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云虽一心在擂台之上却也注意着身边的言行变化。忽而听到水璃师叔如此盛怒喝道:“绝对不行!”
场上一时安静下来,凌峰果断闭嘴,其余人也不敢说话。忽而无言,观众中隔得近的听到这一句也投来不解的目光。目光之下,掌门玄英着实感到有些尴尬。沉寂片刻之后,终于还是出声打破这沉寂:“师妹,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水璃板着脸看了他一眼,横眼:“我绝不会答应的!”
玄云插嘴问道:“师叔?有什么不答应的事?”
“大人说话,哪有小孩插嘴的份,一边呆去。”言语冷冷胜过冬日坚冰。
玄云被噎住,讨了个没趣。无奈继续看着擂台。
玄礼依旧奏笛,笛音缭绕。古曲《凤求凰》高声肆掠在这小块地上,灵力化作古琴的七弦聚集,慢慢化出一双细细飞禽的脚,一只独立,一只微收。
玄月依旧处于“诛心”状态,似发狂一般。双眼通红分明带着无尽的恨意,是悔?是爱?是恨?无法得知,一汪秋水不再平静,尘封多年的情感霎时喷发,让她渐渐迷失自我陷入走不出的泥潭之中。
释离玉见着玄月的表情有些痛苦,责问水璃:“‘诛心’是不是你教的?”
水璃冷眼对着他:“是!”
释离玉摇头:“她现在就像当年的你!‘诛心’!你舍不下对释离玉的感情要将它遗忘,故而诛心。可她不是你!你为何要禁锢她的情感?”
“天下间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曾经历的痛苦不会再让我的徒弟经历!再说我的徒弟与你何干!”水璃恶狠狠道。
释离玉无言以对,转身不再看她,眼不见为净。
变化有些快,翻脸更快,水璃也不理他。
看着昔日一对金童玉女。三十五年不见,这才重逢一个月而已又闹起了矛盾。玄英无奈不能管这种事,只能作为旁观者静静看着而已。
闲话休提,擂台之上才是正事。
玄月陷入‘诛心’的副作用。虽然能让人战斗力大发,但随之而来的副作用便是意识混乱出现幻觉。玄月渐渐看到不一样的情景。眼前的玄礼人影模糊,突然蹦出一只大虫。
虎牙尖利,两爪按在地上,抬头一啸,霸气十足。这虎啸山林,绝对不会忘记!就是那一天,失去王旭的那一天!那只大虫的模样与眼前这只无异。有些恐惧,摇着头,呼吸急促,胸前随着呼吸而波动,她双手搂着臂膀,颤抖着大声哭道:“别过来!别过来!”转眼就又成了弱女子,如折翼之鸟呆在原地无依无靠。
玄礼没有停下,笛声大声,如沐春风,和煦而温暖。
场下的观众没有沉浸在笛声之中,色眯眯的眼睛盯着场上女子的胸前,这便是普通大众的素质,好色之徒如此之多。
场下,释离玉担忧玄月,顶着自己的老脸问水璃:“有没有解除的办法?”
“等灵力消耗不足以支撑自然会解除。”
“还有多久?”
“大概一刻钟!”
对话不再继续,重归于静。
忽而擂台之上出现异动。风起,云涌。玄礼停笛,剩下的灵弦缠绕在一起,如画卷完成最后收笔。随着竹笛碎裂,一声绝响。灵弦收工,那是一只泛着青光的仙鹤!收着双翅,静静立在原地。
玄礼一笑,指间仍旧保持着吹笛的姿势:“终于完成了,燕月!”
燕月?这熟悉的名字已经多少年没人叫过了。似雪中送炭,泛着余温入了她心田。冷冷的身躯颤动轻了一分,她抬头看见那头猛虎消失不见,只见一个傻小子站在她跟前:“王旭!王旭!”
玄礼不知道她陷入的是幻境,笑道:“月儿,你记起我了吗?”
王旭,王旭!我害了你!我害了你!被自己的想法所逼迫,一遍遍强迫着自己念着。多少年来的恶梦,依旧束缚着她的情感。自责与悔恨并存,在心中挣扎,每一次记起都是一番苦痛,弄得遍体鳞伤。
是那只老虎害的你,不是我!不是我!抬头所见,那只老虎又重新出现,在她眼前。怕!怕!不!我要杀了你!为王旭报仇。咬牙切齿,玉手化作拳白皙因血气而泛着紫红,瑟瑟发抖,不敢出手!
