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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以笔换心(七色物语系列)(咕噜)

开篇的话

我记得哦,在最开始的时候,这篇《以笔换心》有着挺复杂的设定。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经历的事情多了,写作的目的、原动力也变了,所以,忽然,就想把复杂的事情给简单化了。

又或者,某咕噜总算回想起最初写文的单纯,那些复杂的东西,留给复杂的人去写,而我,乖乖地去写我的“棉花糖式爱情”就是了。

所以,想要在这里学布局的亲们,或者要让你们失望咯!

不过,想在这里寻找单纯寻找片刻欢愉的亲们,希望这个故事会带给你们原始的单纯,原始的那份可爱、直接的情感。或许那就是爱情,或许不是,但无论如何,属于唐向晚和秦雅言的故事,应该是温馨而窝心的。

就让我们,后记再聊吧!

楔子 那时候的他们

幽静的庭院里,她很小心很小心地,推开了沉沉的房门,小小的脑袋,悄悄地往房间里面张望了一下,发现那个似乎长得很好看很好看的大哥哥正倚在窗边的贵妃椅上午睡,她掩嘴吃吃地笑着,蹑手蹑脚地走进去,掩上门。

爹爹说了,这个大哥哥浑身都是宝,所以必须好好地款待,可是,又特地吩咐全屋上下,不许她跟这个大哥哥说话。

到底是为什么嘛?

都怪爹爹,害她只能从下人们的口中知道府里有个长得很好看很好看的人,似乎跟一个潘什么安的长得很像的样子,但谁又知道那个潘什么的长什么样子?所以,今天趁着爹爹带着一群人去祭祖,她骗开了奶娘,偷偷地跑来了。

可……

她努力地爬,不管如何就是爬不上那张贵妃椅,只能踮着脚,伸直了脖子,去瞧清这大哥哥长的什么模样。

但……

她就是长得矮嘛,站直了身子也没那张贵妃椅长得高!

正泄气着,发现眼前黑了黑,她抬起小小的脸蛋,眨了眨眼。

那个似乎长得很好看很好看的大哥哥,正坐直了身子,低头看着她。

下人们口中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

“大哥哥,你长得貌比潘安。”

笑声响起,轻得仿佛羽毛拂过了脸颊,那笑容浅浅淡淡的,有着一种游离的感觉,似笑非笑,但却十分的好看。

“娃娃,你知道什么是貌比潘安?”

娃娃?

“爹爹都唤凝儿‘凝儿’。凝儿已经长大了,不是牙牙学语的娃娃,还有,凝儿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下人们说过的话凝儿没有忘记,所以没有说错,大哥哥是‘长得貌比潘安’。”

又是一阵轻笑。

“素闻诸葛先生四岁的独女伶牙俐齿,果真名不虚传。”边说边用那比她大了许多的手心抚了抚她的小脑袋。

她纳闷地仰起了头,看着这个看起来也不比她长几岁的大哥哥翻身下来,一身月牙色的长衫下是干净的月牙色长靴,就连冠着头发的发带也是月牙色,皮肤更是比起其他见过的人要白,给人一种很干净很一丝不苟的感觉。可是,那抹噙在唇畔的淡笑却让他看起来十分的……

“大哥哥,你可不可以不要笑?”

“喔?”

似乎是虚应。

那位长得很好看很好看的大哥哥走到了书桌前,在画筒里取了白刷刷的画纸,放在桌上摊平,用纸镇固定。

没见过动作如此缓慢的人。

但无论是抚纸,研墨,抚笔或是沾墨,看着他凝神勾勒,浑然无我的专注,她忍不住走过去,因为看不到,于是跳呀跳的,却无缘看到那冰山一隅。

“大小姐!大小姐你怎么跑来这里了?”

糟糕,奶娘杀进来了!

