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出圈啦!”
天没亮,麦冬就不停地闹腾,跟磕了药似的,时不时踢迟南君一脚,揪耳朵、捏鼻子,还把脚往迟南君脸上蹭。
迟南君被搅和得睡不着觉,发出一声哀鸣,头枕着胳膊,睁开一只眼,见麦冬背对着自己,小声咒骂道,“你大爷的。”
“操!你说谁大爷呢!”麦冬一个鲤鱼打滚,骑在迟南君身上,伸手揪住他的头发。
迟南君后仰着脖子,疼的龇牙咧嘴,打着哈哈道,“咱大爷,咱大爷。”
松开手,麦冬冲迟南君屁股踢了一脚,表情有些不自然,“起床,等会儿跟我去趟苍云岭。”
迟南君磨磨蹭蹭穿上衣服,想着天气比较冷,又加了件风衣。
俩人在街口的小吃摊上喝了两碗胡辣汤,丢下两枚铜钱,起身一前一后朝苍云岭的方向走去。
晨雾还未散去,街上也没有几个人,迟南君特别怕冷,双手交叉塞进袖子里,缩着脖子,白皙的脸颊有些微红。
麦冬就穿件薄夹克,卷发随着微风轻轻摆动,走起路来器宇轩昂的,小眼睛骨碌碌乱转,也不知道在寻思什么。
街道的尽头就是迟南君昨天翻越的石墙,足有六米来高,墙面用油漆喷了一行大字:禁止攀爬,否则后果自负。
墙后面就是苍云岭的范围,燕国的掌权者知道普通的民众不会傻到羊入虎口,去苍云岭白白送死;而不普通的自己又拦不住,索性放任不管,反正出不了大事。
麦冬伸手拍了拍石墙,后退两步眺望着隐约可见的群山,感叹道,“没想到变化这么大啊。”
“废话,”迟南君想起自己那些辛酸往事,满腹牢骚涌向喉头,“我辍学以后你就没挣过一个子儿,整天吃吃喝喝,还真把自己当貔恘啦?”
迟南君每天的工作就是在苍云岭的边缘地带,猎些狐狸、貂什么的,拿回去跟青姨换钱,而这些活儿原本都是麦冬的。
青姨要这些野物也没什么用,她不过是通过这种方式锻炼人手,迟南君是唯一一个只猎取野物换钱、而不加入组织的人。
自己起早贪黑地干活,日子还过得紧紧巴巴的,完全是因为身边这只拖油瓶!关键是这家伙还是个雄的,自己竟花钱养了个男人……
斜眼鄙视迟南君,麦冬曲指敲迟南君的脑袋,理直气壮地说,“有什么苦大仇深的,你这条命都是老子给的,花你俩钱怎么啦?”
说完麦冬搓了搓手掌,快走几步,蹬着墙身攀了上去,迟南君紧随其后,敏捷地攀过石墙。
走过荒废多年的住宅,映入眼帘的是片起伏不定的小山丘,杂生的树木无边无际,地上铺了层厚厚的枯叶。
“还是这里的环境好啊,”麦冬双手放在后脑勺上,迈开步子向树林走去,一脸愉悦的表情。
迟南君紧跟着麦冬,不解地发问道,“你来苍云岭到底要干嘛?”
麦冬从口袋里摸出张皱皱巴巴的地图,参照着自顾自往前走,完全不搭理迟南君。
随着二人越走越深,空气也越发的潮湿,脚踩在腐烂的树叶上特别松软,参天大树遮天蔽日的,也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时辰。
迟南君提高了警惕,自己以前走得最远也就到这儿,再往前就不清楚是什么情况。
迟南君四处张望着,心里隐约有些不安,嘴里不停地絮叨,“这附近有几个野猴精,老给我使绊子,等会遇见了你帮我教训它们一顿……”
麦冬拿着地图仔细对比,四周树木丛生,根本看不出什么路来,俩人走岔了好几次,又都返回了原路。
光线越来越昏暗,腐朽的树干随处可见,虫蛇盘踞于树梢,幽绿的眼神不怀好意,“嘶嘶”吐着信子。
迟南君心里直发毛,小腿肚抖个不停,话更密了,“昨天我被地府的冥畜跟踪了,幸好我出手干脆,不然指不定出什么事儿呢……”
由于白天不方便活动,为了随时监视燕国的一举一动,精魄将野猫、野狗体内注入怨气,投放到燕国各处。
而这些野猫、野狗不仅阴险奸诈,也很擅长隐蔽,处理起来非常棘手,因此又被称为冥畜。
森林里充斥着猛禽野兽的嘶嚷声,麦冬被吵得脑仁疼,一脸的不耐烦,紧撰着地图,气得呼哧带喘,“又走错了!”
迟南君被唬的愣住了,在心里暗暗嘀咕:怪我喽?
“你们给我滚出来!”
麦冬原地站定,猛吸一口气,冲着天空厉声咆哮,脖子上的青筋暴起,震得人耳根发麻,心里直犯怵。
整片森林嘎然而止,空气仿佛停滞般,气氛格外诡异。
枝繁叶茂的树冠齐刷刷掉了五六条蛇,迟南君吓了一跳,忙往后退了几步,又有几只野猪、兔子什么的跑了出来,聚成一小堆,仰脸望着麦冬。
“你们几个,”麦冬板着脸,眉头紧皱,“谁知道轩辕坟怎么走?”
