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早起来,两位嬷嬷就在忙忙呼呼的给黄莺翻找衣服。
“这套怎么样?”顾嬷嬷拿出一套浅蓝色衣裙,既淡雅又素净。赵嬷嬷点点头,也觉得这套好。
绿意凑过脑袋,嘟了嘟嘴,“太素淡了,娘子穿艳色比较好看。”绿意说的对,黄莺年纪小,穿水艳艳的颜色,美得直是夺人心魄。
说着,绿意拿出一套水红裙子,精致夺目,黄莺看得眼前一亮。
见黄莺动了心,顾嬷嬷赶紧道:“娘子不可,这套裙子太衬肤色了,您有所不知,贵妃娘娘最恨其他女子比她生得好。”
“穿红色!”黄莺半点不犹豫。
她伸开双臂,一边由绿意服侍穿衣,一边对两个神色尴尬的嬷嬷道:“我就是穿成要饭破衣,也比贵妃生得好,难道从今往后都要避着她,尽往老气破里打扮!”
经过一晚上,黄莺已经想开了,她出身低,不能改,若是举止再畏畏缩缩不大气,不是更让人小瞧到泥里去了。
哼,对付无知泼妇,她有功夫,能揍得对方屁滚尿流。
对付贵妃这些贵妇,她就更不用怕了,只要不伤害到她实质,管她们魑魅魍魉。
黄莺算是想明白了,若想让人尊重你,就必须先尊重自己。怕这个怕那个,畏首畏尾,还不够给小变态丢人的呢。
她是未来秦王妃,是皇上的儿媳妇,谁给她脸子看,就是给秦王没脸,就是给圣人没脸。
谁敢给圣人没脸?
沈璋走之前都交待好了,让她什么也不用怕,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都这么说了,她当然要夫唱妇随了!
贵妃那些弯弯绕都是小人之计,阴谋诡计不可以不行,但却不能全部依仗,天地间,唯有光明正大才能立世。
黄莺就不信,她光明正大,行得正立得直,陈贵妃敢把她怎么样!
顾嬷嬷赵嬷嬷瞬间被黄莺的厚脸皮惊住了,您都没见着贵妃呢,就敢口出狂言,还说什么要饭装。
不过呢,说得还真对!
娘子确实有这个资本。
两个嬷嬷陷入了沉思,娘子这话虽然听着自负狂傲,但是细思却真有几分道理。
娘子是未来的秦王妃,若是行事小家子气,岂不是更让人在背后说道。这般恣意随心倒真是不错。何况只要有秦王在,殿下盛宠正隆,就没人敢小觑娘子。
这么浅显的道理,她们竟然没想通,想得多了,反而不通透。
两人心里不禁对黄莺多了几分服气。
穿上水红衣裳,黄莺还觉不够,又浅浅上了胭脂。她这芙蓉面生得好,肤白质清,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墨,长而卷翘的羽睫浓密得像是画了条天然眼线,更衬着眼睛顾盼生辉。
按理说,她不用上胭脂也中,但是若穿上这水红衣裳,就显得眉目略淡,非得浓墨重彩不能匹配。
加深了眉色,脸上扑了一层淡淡的晕红,整个人像是盛放夺目的牡丹,只看一眼便窒息眩晕。
两位嬷嬷看了一眼,就赶紧低下头去,心中直念静心经。
这样的黄莺,哪里还能让人生出嫉妒的心思,简直就是羞煞百花。
黄莺简单用了一点糯糯的米粥,吃了点清爽可口的小菜,就带着绿意和赵嬷嬷去给贤妃请安。
桂兰约莫着黄莺请安的时间,出来迎接,远远看到影,脸上的笑容还未展露,佳人已至,桂兰瞬间就直了眼,懵了。
赵嬷嬷唤了好几声,桂兰才红着脸回过神,但却一眼也不敢看黄莺,赶紧低头引路。
到了次间,贤妃见到黄莺也是一怔,连手中的帕子掉了都没发现。但她到底是定力足,没像是桂兰一样,这么久了脑子仍旧空白一片。不过片刻,贤妃就回神了,细细打量了黄莺片刻,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黄莺给娘娘请安。”黄莺福身。
