“苍龙七宿图,没有在她身上找到……”
傅云书虽然不懂海航,但是知道那一日船只之所以会散架是因为迎着风暴的中心而去的。指挥航行的人是楚谦音,他本就在海边长大,是不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之所以船只会误入到风暴的中心,所有原因只有一个——楚谦音是故意的。
月千留带来的侍卫都是南狄人,根本就不会泅水,船只若被海浪给打翻,月千留一行人纵然再厉害,在海面上根本就没有被任何施展的能力。而楚谦音则不一样,他带来的人都是楚江人,就算船只遇到了风暴被打翻,在海里自保的能力绝对绰绰有余。
楚谦音本就是出尔反尔的性格,之前因为月千留的挑拨背叛了临镇风,如今他不愿意受制于人,想要通过要挟她自己独吞苍龙七宿图的秘密是楚谦音会做的出来的事情。
那么,楚谦音是知道藏在苍龙七宿图中的秘密了?藏在图中的秘密,又会是什么?
傅云书的手指动了动,在听到外面推门进来的脚步声的时候,合上了眼,一动不动。
外面的人进来之后,见着傅云书依旧躺着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看了两眼,便又接着出去关上了门,不一会儿听到外面锦奴的声音,她说道:“还没有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