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边城安邑。一群四五岁的小娃娃在街上围成一圈儿,边唱边跳:“啦啦啦,本是仙女落入人家,啦啦啦,谁知脸儿朝地落下,啦啦啦,一张大脸赛过水缸,啦啦啦,吓得娃娃全都哭啦……”
这奇怪的儿歌,唱的正是驻扎在安邑的张老将军的爱女,张大小姐。张将军年过五十才得了这唯一的女儿,自然是对她宠爱有加。可惜张小姐天生长得其丑无比,一张大脸,两个小眼,左脸蛋上还有个黄豆大的黑痣,鬼一般的容貌着实让很多提亲的人吓得屁滚尿流。于是眼看着爱女嫁不出去,变成一个老姑娘,张将军真是心急如焚。
“又不是我不想嫁!!”听到张将军说为她的婚姻大事着急,张大小姐把啃了一半的鸡腿吐在了桌子上,满嘴肥油地大嚷起来。反正嫁不出去,她大吃大喝地放纵自己。
“男人都爱美女我有啥办法?”她委屈极了,眨么眨么小眼睛,眼泪哗啦啦地流下来。
老将军看着爱女如此难过,咬咬牙:“女儿,别这么说,爹一定给你找到这世间最俊朗的男子,让所有女子羡慕!”
张小姐擦擦眼泪:“您说的是谁啊?”
“宛城守将,魏丑夫,字丑夫。”
她一听,就不乐意了,嘴撅的可以挂鸡腿:“不嫁!您听听这名字起的:‘字——丑、夫’!”张小姐一字一顿地说给爹爹听。
老将军一头雾水,愣愣看着爱女,不明所以。
“是‘丑’啊!他名字如此,一定是很丑的人。女儿从小就想嫁的郎君是英俊潇洒的八尺男儿,而不是什么‘丑夫’。”
老将军明白了,哈哈大笑起来,张小姐呆看着爹爹,一头雾水。
“三日后魏丑夫会随我到安邑来办事,到时候你见见他,再做决定也不迟。”
于是三日后,秦国边陲的这座小城里,就多了一个骑着高大的枣红色骏马的将军,跟张老将军并列前行。道路两旁的老百姓看着这张陌生而又帅到不可思议的面孔,都停下手中的活,目送着他们。
再说那心急的张大小姐,这会儿不老老实实地呆在府里,却换上一身男人的装束站在街旁的阁楼上偷看魏丑夫。无奈马上的魏丑夫头带着铜盔,从上面根本看不到他的脸。张小姐不甘心地使劲往前探,眼看半个身子就出去了,一个不小心,竟然从阁楼上栽了下去。
“啊——”她失声大叫。
听见叫声的魏丑夫抬头,看到一个“年轻人”张牙舞爪地从阁楼上跌落下来,便纵身一跃,飞上去抱住了“他”,两人缓缓落在地面上。
在魏丑夫怀里的张小姐,终于看清楚了魏丑夫,而且还一次看了个够,因为他们的脸就只有六寸的距离。
魏丑夫一只手抱着张小姐,一只手握着她的手。张小姐的脸像烧红的水壶,她害羞地挣脱了魏丑夫的怀抱。两步一回头地笑着跑开了。
留下魏丑夫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
第二天,张小姐一起床便缠着老将军到魏家提亲,老将军却面露难色。
“孩儿,不是爹不愿意帮你,只是昨日与他谈及此事时,他婉言拒绝了——似乎他已有了心上人,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他却一直等待与这位女子重逢,所以至今仍未娶妻。”
好个痴情的男儿,真的是世间少有,张小姐心说,对魏丑夫的喜爱之情又增加了。
“可是爹,女儿真的非常喜欢他,您就派人去提亲么,说不定他会改变主意呢?而且您之前也想把我许配给他,不是么?”张小姐一边说,一边摇晃着老将军的手臂。
张老将军年事已高,却在晚年才得了这么个独女,自然是对她宠爱有加。看到女儿难得请求自己一回,他心想就算不要自己这张老脸,也得帮女儿完成愿望。
于是他请了安邑最好的媒人,到宛城提亲。
三日后,魏府。
“大人,”魏晖走进魏丑夫的书房,“张将军的媒人来了。”魏丑夫放下手中的木简,眉头微蹙,起身跟魏晖离开了书房,到了厅堂。
一个身穿长袍的媒人站在厅堂,看到将军来了急忙叩拜,说明来意。
魏丑夫面无表情,在魏晖耳边低语了几句。
魏晖对媒人说道:“之前在张老将军家做客时,张将军已经跟魏大人提及过此事,魏大人也当场表明过心意,如今又来提亲,恐怕大人的答复还是一样的。”
媒人毫不动摇,一张巧嘴编的天花烂坠:“张小姐年方二八,相貌倩丽可人,性情温柔婉约,而且虽然从未出闺,却早就听说将军的威名,倾心于将军。上次被拒绝之后,她便伤心的整天郁郁寡欢。张老将军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这才派我来,希望将军改变心意。”
一旁的魏晖听到这些,觉得张小姐真的是痴心一片,想必听了媒人的话,将军也会动容。于是他看看魏丑夫的脸。
那张英俊的脸蛋此时却一如既往的平静,不,应该说是一如既往的冰冷。
心领神会的魏晖继续说道:“张小姐高看我家大人了,然而他心意已决,恐怕是恕难从命。”
媒人急了:“将军,您从未见过张小姐就断然拒绝,难道以小姐的身份还配不上您吗?”
魏丑夫的眼神渐渐有了杀气——魏晖见到这眼神,知道他开始失去耐性了。
“魏晖,送客。”魏丑夫丝毫不给情面。
媒人第一次遇到这么无情的客官,心里极不舒服,又不好发作。不悦地拜别走了。
刚出门就小声抱怨了一句:“哼,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靠女人上位?”
魏丑夫跟国后的关系,民间也有所流传,只是都以为魏丑夫是为了飞黄腾达出卖身体,鲜有人知这只是为了魏家苟延残喘于世的交易。
魏丑夫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同一个媒人又登门拜访了。他冷冷看着涛涛不绝的媒人,竟只回了一句:“魏晖,送客。”媒人压制着怒火,恭敬地拜别,心里却把魏丑夫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第三天媒人再来的时候,魏丑夫找了个理由,根本不出来相见。媒人灰着脸走出了魏府。
此时,在安邑府中的张老将军正愁眉不展。女儿相思成疾,茶饭不思,独自在闺房里不见外人。而媒人几次报告魏丑夫的反应,也让老将军感觉自己颜面尽毁。多少人求着自己把女儿嫁给他们呢,你魏丑夫是什么东西,真以为我女儿是没人要才求着嫁给你吗?
但是张小姐对魏丑夫的执拗让张老将军有气也发不出来。他派人打听了一下魏丑夫的情况,了解到原来魏丑夫虽然做事专横不给人留情面,但是也有一个死穴——他的生母,魏夫人。
这魏夫人年事已高,而且一直患有无法治愈的重疾,魏府上下都知道她时日不多了,但是儿子魏丑夫一直未娶妻的事,是她的一块心病。于是张老将军快马加鞭,来到魏府上,没通报魏丑夫,而是直接去见了魏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