老虎变了,王旭说道:“月儿,你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摇头,闭目,拳颤,咬牙,泪奔,睁眼,似得解脱。眼前那只老虎长着血盆大口!出拳:“我不再害怕!大坏蛋,我要为你报仇!”坚决毅然的一拳出手!
“砰!”打到了老虎身上,一滴温暖的水滴落到了手背上,不对!那是血!
不等她看清。突然身子不由自主往前飞去,一双手紧紧揽住了她的细柳腰身,一颗沉重的头颅架到了她柔弱右肩,轻声细语似春雨酥心:“月儿!”
被人近身,本能的她要反抗,却被更坚决的力度拦下。
那个男子的声音:“如果有一天你要飞,我会陪你驾鹤畅游!”
恍然大悟,一下子便清醒过来,泪连成线。没有反抗,静静享受。贴过玉脸靠在安全的宽肩上,搭过玉手搂着他的脖子:“大坏蛋!大坏蛋!”
搂得更紧,贴身的香味窜入玄礼鼻中。杨柳腰身,冰雪肌肤,若要形容他此刻的心情,大概只能用英雄终抱美人归这番酣畅了。
好事多磨,玄月看见了手上果然是血!惊:“大坏蛋,你受伤了?”
应声,玄礼无力跪下,身子瘫软。玄月被这男子沉重扣住,扶不住也倒下。两人就这么躺在擂台之上,那陌生而熟悉的大坏蛋的头靠在她胸前。哭得稀里哗啦:“王旭,给我起来!本小姐命令你起来!”
没有应声,死气沉沉。
忽而玄礼一笑,起身搂过玄月:“果然我敢抱着你了!小姐!”
“你!大坏蛋!”粉拳如雨点砸在他钢铁般的胸膛上,没有丝毫恨意,慢慢都是爱。
皆大欢喜,然而这是擂台之上。一个女子不知男女授受不亲与一个男子如此亲热!还当着众人的面!观众怒了,骂道:“狗男女,不知羞耻!”
王润赶紧站到擂台上,可是该如何判胜负?
玄礼一笑,扶起玄月,根本不管众人的骂声,向王润道:“这一局玄月胜!毕竟一拳让我倒地不起!”
王润大声道:“第二局玄月胜!”
场下,玄云站着听到观众的评论,显然是叫骂声大过赞扬声,他不懂,为大姐鸣不平,一跃跳到擂台上大声吼道:“为什么?有情人终成眷属,你们为什么要如此说他俩!”
玄月拉住玄云:“师弟,别管他们。走自己的路便好,今天我寻回了他,我们飞的时刻到了。以后好好帮我照顾师父。”
“大姐,你要离开这里?”有些失望,玄云问道。
玄礼应道:“这个地方不属于我俩,也容不下我俩。自由飞翔才是心之所向,玄云走了!后会有期。”
仙鹤动,展翅。青光凌凌,忽而光彩散去,一阵火光泛起,伸出头展开双翅,啼叫!仙鹤化作凤凰!重生!玄礼一跃站到凤凰背上,接过玄月。
一笑,轻灵一跃翻身到了他跟前:“大坏蛋,终于可以在一起了!该往哪去呢?”
“天下之大,你愿到的地方就是我的天堂,我随你,一生一世!永不背弃!”搭在她肩头,脉脉一笑,闻着扑鼻馨香,搂着美人纤腰,醉了。
玄月一笑,抹去脸上那道疤痕,容光焕发:“走了!”