她脖子反射地一缩,但到底还是乖乖地迎了上去,被奶娘那只白白胖胖的手一圈,抱到了怀里,被紧紧压在奶娘那害她老是喘不过气来的胸前。

“天未荒,天未老,天未眷顾孑然去。勿问因,勿问果,勿问红颜为谁老。以神汇骨,以魂凝萃,以泪洗墨,以血留神——以笔,换心。”

身后,突然传来了温雅暖调。

似诗非诗,轻颂若歌。

她努力地抓住奶娘胖胖的脖子,伸着脑袋,往后望去,透过落樱缤纷的庭院看进光线幽幽的房间,只见,那个很好看很好看的大哥哥,手里握着笔,以一种她无法形容的表情专注地看过来,唇上,依旧是那抹游离的笑……

那年,她四岁,爱装大人爱耍小脾气,有家有父母。

那年,他年十六,没待几天便离开,不过是名过客。

四川唐门,擅使毒。

第十九代门主唐向晚,宗室唯一继承者,幼年失散十六返,非江湖人也,终日寄情于画,年十八,不顾反对携一幼女离开,唐门失势于江湖。

同年,国师诸葛善一家十六口惨遭灭门,国师府被烧成废墟。

——《飞花密录·江湖名门篇》

历时十九年,燕山陵墓竣工,举国斋戒三天,大卸天下,改国号乾盛。

——《飞花密录·帝王摘要》

那是大雨过后的清晨。

四川唐门,以狂草所书的四个镶金大字在朦胧的阳光底下依然刺眼,仿佛骄傲地炫耀唐门几百年来在江湖上不容轻视的地位。

可如今,唐门一族,不论长幼皆黑了脸,神情凝重地一字排开在八人大门外,惹得赶赴市集的百姓们探头眺望,却又被唐门弟子夹棍驱赶了去。

终于,长街无人。

这时,一抹亮眼的月牙色徐徐地从唐门那巍峨的八人大门后步出,在他的身后,是一名灰头土脸,身高才及他膝盖的小娃娃。仿佛是什么身份尊贵之人,唐门一族自动退往两边,让出了一条可三人并肩而行的路来,使这一大一小两人可以顺利走下台阶去,只是,这些唐门族人的眼神里无不露出了阴寒的杀机。

仿佛有所觉,又仿佛只是碰巧,一身月牙色的年轻男子顿住脚步,就当众人警惕地敛藏目光,他举头看了一下天色,又睇了一眼两步并作一步尾随自己而来的小娃娃。

“门主,今日这一走,可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请三思。”

族人中,不知是谁开了口。

小娃娃抬起头来,正好看见他唇角轻撇,露出了淡淡的笑,那笑容游离,似乎发现了小娃娃的目光,弯身,他把身边看起来脏得好丑好丑的她抱起,对身后的叫唤或劝告或警告充耳不闻,只是专注地徐徐走着,并且,感兴趣地看着怀抱里那双忐忑却分明带着懊恼的眼睛。

“他们在叫你。”

看起来五岁左右的小娃娃终于开口,声线里非但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甜嫩稚气,还沙哑得接近可怕的刺耳,仿佛声带受过什么严重的创伤。

“我是你的谁,娃娃?”他对那难以入耳的声音也是充耳不闻着,淡笑如初。

“我说过我不是娃娃了,而且,你又不会武功,什么都不会。”

那困惑的语调让他好笑:“可是我会别的,总比不懂尊师重教的娃娃要强了些。从今日起,为师便唤你雅言吧,秦雅言,雅行,谨言。”

小娃娃嘴巴张了张,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看着他那理所当然的笑容,消化着那理所当然的宣布,她感觉喉咙干干的,索性一头撞进了他的胸口。

嗯……

他的胸口扁扁的,没有那种会让她窒息的东西。

可怪了,为什么她觉得会有那种让她窒息的东西存在呢?

“娃娃,还不唤我一声师傅?”

她抬头,那边目光殷切,亲昵得很。

眼一眯,她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乖乖地伏在他的左胳膊上,凑到他的耳边,却在他倾耳之时猛地张开了嘴巴,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脖颈处。

很用力、很用力,很快便尝到了怪怪的味儿,但她还是继续努力地咬着。

“娃娃,从今往后,就你我了。”那云淡风轻的语调仿佛在谈论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不,还有辽阔的草原,娃娃见识过大漠的风景吗?”

