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冰一下子全身麻痹不能动了,心口的血也似乎都堵塞到血管里,连续问了几句,“你说什么?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夏冰泣不成声。这是怎么可能的事情嘛?明明昨天,昨天他还在那里玩赛车,还非要拉着她爬埃菲尔铁塔……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得肝癌?
“医生发现得迟了……已经是晚期……来不及了……夏冰,拜托了,照顾好少哲,他女朋友很多,但我从没见过哪一个像你这样让他死心塌地,你送给他一只猫,他当宝贝一样养着,还专门请了人照顾它,谁都不能碰它,半夜我打开门,就看见他对着一只猫自言自语,你不知道我当时心里什么滋味……”
夏冰完全手足无措,坐在床上,任凭手机摔在地上,眼泪大滴大滴落在被子上,她终于明白他为什么阴晴不定,也终于明白他为什么半夜起身抽烟,为什么要在她耳边说什么他该怎么办?他什么办法都没,她终于明白了……
他拉着她在埃菲尔铁塔上用手机前视镜头照相,说什么要留下来当纪念。
他对着天空的大喊说如果全世界都不要你,记得还有我,还有我也不要你。
深夜回家的时候,她嫌脚疼,他便把衣服脱下来罩在她身上,在她面前蹲下来,然后拍拍自己的背。她搂着他的脖子说驾,他却忽然冒出一句如果可以一直这样走下去该多好。
霸道的林少哲,可爱的林少哲,坏笑的林少哲,他的每一个表情忽然间都那么深刻起来,在泪滴之中深刻……
夏冰颤抖地捡起手机,颤抖地按下拨打键,只滴一声,对方便接听了电话。
电话那边传来的是酒吧里的音乐声,夏冰几乎是喊出来,“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那边的声音很是低哑,像是宿醉酒醒的人,“夏冰?”
“对,我是。”
“我在做梦吗?”他的声音是那么轻柔,仿佛生怕打碎梦境。
夏冰摇了摇头,“你喝多了?告诉我,你在哪里?”
“你关心吗?”低低沉沉的笑声,带着无处发泄的苦闷,狠狠撞击在夏冰的心里。
许久之后,电话那边都没有再传来任何声音,夏冰以为对方挂了电话,拼命喊着,“说话啊,说话啊!”
“夏冰,是我,我是萧昊,我现在跟林少哲在一起,还有高渐离,他喝醉了,你要过来吗?”
“对,对,我要过去。”
“我们在海明威酒吧。”
夏冰挂了电话什么也顾不上,疯了一般冲出去,一路上撞到了多少人她也顾不上了,海明威酒吧就在丽兹酒店内,虽然是白天,但酒吧里的灯光依旧暧昧不明,经典的法国酒吧音乐透着浓浓的乡愁……
夏冰一步步地走近,她从来没有看过这么落魄的林少哲,眉头紧皱,蜷缩在一个沙发的角落。她走到他身前,他才缓慢地抬起头,不知道他喝了多少酒,眼神已经不清明。
他笑:“你看,我又想起你了。”费力地掏出电话,晃了晃,“还没到下午一点,你不让我打电话给你,我都不敢给你打电话。”
他说“不敢”,仅仅两个字让夏冰捂着唇便哭了。
泪水落在林少哲的脸蛋上,一滴,又一滴。
终于,他意识到是她真的来了,而不是做梦,拼命伸手去拉她,险些从沙发上跌落下来,她连忙去扶,他一把将她扯到面前,捧起她的脸蛋,笑了,像个孩子般笑了,笑着笑着眼眶却红了,“夏冰,我给自己找了一千个放弃的理由,可是对不起,我做不到。”
她没有吭声,只是无声的留着眼泪,泪水流过的地方,脸颊火辣辣的疼。
他的嘴角缓缓上翘,他知道,自己完蛋了。
手指一点点擦过她眼角的泪,蝶翼般的睫毛轻轻颤抖,他忽然想起了那一日清晨睁开眼睛,看见的便是这一对蝴蝶。
情不能已。
于是,他吻了上去。
萧昊和高渐离把妹归来,便看见林少哲抱着夏冰,正要吻上去。
两人自然赶紧阻止,把林少哲抓到了一遍,又连忙堵住他的嘴,防止林少哲酒后吐真言,只是他们都不知道,已经来不及了,该说的林少哲已经说完了。
话说林少哲来酒吧之前已经是宿醉,来到这里又继续喝了几杯酒,便不省人事了,睡梦中声声念的都是夏冰的名字,萧昊这才发觉不对劲,他原以为林少哲和夏冰不过是闹着玩的,这时高渐离又将两人很亲密甚至搬到了同一个公寓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萧昊看了林少哲许久,一股无力感席卷而来,只说了这几个字,“为什么也是她?”