贤妃伸手虚扶,“快起来吧,在我这不讲那么多虚礼的。”而后,她顿了顿又道,“这天气渐冷,也别在我这耽误了,你过去贵妃那吧,早去早回。”
黄莺恭敬地点头,出了次间。
直到人走了许久,桂香才像是回过什么来,狠狠凿了下胸膛,“诶呀妈呀,要命啊,这、这黄娘子生得也太好看些了吧。”
此刻,桂兰早已回神,所以见桂香如此,略有优越感,哼了一声,“我觉得她还能更好看,今天才是小小打扮呢。”
两个丫头叽叽喳喳,“娘娘,您说她打扮得这么漂亮干什么,嬷嬷应该跟她提过贵妃不喜人生得比她好啊。”
贤妃笑了笑,解释道:“这才是她的聪明之处呢,好看成这般,贵妃连攀比的心都生不起,只会自惭形秽。”
桂兰服气地点点头,而后又觉不对,“她怎么知道贵妃比不上她呢,这也太自信了吧。”
“那你说她要怎么打扮?”贤妃反问回去,目光意味深长,“这位黄娘子聪明就聪明在想得通透,贵妃是庶母,管教之责名不正言不顺,只能在背后耍些小手段。而黄娘子只需坦坦荡荡,无所畏惧,贵妃拿不住弱点就无从下手。何况秦王才刚刚回宫,圣宠正隆,只要陈贵妃脑子没问题,就一定不敢这时候打秦王的脸。”
桂兰桂香听得直冒星星眼,觉得凉凉老厉害了啊,好聪明!
不过,桂香还是有些不赞同黄莺,“其实我觉得黄娘子还是低调点为好。”
贤妃笑了笑,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才道:“低调也好,坦荡也罢,不过是行事方式不同而已。而方式本没有好坏高下之分,只看行事之人够不够聪明罢了。”说到这,她看了桂香一眼,“低调行事当然有好处,只是如今黄娘子太显眼,无论她做什么都在众人目光之下,这个时候低调就没意义了,也许旁人还会认为她心思深呢。”
拾翠殿
丽妃,甄妃还有陈嫔、李嫔正在陪着陈贵妃说话。
“这位准秦王妃架子真是大呢,居然劳动娘娘亲自等。”李嫔阴阴阳阳地嘲讽了一句。
“可不是。”陈嫔接话,“这还没成王妃呢,就狂上了,要是以后成了王妃,还不得上天啊。”
丽妃虽然出身低,为了在宫中生活的好一点,不得不讨好陈贵妃。但她毕竟年纪大了,又生了二皇子,自恃身份,做不得李嫔、陈嫔那般背后嘲讽人的没脸没皮之事。而是话音一转,另起了话头,“昨个,我听下人们传,说那黄娘子生得小有姿色。”
她谨慎着用词,只用了小有姿色一词。
但大家谁不知道陈贵妃嫉妒心盛,丽妃虽然话说的谦虚,但能让她提了提的,姿色肯定不会差了。
连甄妃都好奇起来,“肯定生得好,不然八皇子也不会求皇上赐婚,不过我倒是好奇,小地方的女子生得再美,又能美到成什么程度。”话语里隐隐不屑。
丽妃看她一眼道:“永宁县人杰地灵,多出美人,先帝罗太妃就是永宁女子。”说着,她抬眸扫了一眼上首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陈贵妃,心里只觉得好笑,儿子都快成亲的人了,居然还一心跟小娘子攀比,真是有失身份。
哼,也不知道这般粗鄙浅薄的女子怎么就入了圣人的眼了。
被丽妃暗讽无知,甄妃有些下不来台,但是陈贵妃一向倚重丽妃,甄妃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偷偷瞪了丽妃两眼。
正说着话,有人通传,说是黄娘子到了。
闻言,在座众女都有些激动,念叨了半天可算能见到真人了,也不知道怎么个美法。
美吧,美吧,一定要比贵妃美!李嫔心中默念,哼哼,最好让贵妃嫉妒得发狂,直接毁了她的脸。
黄莺在木木呆呆的宫女引路下,很快到了拾翠殿正厅。
望着上首的陈贵妃,黄莺不卑不吭,躬身福礼,“黄莺给众位娘娘请安。”柔和轻嫩的声音仿佛春风拂面,饶是陈贵妃讨厌黄莺至极,也不得不暗搓搓地承认,这确实是位美人,令人舒服亲近的美人。