他任她咬着,不吭半声,但说起日后的相伴却显得异常的兴致勃勃,而那大大的掌心轻轻地柔顺着她那乱糟糟的发尾,仿佛,她很重要。

“娃娃,听说大漠的牛跟这里的不一样,毛很长,想不想骑骑看?”

终于,她松开嘴巴。

在那游离的笑容中,她伸出有点脏的小手,也学着他那样,抚着他那本来就很整齐的发尾。

“师傅。”

终究乖乖地唤他。

也仿佛,他很重要。

这一年,她六岁,又脏又丑,没有家没有爹娘。

这一年,他年十八,淡笑如春雪初融,毅然舍弃所有成为她的依靠。

第一章 另一个师傅?!

“师傅!”

大清早的,沙哑刺耳的声音响起,仿佛来自粗鲁的莽汉,惊扰了一屋子的好梦。

彻夜点着烛台的书桌上,正在宣纸上洒脱勾勒游走的笔端猛地滴落了一滴墨水,他眉心微不可见地皱了皱,却不想办法抢救,倒是在墨砚上舔了笔,顺着那无心之失的败笔润饰了起来。

终于,有人粗鲁地踹开了门。

晨曦下,尘土扬起满屋,只见一名少女身穿月牙色的衣服,挽了袖子,正愠怒地双手抱胸,来势汹汹地瞪着浑然忘我的他。

只可惜,这书房里唯一的观众毫不赏脸,他,依然低头画着。

“师傅!”

还是没有人理会。

她懊恼地深呼吸,然后“噔噔噔”地走过去,伸手,准确无误地拉住了他缠在脖子上的月牙色围巾——柔腻细致的触感让她惯性地皱了皱眉,为什么同样是围巾,同样的布料,缠在他的身上就偏生要高贵许多?

悄然摸了摸自己缠着的围巾,再抬眼,正好接触到那边淡笑的飞凤眼。

俏丽的小脸忍不住红了红,她干干地咳嗽了下,用力地拉着他的围巾,“师傅,说好了今天要陪人家去庙会的。”

“嗯。”

他应得爽快,但下一秒又把注意力放回桌上的宣纸。

“师傅!”

她忍不住跺脚。

“嗯。”

他轻声应着,笔端神行般游走,不一会儿,便教他为单调的树骨添上了淡色的晕影,栩栩如生得叫她还是忍不住一阵失神。

但她连忙拍了拍自己发凉的脸颊,“师傅!再不走……”

突然,他抬起头来,认真的目光教她把未完的话给忘了个精光。

“娃娃。”

他边说边顺着被她所拉扯的围巾轻轻地按住她的手背,那天生偏热的指头烫得她的指头险些发颤。

“干、干吗……”

而回答她的紧张的,是那淡若游云的笑。

他的目光始终紧紧地凝视着她的脸,左手随手翻来一张白纸,看也不看,手飞快地潦草着,然后,当着她警惕的目光,把那张写满了的纸递了过来——

该死的师傅,每次都来这招!

瞪着塞到眼前的买办清单,写的满满的尽是作画的色料、宣纸、折扇……

再瞪向那边的他,已经聚精会神地回到了桌上的宣纸上,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买东西实在不难,难的是今天可是乞巧节哎,杂货店的老板有空理她吗?

想着,她气呼呼地赶出去,并不知道她前脚才离开,就有一名不速之客悄然地潜入了。

红色的靴子,风尘仆仆,当踏入书房的一刹,屋内正聚精会神作画的人笔端浅浅一顿。

“唐向晚,我找到你了。”

冰冷的女声响起的同时,一枚玉佩也被钉入了唐向晚背后的墙。

目光稍转,当视线里出现了玉佩的轮廓,他脸色微微变了变,但依然是低头作画。

“你答应过要帮我做三件事情,现在,我要你为我做第一件事!”

至于另一边,秦雅言果然在杂货店里碰壁了!

“秦姑娘啊,不是我不想做你的生意,可……你没看到我真的很忙吗?”