林少哲和自己不同,林少哲明明知道夏冰的眼里心里全是自己的二哥,为何还要任由自己沦陷?
高渐离这时似乎也醉了,笑得颇沧桑叹息,“如果感情能够控制,那就不叫感情了。”
能说出这种话的人,绝对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其实,人活着二三十年,谁的背后能没几个爱恨离别的故事?
于是两个各有心事的男人把林少哲丢了下来,去一旁h了,灯光魅影迷离,酒不醉人人自醉,高渐离说他喜欢的人叫宫本楚楚,是他在美国读书时在两个学校联谊认识的,那时年轻,他对她算是一见钟情,多好的一个日本女孩,清瘦,娇柔,沉默,内敛,只看那么一眼,都能让人的心变得柔软起来,恨不得放到手心里去呵护。
他追了她一年多,最后终于把她追到手,可是两个星期后便分手了,是高渐离自己提出来的,因为她用了一天时间让他看清楚,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自己。
她喜欢的是——萧琛。
最让高渐离哭笑不得的是,和楚楚在一起,他觉得他们两个压根就是萧琛的粉丝后援团的队长和副队长。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受得了自己的女朋友每天张嘴闭嘴都是另一个男人,所以他果断提出了分手,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遇见了那么多女人,他却再也好不到那种叫心动的感觉,他依然爱着,深爱着楚楚,两人至今还有联系,彼此都默契地绝口不提当年往事。
高渐离说完自己的故事,心底一阵舒爽,最后总结道,“我也知道自己这叫犯贱,但是人活着谁没有犯贱的时候呢?”
萧昊双手撑着身后的桌子,潋滟灯光下,眼角那滴泪痣越发邪气而迷人,他也回想了许多当年做的事情,“高小梨,高小贱人,你可比本少爷好多了,本少爷连表白都没来得及表白,那传说中的爱情之花便凋谢了,更重要的是,好歹你们还认识了三四年,谈恋爱了两个星期,可是本少爷呢,五年啊,整整五年,每次出差都在背后默默看着她,算起来五年里一共也就在一起过三天,那三天,只能算刚认识。”
“萧昊你这个大贱人,你就吹牛吧,你那种人是那种见到花不去蹂躏的人么,这些年你睡过的女人还少么,换衣服可比林少哲那个贱人勤快得多,人家还比你纯情很多呢,人家至少不随便跟人去开房。”
“我靠你啊,这叫世界观不同你懂吗?我从小在美国长大,接受的思想不同,我觉得和女人睡觉没什么啊,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如果让我过二哥那样的苦行僧生活,你让我去死好了。”
“关世界观毛事,是你下半身的问题,别扯淡,快说最后怎么了?”
“最后啊,她回国了,迅速投入了另一个人的怀抱,我还没反应过来,便主动认输了,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你大姨妈来了。”
高渐离,“草,滚你的。”
萧昊也不多说,“赶紧回去吧,免得林少哲那贱人在那躺着被人当死尸送到了火葬场,我们也太不够义气了。”
两人一边回去,还不忘记把妹,海明威酒吧里,无论是音乐还是摆设布置以及调的酒,总让人感觉有股淡淡的愁,也难怪让两人不约而同回想到了许多往事,包括林少哲也是醉得一塌糊涂。
可是,即便那些过去带着淡淡的伤感,可是是依然是无悔。
无论是那些年少轻狂不懂爱的放手一搏,还是那些成长过程守候爱的默默等待。
大学时代谈恋爱若能走到结婚,那是值得一辈子骄傲的事情。
而若无法走到,也确实没什么好后悔的。
至少,曾经拥有过。
此刻,几个人把林少哲弄到了一间套房里,高渐离认命地把醒酒茶灌进林少哲肚子里。
如果他不早点清醒过来,估计是赶不上飞机的。
萧昊则和夏冰一起站在阳台上,从阳台往下看,风景的绝佳的好,入目处繁花似锦,宛若世外桃源,她微微抬起下颚,目光像是看着远处天边,又像是一片空洞,实在是犹豫着到底该不该说出林少哲病重的事情。
林少哲是那么一个骄傲的人,他肯定不想大家知道这事,想到这,夏冰便断了想说出这事的念头。
萧昊转过头道,“我问你好久了,你怎么不回答?”
“我?”夏冰回过神来,“我没什么好回答的,你问我对林少哲是什么感情,在没有……之前,我分得清楚,但现在,我分不清楚了,我只想让他开心,像他曾经逗我那样……”
“什么什么之前?你现在才知道他一直在默默喜欢你?”
夏冰没说话,她一开始知道林少哲喜欢自己,可林少哲是那种玩世不恭的性子,她以为他当真拿得起放得下,所以也就没想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