因为一开始就暗含比较之心,陈贵妃没有像其他妃嫔那般呆滞,而是阴沉着眉眼死死盯着黄莺,甚至觉得自己今早这一身艳丽打扮蠢不可及。
跟明艳非凡的人比什么艳丽,如果她穿得舒适清丽一点,还有可能是梅兰竹菊,各有芬芳。
如今却变成,珠玉在侧,而她成了石头块子。
嫉妒心盛的陈贵妃连最起码的面子都绷不住了,脸色难看至极,半天不让黄莺起身。
半蹲是最折磨人的方式了,但是对于黄莺来说就完全不值得一提,哼哼,她可是会轻功呢。
她稳稳当当,福礼一刻钟,连头发丝都没有晃动。
这般大气有礼,瞬间衬得陈贵妃小家子气起来,连折磨人都用这个明显愚蠢的方式,真是连宫女太监都看不下去眼了。
丽妃蹙了蹙眉头,见陈贵妃还没有叫起的意思,轻咳一声,解围道:“娘娘也被黄娘子的美貌惊呆了呢。”
陈贵妃瞬间回神,扫了殿内众人一眼,顺着丽妃的台阶下来,“快起来,黄娘子果真是生得一副花容月貌,本宫都看愣了呢。”
黄莺羞涩低头。
赐了座之后,陈贵妃连同身边的四位助手,就开始对黄莺刨根问底,还带嘲讽。
黄莺来者不拒,不卑不亢,回话有礼,明明什么都说了,但又什么都没说。这番气度心计,连丽妃都暗暗心折。难怪能让秦王求娶呢,果真是不能小觑。
丽妃渐渐转了心思,不想再针对黄莺,她给贵妃出主意是想过得舒服一些,但却不想惹了不该惹的人。
谁知道陈贵妃今后如何呢,年华老去,又这么蠢,儿子也不争气。她自己要作死,她可没必要陪着。
察觉到丽妃的态度转变,黄莺不着痕迹地瞥过视线,看她一眼,微微点了下头。
这世间,有些事就是这般。
你有本事,聪明人自然看得出来,也就不敢惹你。但是你要是熊,那无论什么货色都敢来踩你一脚了。
见黄莺察觉到自己态度的转变,丽妃有些惊讶,真是个聪慧的丫头啊。既然如此,就索性再送她一个人情吧。
丽妃转头,看向陈贵妃,不着痕迹地提醒她的失态。
陈贵妃好面子,之前是嫉妒昏了头,才不顾身份,如今醒悟过来,赶紧坐正,摆出高贵范。
陈贵妃住了嘴,其他三人也跟着老大一块摆架子,不说话。
发现黄莺美得超出了想象,人又精滑得厉害,前途也是一片美好,李嫔心里难受得都快滴血,她最见不得幸福聪明的人了。
视线一扫,瞥到黄莺身后赵嬷嬷手里拿的皮毛斗篷,眼中现出一抹恶毒,“呀,这是狐狸皮吧,快拿来我瞧瞧,真是好皮毛啊。”
这模样可真难看啊,是没见过好东西咋的,连陈贵妃都看不过去眼了。
赵嬷嬷犹豫地看了黄莺一眼,见她轻点了下头,才将斗篷送过去。
“真好看啊。”李嫔拿着斗篷爱不释手,然后突然“失手”将一壶热茶都洒在斗篷上,里面全湿了。
“呵呵。”李嫔笑,“对不起啊。”
“不怪娘娘。”黄莺道,“是赵嬷嬷笨手笨脚,连个斗篷都护不住。”
这是骂她笨手笨脚呢!李嫔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住怒意,“呵呵,都怪我不好,灵绸,去将我那套绵絮的斗篷哪来,先给黄娘子披上,外头可冷着呢。”
吩咐完,李嫔转眸看向黄莺,“黄娘子可别嫌弃啊,身子最要紧。”
“谢娘娘关心。”
又说了会话,黄莺刚想提出告辞,李嫔突然提出园子里的绿冬菊开了,想去看。
陈贵妃嫌冷不愿意,但是李嫔坚持,大家也就同意了。
走到门口,丽妃突然看了眼黄莺的斗篷,道:“我年纪大了,比不得你们年轻火力旺,就不去了。”丽妃今年都快五十了,年纪确实不小,陈贵妃也不想为难她,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黄莺跟在后头,到了外头,突然感觉刺骨寒风穿透斗篷直接打在她骨头里。
这……黄莺目光一变,这衣服有问题!