矮瘦的中年老板灰头土脸地应了句,便把她手里的买办清单推到一边。她见了,连忙把清单又往老板面前一放,紧张地敲了敲堆满了杂货的柜台台面,以声音唤回杂货店老板的注意力。

“秦姑娘啊,你是老主顾,但我真的没空,你就别闹了……”

杂货店老板才开口,又进来一名送货的,“老板,五箱竹篾,快来签收!”

“来了来了……”

杂货店老板才要走出柜台,便让她给情急地拦了下来。

对上秦雅言焦急的眼,杂货店老板再好的脾气还是忍不住叨念道:“我的老祖宗,你就行行好,我这是小本生意,赚的不多,一年到头就靠这大大小小的节日,你要的东西待明天过了我一定给,你要多少买多少好不好?”

说罢,就跑过去跟店门外的送货伙计讨价还价去了,独剩她瞪着手里的清单干焦急。

如果不能把师傅要的东西买齐了,师傅定然又会赖皮地不肯走出去,那她之前的苦心安排,花了那么多银子不都白搭了吗?今晚,无论如何她得把师傅拖去参加在这附近很有名的荷母庙举行的庙会。

重点是,今年九公主也会出现在庙会上!

九公主是谁呀?那可是打十岁就誉满京师,才情出众的好姑娘哎!明明不是皇亲国戚,却凭着一幅画被皇帝封为九公主,虽然说年纪是大了些,都二十好几的老姑娘了,但师傅也不年轻了呀,重要的是对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是那画技,好得连师傅都不禁赏识地点头!这样的师母人选,错过了,能上哪里找去呀!

眼见着那些庸脂俗粉抢着要嫁给师傅,甚至已经有了谁先玷污师傅的清白谁就是赢家的打赌!无论如何,与其眼巴巴地让师傅被玷污,倒不如她制造机会,让师傅玷污那九公主!

所以,她死赖活求地,好不容易在今年才征得师傅同意一起前去,谁知道师傅居然又变着戏法拖延时间,实在是……

边想边不安地拉了拉缠在脖子上的月牙色围巾,孰料,眼前突然一暗,还未反应过来,手中的清单居然就教人给夺了去!

心里一惊,她抬起头,意外地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身边的年轻男子。

浓眉大眼,一身潇洒的黑色衬得他更显粗犷有型,腰间更佩带着疑似兵器的几截短棍……

“老板!这位姑娘要的东西给我马上拿来。”

也不看她,那名年轻的男子开口就吩咐,一副很习惯指使别人的样子,而且那口音沾着浓浓的腔音,一听便知绝对不是本地人。

“哎呀,我的小祖宗,你没看到我忙得……”

“啪”的一下,一锭银元入墙三分,刚好就落在老板的耳后,谁也没有看到那名年轻的男子是如何出的手,就连站在与他咫尺之处的她也没有看出来。

“姑娘。”

突然听到叫唤,她愣了愣,对上了那双明显带着兴味的眼。

“不知贵姓芳名?”

“公子,你要的东西,你要的东西。”

就当对方开口,杂货店老板居然已经抱来了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跑过来,那名陌生的男子接过,笑吟吟地交到了她的手里,“姑娘,你要的东西。”

她看着那讨好的笑容,没有多想,直接把银子塞他手上,抱了东西就走。

“姑娘!那是我要送你的,你……你怎么走了?”

她住在杭州城三年了,从没有见过那么轻佻的男子呢!

遥遥地,依然听到那人意外的叫声,不过她没有理会,在人潮穿梭的大街上左穿右插着,很快便把那名男子给甩了个无影无踪了。

回到家里,她直奔师傅的画室,却意外地发现屋里没人,只有那副未完成的新作孤零零在书桌之上。

师傅可从不曾把一幅画分开来画!太不对劲了!

抬头望了望天色,很快就要晌午了,师傅到底去哪里了呀?才想着,忽然听到后院那传来一阵声响,她赶紧追过去,却见到一抹影儿掠过,赶紧追上去。可是,那人走得极快,转眼就没了踪影,只好漫无目的地继续向前去,而当她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来到了通往荷母庙的山路上。

这四周长满了比她还高的杂草,树高云深的,太阳被遮去了大半,实在不是普通的阴森,仿佛随时都可能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不要啊……呜!”