小动物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正中的野猪。
野猪急眼了,一对泛黄的獠牙高高翘起,吹胡子瞪眼的,身上的肥膘来回晃悠:你们还是畜生吗!不带这么欺负老实人的。
“就你吧,”麦冬指着野猪,同时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都散了。”
原本缩着脑袋、巴巴望着麦冬的小动物们一哄而散,只恨自己没多长两条腿,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野猪很是无助,腿抖得跟筛子似的,平日里嚣张的嘴脸收敛了许多,看起来老实巴交的。
迟南君有些于心不忍,走向前安慰野猪,“你别害怕,他不喜欢吃猪肉。”
想起以前吃过的野猪肉,迟南君克制住肚里的馋虫,咽了口唾沫,口是心非道,“我、我也不吃。”
“谁说我不吃的,”麦冬弯腰揪住猪耳朵,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贴着野猪的耳朵滑动,冷笑着,“你这猪耳朵挺脆的吧?”
野猪脑门直渗汗,眼神战战兢兢地瞥着刀刃,纹丝不动:人家可是国家保护动物!
“你知道轩辕坟怎么走吧?”麦冬皮笑肉不笑,眼神透漏出杀气。
野猪头点得跟捣蒜似的,粗犷的大脸上写满了真诚。
收起匕首,麦冬特嫌弃地瞥了眼手中的地图,揉成一团,塞进自己口袋里,“前方带路。”
野猪老老实实在前面带路,全没了平日里的霸气,低眉顺眼,有意无意地讨好麦冬。
迟南君感觉气氛有些尴尬,心里不由地埋怨麦冬:一天到晚就知道耍横,看把人家猪宝宝给吓得。
紧走两步撵上野猪,迟南君有心宽慰,却苦于找不到话题,“野猪大哥,你这肉挺紧实的吧?”
野猪魂都吓飞了,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连忙摇头否认:造谣!这都是谣言!
迟南君在野猪身上摸了一把,笑得很诡异,“瞎说。”
野猪都要哭了:大哥,不带你这么玩人的。
“你平常都吃什么啊?”迟南君继续询问道。
胡萝卜!小黄瓜!老子只吃青菜!野猪扭脸冲迟南君龇牙笑,一对獠牙特别吓人。
自认为和野猪成了好朋友,迟南君迫不及待地询问,“那你觉得我人怎么样?”迟南君用嘴示意麦冬,压低嗓音,“是不是比他善良帅气?”
迟南君一向自我感觉良好,觉得自己就像白莲花般纯洁,没有人不被自己的善良所打动,就是猪也一样。
野猪垂下脑袋一个劲儿地乱拱,发出“吭哧吭哧”的声音,不经意间露出丝阴森的笑容:老子觉得你挺好吃的。
又不知走了多远,暮色渐沉,周围的树木越来越少,前方出现一小片草地,郁郁葱葱的,被森林团团包围。
草地上有几个烧焦的木桩,正中是片焦黑的土壤,微隆起个小土丘,前面立了块石碑,虽年岁久远,却依旧能辨别上面“轩辕坟”三个大字。
“这世上还真有轩辕坟?”开始迟南君还真不相信世上还有这种遗迹存在,毕竟已经过了这么些年,许多人和事都被历史抹去了踪迹。
“别忘了现如今是暗纪元,”麦冬盯着这堆微隆起的土丘,嘴角紧绷,脸上的表情非常凝重。
在周围找了些材料,麦冬做了个简单的火把,点燃后迈步走向土丘,迟南君忙跟了上去。
俩人在墓碑后找到一个黑漆漆的洞穴,水平深入轩辕坟内,不像是人工铸造的,却刚巧能容下一个人进出。
“你在外面等着,”把火把递给迟南君,麦冬俯身钻了进去,随即闻到一股呛鼻的霉味,被惊扰的老鼠“叽叽喳喳”逃了出去。
洞口很矮,却特别深,曲曲折折的,身体蹭着两边的岩壁才能勉强通过,不时有几颗小石子从头上落下来。
“你跟过来干吗?”感觉到身后有点儿火光,麦冬停了下来,回头望着逐渐接近的迟南君。
由于空间太小,迟南君还拿着火把,行动起来十分不便,虽说脸被熏得脏兮兮的,却很是兴奋,眼睛闪着亮光,“废话,轩辕氏可是我们华夏族人的老祖宗,我当然得好好谒拜他老人家。”
看到迟南君怒发冲冠的模样,麦冬很是嫌弃,撇了撇嘴,,“你就俩胳膊拎着俩爪子来谒拜老祖宗啦?”
迟南君本来就没害没臊的,拍了拍胸脯,两眼炯炯有神,“主要是心意,有这份心意就行。”
越往前走氧气越少,迟南君看火把隐隐有熄灭的迹象,从口袋里摸出一段卫生纸,喘着粗气覆在火把上。
火光陡增,照亮两侧的岩壁,能看到上面斑斑血迹,有新有旧,有些甚至都还没有干涸。
“笨蛋,把火把熄了!你想死这里是吧!”麦冬微喘粗气,闷声呵斥道。
迟南君忙熄了火把,四周瞬间漆黑一片,静谧的空气中,二人的喘息声无限放大。
血腥味越来越重,其间还夹杂着腐臭味,迟南君心里彻底没底了,眼珠子不安地转动着,颤着嗓子问道,“麦冬,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