“怎么了娘子?”绿意小声询问。
“没事。”黄莺摇了摇头,往前看正对上李嫔得意的笑容。
黄莺不着痕迹地皱眉,心里却是警惕上了,似李嫔这种阴毒小人就像是毒蜘蛛,没有大能耐,却最是烦人。
她身体抖了抖,看得李嫔笑得越发开心了。
快走到园子时,黄莺耳朵突然动了动,然后快走几步赶上李嫔,跟在她背后要踩她衣服。
李嫔心中冷笑,等黄莺再踩过来时,身体突然往陈贵妃处倒去,黄莺脚下一绊正好踩下了陈贵妃的斗篷。
还没等陈贵妃反应过来呢,李嫔直接大喝一声:“大胆,你这是要谋害贵妃吗?”
黄莺吓得一哆嗦,身体一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陈贵妃回过神来,见干脆利落跪倒在地的黄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李嫔得意,“哼,刚才那一下若不是我挡住,你就要将贵妃娘娘推倒了,这里都是树枝石头,娘娘若是倒下,你就是有十条命都不够填。”
黄莺痛哭流涕,“对不起,对不起,娘娘饶命,我真的是太冷了,手脚不灵便才撞倒娘娘的,我不是故意的,娘娘饶命。”
黄莺特别会哭,身体还瑟瑟发抖,饶是陈贵妃都看得心中一软。
这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她刚要说话,突然一道威严的男声插了进来,“怎么回事?”
陈贵妃眼皮一跳,就见圣人带着秦王从柏树后头走过来。
先别管原因到底为何,只看这情况,四个居高临下的宫妃,趾高气扬地欺负跪在地上痛哭的小娘子。
皇上扫了眼身旁面色发黑的沈璋,只觉得脸上发烫,这陈贵妃真是太不懂事了,居然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欺负明睿的准王妃。
刚刚之前,他还对明睿说,一定会对他好,不让人欺负他,这才一转眼,就被人欺负到家了。
皇上又气又羞,身体几乎被愧疚填满了,毫不留情地斥责陈贵妃:“你这是在做什么,真当自己是皇后,教训起儿媳了,你配吗?”
这话真是诛心了!
陈贵妃一愣,身体一软赶忙跪下,“皇上,我,我没有,是黄莺要推我。”
皇上根本不信,这么多人,她一个小丫头怎么推贵妃啊。
不过,他还是看向了黄莺。
“皇上……”黄莺期期艾艾,“我、我……”她缓缓抬头,露出一张冻得青紫的脸,整个人像是冰块。
沈璋目光一黯,根本顾不了那么多,直接上前抱住黄莺,声音都哆嗦了,“怎、怎么回事?”
皇上也很震惊,怎么冻成这般。
沈璋大手覆在斗篷上,用力一扯,顿时飞絮漫天。
“是柳絮!”绿意惊叫。
见此,皇上猛地看向陈贵妃,凌厉地似要吃人,“你、你……毒妇!”然后对刘宝道,“传令下去,贵妃不贤,撤宫务之责,自今日起,宫务交由贤妃掌管。贵妃禁足三个月!”
说完甩袖离去,沈璋抱起黄莺也跟着皇上离去。
待人都走了,陈贵妃仿佛泥一般,瘫软在地,被曲嬷嬷勉强扶起来。
她恶狠狠瞪着李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