突然,听到了一阵可怖的叫声。

然后,有什么从草丛后滚了过来,直到碰到了她僵硬的脚,才终于停住了。

她眨了眨眼,梗直着视线往下一看,几乎没当场晕死了过去!

“啊!”

脚边赫然是一个五官扭曲,双目被刮去的人头!而且那些源源流淌的鲜血还染红了她本是月牙色的长靴!

“后面有人。”

突然听到草丛的另一边有人这么说道,那尖细的声音应是属于年轻的姑娘,很是悦耳但无情。

她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为了不让自己继续尖叫出来。

想逃,可是眩晕的感觉却使得她无法动弹,只能数着自己越发加快的心跳,听着那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沙沙沙……”

草丛后一阵声响。

她瞪着那发出声音的地方,满头汗湿,心脏几乎跳出了喉咙。

一只白嫩的手探出来,她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就在那双艳丽的红色长靴从草丛步出的一刹,另一道声音响起——

“你先走。”

那声音!

秦雅言彻底愣住,但空白的脑海尚未清明过来,就见到一抹快影从草丛中跃出,笔直地冲过来一把捂住了她的唇。

反射地抓住那只捂住她的手,她紧张地抬头,望进了一双陌生的眼里。

那人,不管声音、轮廓或是五官都像极了师傅,可是,那眼神却又分明是截然不同的,带着一种阴柔的狐媚之感,让人轻易地就闻到了危险的讯号,而那一身艳色的红,更把他这种致命的味道衬得更出色。

忍不住再次加速了心跳,也忍不住急促了呼吸。

也没有多想,在那个人有下一步的动作之前,她伸手拉开那披落在左肩之上的发。

绸腻凉滑的发,在她的指间沙沙地滑落,而她的目光,惊惶地瞪着本该出现着什么却表面无瑕的某一处——那人的脖子,皮肤细腻根本挑不出任何瑕疵!

颓然地放下了手,她僵硬地瞪着那人的眼。

而那人,双眼抹过了兴味,危险地凑近过来,仿佛野狮觅得了食物,正恣意地检查食物的质量。

这种认知,害她忍不住发颤。

“知道吗?世界上哪种人最能保守秘密又最能令人放心?”

明明是跟师傅很像的声音,可这个人说出来时,却令人心里发寒发颤。

感觉捂住她嘴巴的手松了松,她连忙挣脱开去,却因为不小心被地上的人头给绊倒,可更快地,那人长臂一勾,把她再次收入怀内。

“其中一种人,是黄泉路上的人。”

仿佛觉得她很有趣,那人边说边细细地闻着她身上的味道,而且一双狐媚的眼更是紧紧地纠缠着她的目光,仿佛猎人一边等着锅里的水开一边懒懒地瞄向笼子里的困兽。

“不求饶吗?”

感觉那人的唇不经意地碰到了下巴,她浑身一震,目光擦过地上身首异处的尸骸,嘴唇不住地哆嗦着。

“真的不求饶?那么,我……”

“师傅……”

看着那人宽松的袍子微微一阵动静,她下意识地别过脸去开口求救。

那人顿了顿,为她那难听刺耳的声音或是别的什么。

没有半点征兆,突然被抓住了双肩,被逼面对面地与他对望,她惶恐地瞪着他,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真有趣,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你居然叫师傅?你师傅在武林排第几?很厉害?”

她不敢说话,也不敢摇头。

师傅根本不会武功。

可是,除了师傅,她没有可以依赖的人!

而眼前的人……

要形容,除了危险还是危险!

她紧紧地咬住了唇,不说话,也不敢乱动。

他呢?挑眉,又凑近,这回不再徘徊在她的颈项耳后,而是让那凉凉的气息绕着她的脸游移,那种气息的游离,明明没有与她真正地接触,可是,她却老是有种被侵犯的错觉。

“一个姑娘家的,别在山上乱跑,很危险。”

他的唇停顿在她的唇前,害她连气都不敢透,害怕有什么万一就会碰到他或被他碰到。

说实在的,如果情况许可,她真的很想抗议,毕竟真要说有危险,也是他带来的呀!

