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小面包车冒着细雨一路来到残波岬。阴沉沉的天空下,白色灯塔孤独地站在宽广的草坪上。再往前一些就是峭壁悬崖,大海就在脚下。
握着的手一直没有放开。紧扣的十指是他不愿放手,是她开不了口。
暑假只剩下几天……不能就这样结束。一定要把心里的话告诉她,他想。
她就要回去了……不能留他一个人苦等。是时候把事情说清楚了,她想。
夏树问小唯,到底错在哪里?
小唯对夏树说,问题在她自己。
“我很高兴能来这里,很高兴认识大家,很高兴能认识你……”在所有要“分手”的对白里,这是一定要说的开头吗。
“对你来说是很高兴,对我来说是很幸运。”他等不及说。
每天都有新的相遇相识,每天都有人来人去,他在这个小岛上终于等到了让他心动的女孩。
“刚刚来这里的时候我心情很不好……”说到这里小唯挤出一个微笑,“你知道的。”
夏树点点头。也许从她和自己分享那个秘密开始,他已经喜欢上了故事里的女孩——单纯的,认真的,痴情的她。
“谢谢你那个时候听我说……现在,我很喜欢这个暑假,很喜欢冲绳,很喜欢这里的一切……”
用“一切”省略了“他”,因为喜欢他才喜欢上的一切,她还要割舍吗。
“我们也都喜欢你……”第一次对她说“喜欢你”,“不开心的事已经过去了,是吗?”
他一直以为,喜欢和爱不是放在嘴边的话。在每一个交换的眼神里,在每一个关怀的动作里,他的真心真意只为了让她更快乐一些。
“我马上就要回去了……”这时她试图松开手。
“你可以不回去的。”他没有肯放开。
“这怎么行呢……”她摇头。
“怎么不行呢?为什么一定要回去呢?”他开始着急。
“我的家在那里工作也在那里,当然要回去……”她明明知道这不是理由。
“可是你答应过茂爷爷不走的,你答应过的,不是吗?”他明明知道这是不讲理。
他是一向沉着冷静的夏树,怎么“变成”了固执的茂爷爷。小唯被这句反问怔住了,她回答不了。
他们安静下来。
连绵的雨,车的前窗已经模糊。淋湿的心,该怎么走出这片乌云。
她看着他,熟悉的侧脸,就像这阴天一样没有表情。怎么左耳的耳钉失去了光,怎么连海豚都在悲伤。
他低着头,目光落在握着的她的手上,她的手已经暖了。怎么自己会说出那样的话,怎么感觉将是永别。
“因为,有人在东京等我回去。”
她终于说出这句准备了很久的话,最伤人,因为最果断。只要这一答案,就可以打退他的所有问题。只要这一个借口,就可以拒绝他的挽留。
她感觉到,他的手放松下来。她看到,他眼里闪过的一丝冷漠。
“前几天……就是台风那天,他给我打了电话。”她开始撒谎。
“他说已经从夏威夷回来了,现在在家里等我……我们都说清楚了,他会离婚和我在一起。我不介意他过去怎么样,也不介意他和别人有个孩子。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我真的不想和他分开。因为,他是我唯一爱过的人……”
她说完了,忍着心痛。佩服自己可以一气呵成编出这样一段,她等待着他的回应。
他听到了。
那么假,但是可以骗他。
夏树相信了。
他放开了小唯。悬空的手,尴尬地无处可放。
“……”他笑了。
多么感人的故事,这个故事里根本不需要有他。人家在一起那么多年,而他只出现了一下子。人家纠缠着难舍难分,而他居然厚着脸皮请她不要走。人家才是她唯一爱的人,那他究竟算什么……太可笑了。
一声巨响,是他的手重重敲在了方向盘上。刺耳的喇叭声,把她吓坏,让他惊醒。
在沉默了很久以后,她终于听到他说……
“我明白了。”
他点点头。
“你还要去找那个混蛋……不,我没有资格这么说他。”
他的苦笑。
“茂爷爷已经没事了,你们的约定不算数了……呵呵,我怎么比他还糊涂。”
他转过头看她。
她的眼中……
“小唯?”他心软了。
“……”她赶紧擦去脸上的泪水。
可他已经看到了。
她为什么流泪……她明明……明明什么?他还有勇气猜吗。
他靠近过来。
“夏树……”
她的声音被他没收了。
他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