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的深夜,不像宛城那般宁静。虽然已经过了子时,街道上依旧灯火通明,很是热闹。嬉笑声、吵闹声不绝于耳,衣着华丽、醉醺醺的的男男女女们甚至从酒楼喝到了街道上,互相搂抱、亲吻、打闹,空气中飘散酒香和体香混合的味道。
“让开!都给我让开!”一阵密集的马蹄声,打破了这欢声笑语。一个身穿官服,两鬓斑白的男人,骑着快马,从人群中驶过。他顾不得下马扒开人群,而是直接大喊着从人群中间穿过。
“啊!”所有人都被吓到了,急忙躲闪,生怕被那马蹄踏到,失魂落魄地看着他远去。
骑马的人,很快到了宫殿门口。
“站住!你是哪里来的!”门口的侍卫拦住马匹。
“让开!我有急事拜见国后!”一块象征身份的玉牌,被那人丢了出来。
侍卫接住,借着火把的亮度,仔细看了看:“原来是韩大人,您稍等,待小的通传一声……”
顾不得他说完话,韩大人飞身下马,不等下人通报,便飞奔着闯到国后寝宫前。
“国后娘娘,请您救救微臣,救救魏丑夫啊!”韩大人五体投地地跪拜在地上。
他声如洪钟,隔着几层宫门都被国后听见了。
此时的国后,正沐浴更衣完毕,准备入睡。她刚躺下身,一听到外面有人喊魏丑夫出事了,便马上来了精神,一骨碌从床上坐起身,自言自语道:“什么情况?魏丑夫终于让我出手救他了吗?”
国后立马穿好华服,宣韩大人觐见。
“国后娘娘,请您救救微臣,救救魏丑夫啊!”韩大人再一次五体投地地跪拜在国后面前,言之切切。
国后上下打量了一下,看到并不是朝思暮想的魏丑夫,不禁有些失望,缓缓道:“韩大人,究竟出了什么事?”
于是韩大人起身,将芈月假扮新娘子,潜入魏府盗取令牌,私放义渠世子,又栽赃魏丑夫的事跟国后一一道来。
“哼,色字头上一把刀,看来那向来不近女色的魏丑夫,这回也中招了呢!”国后的话语里,充满了讽刺,几分蔑视地看着韩大人。
她身穿着华丽的长袍,缓缓地在大殿里来回踱步,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出手相救。尽管未施粉黛,却仍显得端庄大方,仪态万千。
魏丑夫,你当初为了别的女人负我,现在自己也尝到了背叛的滋味了吧。
转而,国后凝视着跪在地上大汗淋淋的韩大人,好奇地问道:“韩大人,哀家问你一件事,你可要从实道来。”
“臣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娘娘。”
“好。哀家要问的是,那魏丑夫,他有多喜欢这个叫芈月的女人?”
“这……”韩大人有些犹豫,要是说了实话,恐怕国后会怪罪魏丑夫亲近女色而不忠于朝廷,但是不说实话,恐怕过不了国后这一关——是人都猜得到,那冷静傲慢的魏丑夫若不动情,怎么会在这么关键的事情上屡屡犯错呢!
唉,顾不了魏丑夫了,我老韩先自求多福吧!
“启禀娘娘,这假冒新娘子的女子,貌若天仙,而且似乎多年前,便与魏大人有过一面之缘啊,在加之她几番勾引诱惑,所以魏大人才被迷惑住,失去理智。正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啊!”韩大人拐弯抹角地说了实话,却是不忘帮魏丑夫开脱。
国后攥紧拳头,眼里一股怒火,却是由嫉生恨。看来这假新娘就是让魏丑夫动了真情的人,魏丑夫不是不近女色,而是没遇到入他法眼的人。
哼,我就不信,生死面前,他还能护着那个女人。
国后冷冷看着韩大人,许久才开口:“韩大人,你马上回去宛城,替我给魏丑夫捎个话,他若愿意收回他曾经在宛城对我说过的话,我便救他。否则,叫他以后——别来求我。”国后最后一句话说的很大声,似乎带着怒气。
韩大人莫名其妙,他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国后,不知道这所谓的“曾经说过的话”,指的究竟是什么。
“你不用思索他说的是什么话,”国后从韩大人挂满问号的表情,读透了他的心思,“就全照着我的话转达,他自会明白。”
“是,娘娘!”韩大人是个心思粗犷的人,既然国后这么说了,他也不便追问,反正能活命就好,管他的呢。
退出大殿,韩大人快马加鞭,天没亮就到了宛城,家都来不及回,便直接到跑到了牢房,把国后的话原封不动地跟魏丑夫学了一遍。
“曾经说过的话”?魏丑夫先是一愣,转而蹙眉回想:
那是芈月嫁过来不长时间,国后不远千里来到宛城与他幽会时候的事。
——“国后,八年了,我们可以止在这里吗?”魏丑夫仰脸看着天棚,淡淡地,只说了这一句,等待着国后的盛怒。
国后许久没有回答,只是背对魏丑夫坐着,微风从窗外吹进来,她的青丝随风飘动。她缓缓站起身:“你对别人动情了?移情别恋了?”
听到这话,魏丑夫只是淡淡苦笑:“如果对方,是自己从没爱过的人,怎么能算移情?”
意思是他从来没爱过国后,现在爱上芈月,根本不算移情别恋。
“如果我不同意呢?”国后试探地问。
“便取我魏丑夫,项上人头。”
这一次,国后什么都没说。缓缓走到门口,突然回身,冷冷地说:“魏丑夫,你要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以后可不要反悔!”
魏丑夫恍然大悟,看来这次国后是想借此机会,恢复他宠臣的身份。她若救了他,只怕以后他还要继续服侍国后。
“魏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国后娘娘吵架了吗?”韩大人焦急地看着一言不发的魏丑夫,他并不知道国后跟魏丑夫的真实关系,还以为真的如魏丑夫之前所言的那样,他们只是远房表亲。
“韩大人,魏某,没什么好说的。”魏丑夫表情冷了下来——他原以为,国后能念在多年相识的份上,能救自己这次,然而,似乎他错了。
他魏丑夫再不是当初那个十六岁的懵懂少年,如今他成熟了很多,学会了拒绝,任何人都没办法再逼他做什么。
韩大人听清楚了魏丑夫的话,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魏大人,您刚才说什么?”
“我不会收回当初的话。”魏丑夫直白地说给他,表情没有一丝的犹豫,坚定、冷酷,似乎他不是在拒绝大权在握的国后,而是在拒绝一个向自己示爱的普通女子。
“魏大人啊!”韩大人语气变了,那是一种夹杂着不理解的示弱,他恳求道,“都这个节骨眼儿上了,你我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您就不能服个软吗?非要跟国后争这点儿气吗?看在咱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您就当高抬贵手放过我韩某人也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