才这般偷偷想着,肩膀上被一点,来不及害怕,她已经失去了意识。

“她就是你养大的那个孩子?”

而一直待在草丛之后的红靴女子,终于冷冷地开口,声音里有着掩藏不住的妒忌。

“你怎么还在?”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你要我做的第一件事情我做了,现在,我可以离开了吧?也请你遵守约定,不要再来找我。”

“十五年前,你不顾你我的婚约,你甚至还无端地抛弃四川唐门的门主之位……唐向晚,我就让你那么讨厌?你非得迫不及待地逃离吗?”

“姑娘,还有两件事情,在下与你就再无瓜葛。”

唐向晚的声调是那样的平和,但是这种平和却比冷淡更冷淡。

他拦腰把他的娃娃抱起,没有理会红靴女子,转身就施展轻功离开——作为前任四川唐门门主,他哪能不懂半点武功?

“你果然,是我要的人。”

红靴女子美眸半眯着,望着那消失在视线之中的身影,眼里飞闪过的是残酷。

可是,要怎么做,才能让这个男人属于自己?

回到家里,换上了他一贯穿的月牙色衣裳,唐向晚这才把被点了昏穴的秦雅言小心翼翼地放在门外的门槛上,让她轻轻地,靠着门。

单膝蹲下,望着那在昏睡中依然微微皱着的眉心,他不禁叹笑了。

方才这样唬她,她应该没把他认出来吧?不过,可能把她吓到了?但,这样也好,这样她才不会乱跑。而无论如何,她怎么可以偷偷尾随着他跑到那么偏僻的后山去呢?还好,没能让她看到他杀人的一刹。

想着,他点开了她的穴道。

“娃娃?”

眼见着她迷糊地张开了眼,他赶紧假装意外,“娃娃,你怎么睡在这里?娃娃?”

围在脖子上的月牙色围巾,蓦地被她拉开了,他不动声色地瞧着她紧张的眼,试探地叫她:“娃娃?”

“师傅。”

看来她被吓得不轻。

瞧着她再三紧张地检视他伪装在脖子上的伤痕,才狠狠地松了口气,他不禁在心底偷笑了,这丫头,长这么大了还是学不会掩藏心事那一套,心事都写在脸上,“娃娃,你怎么睡在门外?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愣住,张口欲言,却又赶紧把事情的经过吞回去。

师傅可是不懂武功的人,即使把她的经历告诉师傅,也只会教师傅穷担心而已!

“娃娃?”

只是,听着师傅那满是宠溺的语调,她莫名委屈地红了眼,鼓了腮,一脑袋撞进了那扁扁的怀抱里。

“怎么了?谁惹娃娃生气了?”

“师傅。”

“嗯?”

“师傅。”

终于明白她不是撒娇而是在指控自己,他不禁愣了又愣,失笑,“我?我什么时候惹到娃娃了?”

难道长得跟他像的人吓到了她,也归咎为他的责任吗?虽然,那个人也是他,呵……

“就有。”

感觉着大大的手心按在脑后,仿佛她还小的时候一般地为她顺了顺乱乱的发尾,她野蛮地搂紧了他的腰,恨不得整个人挤进他的体内。

他浅浅地愣了下,不动声色,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师傅!”

“不许扁嘴,不许抱怨,不许说不,都几岁的大姑娘了,还抱着师傅,让别人见着了,谁敢要你?”

“师傅还不是!”

她扁了嘴,而他挑眉,“师傅又怎么啦?”

“师傅都不讨师母,所以那些庸脂俗粉才一直妄想着能够当师母!”

“你就这么巴望着师傅讨个师母回来一起考虑你的终身大事吗?”他忽然觉得很是懊恼,“你这小丫头小脑袋瓜的,一天到晚就想着给我找妻子吗?如果我身边真多了个女人,瞧你还能不能一天到晚赖在我身边!”

“我……”是的,她一直想着要给师傅找个师母回来,但如果找来的师母爱吃醋,不让她赖着师傅呢?心头,莫名的不是滋味,“反正徒儿说不过师傅就是了!”

