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一让,让一让。走开,都走开!”狱卒们开始驱散人群,牵着马,给马匹腾出奔跑的空间。
“魏丑夫,你可知自己犯了什么罪?”李管家站在高台上,呵斥道。
魏丑夫不言语。
“你串通了义渠国的女子,私自给她出城令牌,放走了义渠世子,之后目无王法,擅自逃出大牢!你可知罪?”
魏丑夫听到这话,扬天大笑:“我魏丑夫唯一的错,就是当初没一剑杀了你这个卑鄙小人!”
看到魏丑夫丝毫没有服软,李管家怒发冲冠,大袖子一挥:“行刑!把马都给我赶起来!”
“驾!”“驾!”……五个官兵分别骑着马,开始跑起来。
魏丑夫只觉得一股蛮力,顺着麻绳传来,硬生生把他拉倒。接着,胳臂上也一阵抻拉的剧痛。他整个人就倒在地上,无法控制四肢。
马匹疯跑起来,他被拖着跑出很远,渐渐开始觉得脖子上的绳子开始拉紧,越来越紧,麻绳的纹路,深深嵌入自己的肉里,他几乎窒息,马上就要失去知觉。
芈月,魏丑夫心说。他仰头看着蓝天,似乎看到芈月的浅笑,似乎看到他心里的白莲正在枯萎。
“住手!”一把长剑出鞘,瞬间砍断了魏丑夫脖子上的麻绳。关键时刻,韩大人骑着马赶到。
可是另外四匹马,还在拽着魏丑夫疯跑。
韩大人在马上侧俯身一把拔出地上的长剑,飞奔到魏丑夫身前,三下五除二,把其余的四根麻绳都砍断了。
魏丑夫仰脸躺在地上,被拖的浑身是血,几乎失去知觉。
韩大人跳下马,快步走到魏丑夫身边,俯身扶起了他:“魏大人!你醒醒,魏大人!”
魏丑夫慢慢睁开眼,看到刺目的阳光,接着是韩大人焦急的表情。
“韩……大人。”他嘴唇干裂,满脸灰尘,吃力地说道。
“快,把魏大人抬走!送到我府上!”韩大人对随后赶来的官兵喊道。
官兵们看到是韩大人的命令,急忙上前抬起魏丑夫,把他放在一辆马车上,一路朝韩府赶去。
这时,李管家也匆匆赶到了,他看到魏丑夫被救了,怒目看着韩大人:“韩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哼,我倒想问问你,是谁说要把魏丑夫五马分尸了?”韩大人一脸正色。
“这,这是按照秦国的条令!”李管家结巴道。
“按照秦国条令,要君上亲自下旨,才能对朝廷命官行刑。你的条令在哪里?拿出来给我看啊!”韩大人上前一步。
李管家哑口无言,沉着脸看着地面。
韩大人从怀中掏出秦王令牌,亮在李管家面前:“大王有令。魏丑夫劳苦功高,虽屡犯重罪,但罪不至死。现处魏丑夫发配矿山,为奴为隶。”
李管家跪在地上,心有不甘,却只能听从:“小的知道了。”
“李牢头,你擅自五马分尸魏丑夫的事,国后已经知道了,她很生气,这个后果你恐怕要承担了。”韩大人一边收回令牌,一边淡淡说着。
李管家哆嗦起来,不断磕头:“韩大人,您大人大量,求您放过小的啊!”
“呵呵,李牢头,您跟我说这些干嘛啊?又不是我要为难你。要求,你也得求国后娘娘啊。”韩大人鄙视地看着李管家。
“是,是,您说的对。我应该去求国后。”李管家说着,擦了擦头上的汗。
“至于魏丑夫,待他伤势好转,自会有人接他去矿山,这件事,以后你就不用插手了,国后已经下令由我接手。”
“是,是,小的明白。”李管家点头作揖。
韩大人说罢,上马掉头,往韩府赶去。
留着李管家,心有余悸地瘫坐在地上。
然而这些事,还等在刑场上的百姓们并不清楚。他们只见到五匹马拉着魏丑夫跑了出去,还以为魏丑夫已经被分尸了。
于是很多人心情黯淡地往回走,心软的人还落下泪来。
刚刚赶到的芈月看到这一幕,心里忐忑不安。她急切地问一个正打算离开的官兵:“大哥,大哥,我刚赶到,没看到发生的事,魏丑夫他,他现在……还活着吗?怎么没看到他的尸体?”
魏丑夫还活着,朝廷突然开恩,放过他了。芈月期待这样的回答,或者是:突然有一群蒙面黑衣人驾到,救走了他。
“五匹大马拉着,一瞬间就没影了,还能活着吗,肯定被撕了。”官兵不耐烦地答道。
芈月觉得眼前一黑,忽悠地倒下去,却被官兵扶住:“小娘子,你没事吧?”芈月站定身,摇摇头,脸色苍白,她低沉着声音问道:“大哥,那些马往哪里去了?”
“那边,怎么,”官兵指了一指前方,问道,“你要去给他收尸?”
芈月默默点头。
“可是这会儿,那尸体恐怕已经被丢到乱葬岗了。而且你一个女儿家,怎么能去接触那么血腥的东西。”官兵好言相劝。
芈月眼神空洞洞地,似乎没听到官兵的话,往魏丑夫被拖走的方向走去。
她觉得世界似乎有些旋转,头也晕晕的,眼前看什么都是双影。
芈月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到地上一大滩鲜红的血迹。
“魏丑夫!”她跪倒在那血迹旁边,泪如雨下。
芈月,我等了你整整八年!你为何不来找我?
魏丑夫的话似乎还在芈月耳畔,而此时,二人却已阴阳两隔。
……
半夜,魏府里仍不平静。李管家正在指挥下人们打包魏府的金银珠宝,他怕了白天韩大人跟他说的话。国后做事狠毒,只怕已经起了杀心。以防万一,还是先离开魏府,找个地方藏起来。
至于魏府的下人们,他打算每人分一些金钱,也打发了。听说这消息的下人,有的惊愕,有的悲哀,他们很多人都是从魏丑夫爹那时候就在魏府当差了,突然要他们离开,真的很舍不得。
李管家看着下人们纷纷离开,表情有些木讷。他脑子乱的很,总觉世间事怎么变得这么快,刚才还威风凛凛,现在就要为保命而东躲西藏。
他愁苦地一屁股坐在板凳上,碰掉了桌子上一个红色檀木盒子。盒子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开了口,一串玉珠手链掉了出来。
李管家觉得这手链几分眼熟,于是俯身捡起,仔细端详,猛然意识到这就是他曾经在魏府偷窃的那条手链。
当时要不是这件事被魏丑夫知道,他怕魏丑夫报官,也不会携家眷连夜离开宛城,半途还失去了妻子。
正当他看着手链发呆的时候,一个苍老的下人敲了敲门:“李老爷!”
李管家打开门,盯着眼前苍老的下人,也认出他是当年自己离开魏府之前,就在魏府当差的老人家。
“有什么事么?”李管家皱眉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