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月抬头,看着当空的圆月。记得遇见魏丑夫和义渠骁的晚上,都是这样明亮的月色。只是月依旧,人不同。
魏丑夫变了,他不再是那个温暖的假姑娘,义渠骁也变了,他心中只有统一天下的愿望。芈月自己也变了,要欺骗恩人,耍尽手段,用最冷酷的方式,对待一个对自己最深情的人。
义渠骁对她的感情,平静如水,犹豫曲折。他曾牵她的手,轻抚她的脸。情到浓时,他却退缩了,留下芈月的双唇,对着空气。
“芈月,你能助我成就一番大业吗?”他望着芈月的眼睛,在他心里,她是个好女人,可以安稳的在家里,为他生儿育女。然而,他需要的不仅仅是这些。
“为了联楚抗秦,我要娶楚国的文悦公主,便只能立你为侧室。”他抚摸着芈月,温柔的话,却深深刺伤了她的心。
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文悦公主,多年未提及的名字,再次听到却是自己深爱的人,跟她说,他要娶文悦公主。
她以为自己心上的伤疤已经痊愈了,没想到再一次被残忍地撕裂开。
芈月奋力挣脱开义渠骁的手:“你娶她,我嫁人,互不相欠!”
她转身离开,义渠骁却突然抱住了她。芈月那句“我嫁人”终于刺激到了义渠骁——他不想失去她,让她成为别人的美眷。他瞬间仿佛变了一个人,开始疯狂地亲吻芈月的脖颈,用蛮力将她压在身下,完全不顾及芈月的感受。
“不要!你放开我!”惊慌的芈月流着泪,亲手打了眼前,这个她爱的男人。
义渠骁坐起身,手捂着被芈月扇红的脸,愣愣看着她。
芈月慌忙地穿好衣服,遮挡住几乎暴露的前胸。她站起身,惊慌失措地跑远了。
从此以后,义渠骁再也没在篝火节上喝过酒。
回想到这儿,芈月轻轻叹了口气。如果是魏丑夫,他会怎么做呢?他会不会为了官职,把自己当做义渠国的奸细,拱手献给朝廷呢?
“芈月,我等了你八年,在这八年里,我日夜想念你。”——魏丑夫情深意切的双目,浮现在芈月眼前,他浓情的话语,回荡在她耳边。
如果没有义渠骁,她可能真的会爱上他。他就像是一座死火山,冷冷的外表,内在却热情如火。他爆发出的滚烫热情,似乎能灼烧她。
芈月想到这儿,摸了摸酒壶。酒有些冷了,她觉得自己要赶快回去见魏丑夫才不会被怀疑。
芈月快步赶到新房门口,推开了门,一眼就看到安静的魏丑夫。他坐在榻上,闭目养神,听到开门声,慢慢张开双眼。
芈月见魏丑夫眼中没了刚才的浓情蜜意,恢复了冷冰。这会儿,他的酒劲过了,清醒了许多。
芈月笑了笑:“既然公子累了,就先睡下吧。”她看着魏丑夫似乎累了,猜想也许不需要迷药,也可逃过今晚。
“你陪我睡么?”魏丑夫淡淡地问,嘴角微微上扬。
芈月面无表情:“既然公子还有这雅兴,我们便共饮一杯。”
魏丑夫静静看着芈月的动作——她小心地将菜和酒一样一样地取出,摆放在桌子上,又将盘子放在一旁。
两人面对面坐着,芈月依然不太敢看魏丑夫的眼睛,她觉得无论是魏丑夫寒冷的目光还是火热的目光,她都无福消受。于是低头给两人的酒杯都斟满了酒。
她刚放下酒壶,魏丑夫就抓住了她的手。依旧寒冷的手,芈月下意识地抽回了手,双手举杯递到魏丑夫面前,笑着说:“公子,我们对饮一杯?”她看着手中的酒杯,尽量躲开他的目光。
魏丑夫默默无语地接了过来,似乎在思考什么,微微低垂着脸庞,也很是英俊。
芈月也端起了自己的酒杯,偷偷看了一眼魏丑夫,他似乎没有马上饮下这酒的迹象。
魏丑夫闻了闻那酒香,幽幽说道:“不太一样。”
芈月本来心虚,听到这话,心里一惊,她手里的酒杯便掉落下来,落在桌子上,湿了一片桌布。
许久的沉默。
芈月摸了摸额头,掩饰自己的紧张:“呵呵,公子,我怎么还没喝就醉了呢。”
她心虚地掏出一块方巾,挽起礼服的大袖子,抹了抹桌面的酒。
魏丑夫并未抬头看她,嘴角微微扬了一下,安慰道:“没关系,洒了就再倒一杯。”
芈月忙扶稳酒杯,给自己斟满。她看着魏丑夫面无表情的样子,讪讪的心说:他,不会怀疑我了吧?
魏丑夫却不慌不忙地把玩着酒杯,双眼迷离:“醉梦让人欢喜,清醒叫人忧愁。人生在世,难得醉梦一场。我便是一个喜欢醉梦,不喜欢清醒的人。娘子……”
魏丑夫这是做什么,突然文绉绉地,他要作诗了吗?芈月心想,忍不住盯着他看。不过,他的神色中没有丝毫的怀疑,芈月松了口气,撅着小嘴打断道:“公子,叫我芈月就好。”
魏丑夫看着芈月撅嘴的样子,笑了一下,慢慢道:“好,芈月。我们共饮此杯?”
芈月见魏丑夫上钩,脸上不禁露出一丝释然:“公子,芈月敬您!”
魏丑夫举杯,将那掺了迷药的酒一饮而尽。
芈月将酒杯举到自己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魏丑夫,趁着他仰头喝酒时,把酒倒在了地上。
魏丑夫似乎根本没察觉到芈月的动作,他将酒杯缓缓放下,抬眼看向芈月,眼睛眨也不眨。表情既不痛苦也不愉快。让人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突然,他朱唇轻启:“芈月,与我分别这八年,你是怎么生活的?”
芈月愣了一下,没想到魏丑夫会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她总不能实话实说,这八年一直生活在义渠国,还跟义渠国的世子很熟络啊!
“呃……”她的脑海中迅速编织起一个故事。
“上次与公子你分别,我和青儿就遇到了一位张姓夫人,也就是现在安邑张将军的夫人。张夫人收留了我们,让我们暂时躲在她家。等过了风头,再让我们另寻去处。后来,因为张将军和夫人看上我懂事可人,自己又一直无儿无女,就收我做了义女。”
简陋的故事,魏丑夫觉得似乎有很多破绽,然而他看着芈月那双妙目,他竟然愿意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