不过,见着她一脸委屈想哭的样子,他还是让了步,“好了,娃娃你别气了……”

“师傅老是欺负徒儿!”

“娃娃不是想师傅陪你去庙会吗?那我们现在就去……”

庙会!九公主!

“不去了,哪里都不去了……”

她不知道自己莫名地在心慌什么,拼命地摇头起头来。如果,如果那位九公主真的那么好,而师傅真的喜欢上了,会不会两个人就那样一天到晚顾着谈论他们喜欢的画,就把她给忘记了?

如果是这样,就让那位九公主再等一会好了。

反正她知道九公主还要在这边小住一阵,来日方长,定然有让师傅与九公主见面的机会,而在那天到来以前,就让她多霸占师傅一会吧!

雨,忽然淅沥淅沥地下了。

“先进屋里吧。”

“师傅,我困。”

“好,为师这就送你回房。”

明明正下着雨,师傅却由着她在雨中任性撒娇,待两人进了她的房里,身上都湿了大半。

她放开了师傅,毫不避讳地在他的面前脱掉了微湿的月牙色长衫便要钻上床去,却被他给拉住了,按坐在简陋的方桌前。

头发上一阵细腻温柔的揉搓,她舒服地闭了眼。

“娃娃,你什么时候才长大?”

“一辈子都不长大。”

用窃笑的语调回答着一成不变的问题,也毫不例外地在回答后被敲了一记脑瓜子,她吃吃地笑着,任着他继续为她擦发。

在师傅面前,她就是个疯丫头。

“听说城里最近来了一位大人物,不少姑娘家都心生仰慕。”

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觉得师傅真的比自己年长许多,有点“老人家”的味道。

“师傅,我只求你口中的那些姑娘们不要老是借口说家里没盐、没米、没酱油的,老跑来占……占我们的便宜。”

“能帮就帮吧,为师不是从小教你要助人为乐吗?”

“可是……”

总不能明知道那些人醉翁之意不在酒还瞎帮忙吧?她的师傅可只有一个耶!要当她的师娘,不管怎么说……好歹也该是那位被形容得如天仙般的九公主!

“还有,为师记得当年给你取名‘雅言’,可不是‘绝言’,何故来说媒的何大妈一直以为你是哑巴?还暗示我不要太挑剔。”

闻言,她几乎扑地。

“师傅,你找何大妈替我说媒?”

“你已经十五了,难道还要跟在师傅身边吗?”

“师傅,所谓长幼有序,即使要成亲,也是你先来吧!”

“所以,你特意跑去拜托何大妈,让她给我向那位九公主说媒去了?”

“这……”

做的坏事被看穿,她干笑着,感觉师傅的瞪视有点凌迟的味道,“师傅,你怎么知道的?”

“何大妈说的啊。她还说,这差事太难办了,她根本无法接近九公主。”

该死的何大妈!明明收了她的钱,答应要保密的!

“娃娃啊,师傅有自己的打算的,不必你操心。倒是你,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

“你就巴不得把我泼出去就是了!”

“女儿家本来就是泼出去的水。”

她委屈地咬唇,踢掉脚上的长靴,飞快地钻上床去,搂了被子便往里睡去,再也不看他一眼。

身后是一阵轻叹。

紧接着,师傅诧异道:“娃娃,你今天遇到什么特别的事了?”

她先是不解地皱了皱眉,随即心里“啊”了一声,想起被鲜血染污的长靴,哆嗦了一下,连忙捂紧手中的被子,故意野蛮地撒娇,“没有去哪里!我要睡了!师傅晚安!”

等了半晌,身后才响起了他的声音:“你不吃饭了?”

“我已经睡了!”

又是一声轻叹,徐后,听到门开了又合的声音。

待了半晌。

她这才从床上跳起来,抓起地上的长靴,瞪着上面污了一鞋面的血迹泥浆,连忙把床底下的木拢拉出来,把鞋子往里面一丢,拿了另一双看上去稍显陈旧的长靴,再狠狠地把木拢踹回去。这才,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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