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之后,宛城的街道上,正值当午,人声鼎沸。
“大人,”魏晖在魏丑夫耳边低语,“听驻守在城外的探子说,义渠国的世子为了救义渠王,已经来到宛城。”
魏丑夫正在街上巡视,魏晖骑马,前来禀报。
听了魏晖的话,魏丑夫脑海中浮现一个身穿少数民族服装的少年。多年前的一晚,魏丑夫突然接到急报,让他马上到咸阳去。当魏丑夫千里迢迢地从宛城赶到咸阳时,才发现所谓的军情紧急,仅仅是让他与到访的义渠王室,在王宫比剑。当时的义渠王带了自己的三个儿子,其中两个都像他们的父亲一样魁梧,而第三个却消瘦的很多。但是这个少年刚毅的眼神,却给魏丑夫留下深刻的印象。尤其是他一定要胜过魏丑夫的那种执着,就像一把火要融化魏丑夫这块冰,然后再让魏丑夫彻底燃烧。
想到这儿,魏丑夫嘴角上扬了一下,他也记得自己把剑架在这个少年脖子上时,秦王、义渠王和义渠王子们惊讶而担忧的眼神,好像在求自己放过这少年。他们也是这样说的——魏大人,刀下留人。
不过比武很无聊,因为不能真的杀掉对方。魏丑夫想着,嘴角又恢复了原状,他眼里的杀气又回来了。
魏晖看着大人一句话都不说的样子,只是一会儿好像要笑又没笑出来,一会儿眼里又莫名地浮现杀气,他哆嗦了一下,知道大人脑海里正在想着恐怖的事。
“大人,我们需要做什么吗?”魏晖提醒了一句。
魏丑夫回过神,在魏晖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大人,真是妙计啊,这样一来,就不怕义渠骁他不现身了!到时候,就可以将这干人等一网打尽!”魏晖称赞道。
魏丑夫的嘴角又翘了,他想听听义渠骁求自己不要杀他的语气。
突然他停住脚步,问魏晖:“找到了吗?”
魏晖明白他指的是芈月小姐。这么多年,每次魏丑夫询问芈月的下落,都是这副表情——格外的专注。所以魏晖知道要是看到大人这副表情,就要报告芈月的下落了。
“还是老样子。”魏晖无奈地皱起眉头。
魏丑夫不再说什么,默默走着,不时看看两边的风景。
眼前,一个女子匆匆走过,差点儿撞到魏丑夫。还好魏晖及时出手抱住了他。魏丑夫收回他阴冷的笑容,望向那女子的背影。
是芈月!他确信刚才的女子就是芈月。
“芈月!”魏丑夫冲着那人叫了一声。挣脱开魏晖的手臂,追了过去。
那女子行色匆匆,在人群中穿梭着,很快就离魏丑夫很远了。魏丑夫扒开两边的人群,却眼看着芈月消失在街角。
“芈月!”他大声喊着,追过去,左右转头,在四周的人群中寻找芈月。终于,在一个首饰摊位前,他看到了芈月正背对着自己,似乎在挑选首饰。
魏丑夫惊喜不已,快速走过去,拍了拍芈月的肩膀:“芈月!”
女子转过身,迷惑地看着魏丑夫:“你是谁?”
魏丑夫退后了一步,原来是自己认错人了。这时,魏晖追了上来,看了看眼前的陌生女子,又看了看大人迷离的眼神:“大人,芈月小姐若出现在宛城,一定会被我安排的探子发现的。”
魏丑夫依然失落地往回走,呆呆地看着远方,没注意此时一个额头上有月牙标记的女子,正跟自己擦身而过。
两年之后,到了魏丑夫和张小姐大喜的日子。远在安邑的张小姐,一大清早就坐在铜镜前梳妆。她带着精美的头饰,脸上扑着厚厚的****,又在两颊打上阴影,这样一来,遮住了黑痣,缩小了脸庞,加上一点点樱桃小嘴,看上去也平添几分姿色。
“小姐,恭喜你呀,终于嫁人啦!”一个年龄很小的贴身丫鬟恭喜道。
张小姐白了她一眼:“什么叫‘终于’嫁出去啦?你知道我嫁的是谁吗?”
小丫鬟怯怯地摇摇头。
“魏丑夫,魏大将军!他可是整个秦国,不,整个世上最帅气,最风度的大将军!”张小姐夸张地做出一副花痴的动作。
突然她听到“刺啦”一声,接着便脸红了。
“唉,去找裁缝来,”她摸了摸身后被挣开的礼服缺口,对丫鬟说,“最近吃的有点儿多,好像又胖了一点儿。”
小丫鬟强忍住笑声,马上退出了房间。
晌午时分,老将军依依不舍地扶着头盖大红盖头的张小姐上了花车。花车颤悠了一下,下人盖上了轿帘,就出发往宛城去了。
张老将军看着渐渐远去的花车,老泪纵横,大声地喊:“儿啊,多多保重啊!”
虽然都是边城,安邑距离宛城却离得不近,送亲队伍路提前几日出发,却早早到了宛城。大婚的日子还没到,只好先找了家客栈住下。他们包了上下两层客房,下面住的都是送亲的人,比如丫鬟、奶妈、轿夫等,上面住的却只有新娘子和贴身丫鬟。这都是张小姐的意思,说是隔壁空着才不会影响自己入睡。
用过晚饭,疲倦的下人们很快回房休息了,张小姐一路盖着盖头,就算在客栈,也不能揭下来,更不会跟下人们一起用餐,所以她让伙计把饭菜送到房间里。
“小姐,饭菜来了。”门口传来客栈小二的声音。
贴身丫头开了门,小二低着头走了进来,把饭菜放在桌子上。
“小姐慢用。”他头也不抬,转身往门口走。
“等一下。”丫鬟叫住了小二。
小二有些紧张,低头紧紧抓着盘子:“姑娘还有什么吩咐吗?”
丫鬟上下打量了一番小二:“没事了,出去吧。”
小二赶忙低头退出了房间。
“怎么了?”张小姐掀起盖头,问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那个小二的声音很古怪,身段也怪怪的,有点儿像女人。”丫鬟若有所思,看到张小姐一脸迷惑,她忙说道:“哎呀,小姐,你怎么自己把盖头揭起来了?快快盖上!”张小姐吐了吐舌头,乖乖盖上了盖头。
两人趁热吃饭,却还没吃几口,就困的趴在桌子上昏睡过去。
门缝处,一只眼睛偷偷看着一切。待到张小姐和丫鬟都不动了,偷看的人推开了房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原来是刚刚出门的店小二。他来到张小姐身边,仔细看看她。张小姐睡得很沉,气息均匀。
“这么快就晕了,不愧是芈月配制的迷药呢。”少女清脆的声音从小二的口中传来。他抬起头,烛光下,显现着一张俊俏的少女面庞。原来这个小二是个女人扮的。
少女吃力地背起了身穿大红袍的张小姐,刚要走,却好像想起了什么,转身看到桌子上,掉落的红盖头。她一把抓起来,塞到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