词曰:凤凰枝头闹,春心俏,一番风雨见真情,俗人笑。管他人情冷暖,与我何干,劝惜花前月下,一晌贪欢。
凤凰啼鸣,冲天而去。身下擂台渐小,人物亦下,自由翱翔,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礼法能约束!纵横六合休要去管他人看待,随心而行随意而动,逍遥游。
凤凰离去载着一对真情男女,消失在众人视线。
人群中有一人低头离开,跑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哭了起来。苏昕正伤心,为何如此遨游在他们眼里便成了狗男女,人间礼法便是如此摧残人心。明明喜欢,不过是牵牵手,搂搂腰而已,为何就成了大不道,为何就容不下。这便是自由的代价?似乎有些高了,倘若有一天我也遇到这种事,该怎样抉择?谁知道呢…
擂台,空中一根凤凰之羽掉下,玄云轻轻接过,有些余温。真的可以不用在乎世人眼光么?那我和姐是否也能像你们呢,大姐,我懂了。握住凤凰之羽,心中暗下决心。
王润撵下玄云,宣布:“玄月弃权,玄云晋级。接下来第三场,玄天对阵玄地!”
玄云收起凤凰之羽,走到义父玄天德跟前,正欲开口。玄天德忽而怒道:“跪下!”
一惊,膝盖有些弯曲,随后一直,没有如常跪下。问道:“义父,我犯错了么?”
玄天德无言,释离玉轻轻道:“玄云,你不该上去强出头。公然违背世俗的观念,要替他们口中的狗男女撑腰?让江湖人怎么看你。”
摇头,有些怒,大声:“随他怎么看。难道大叔也认为是‘狗男女’!”
“玄黄殿上的人都不会这样认为。这里不是俗世,没人会这样想。但是有些时候你不得不顾及世俗的感受。刚才他二人的举止可把玄黄殿抹黑了不少。”
玄云不理,第一次觉得这俗世似乎看不懂。不想了,接下来没有我的事,弟子房睡觉去。也不到别,自个儿离开…
场上,水璃忽而问道:“掌门,如何处理?”
玄英笑:“你认为当如何?”
沉吟片刻,看了众人一眼,低声道:“这件事就当它没发生过,如何?”
玄天德道:“甚好!”
就这样,玄礼和玄月被逐出师门,但是绝口不提擂台之上发生了何事,从此成了秘密。
第三场,玄天对阵玄地。同门师兄弟,均是霍烈的徒弟。但是长清峰的内斗已经持续很久,即便师父在世之时,这两师兄弟也一直明争暗斗。今日终于到了用实力说话的地步。
玄天对阵玄地,没有过多细节。两个莽夫一般,各不想让。擂台之上比个死去活来。当真是一山不容二虎,各要逞强斗威风。你剑来,我剑往,格挡拆架样样来。斗了约半五十回合,玄天毕竟技高一筹,寻了个破绽,一剑挑过玄地右手。玄地本能弃剑缩手,待他反应过来,师兄的剑已经高高架在他脖子之上。玄天笑道:“师弟,承让了!”
玄地愤道:“哼,我技不如人我认了,但长清峰长老一位本该是小师弟的,看你怎么好意思去夺!”
玄天大笑:“这件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第四场,玄清对阵玄玉。
玄玉出场之时,带着些许感伤。大姐突然就离她而去,虽然平日里有些小打小闹,但姐妹情分毕竟真实不虚。多少年的姐妹突然间就离开,连话都没留下一句。
玄玉登场,法宝是一串手链,这手链与众不同。哪点不同?链子上穿的全是莲子。沉心亭下的荷池当中的莲子每年都会结下不少莲子,玄玉是个活泼的少女,每次都会摘下去不是用来吃,而是用来玩…久而久之便集了不少莲子,选择其中好看的串在一起,成了自己的法宝。想着有一天送给自己喜欢的人,那个人就在眼前呢。
擂台的另一边,玄黄殿大师兄玄清执剑而立,一柄剑名曰:龙吟。龙纹刻在其身,剑长三尺雄浑厚重,便是剑中君子。而主人玄清则完全能佩上这柄君子之剑,在玄黄殿中,人人敬仰的大师兄,人缘极好,可谓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当然没那么夸张,开花的事还没那么强大的灵力可以办到。总之,玄黄殿上下都挺这位大师兄,在女弟子中也有不少犯花痴的疯狂粉丝。
不幸的是,玄玉便是其中一位。此番天意,玄玉终于见到自己的偶像,想着大师兄玄清,一身儒雅气质,配上翩然举止,简直就是完美情人。听说身边师妹不少,自己能不能占一席之地?有些担心,也不知道今日打扮是否符合师兄的胃口?犯着花痴,玄玉偷偷笑着,目若无人。
大师兄玄清扬剑,利刃在日光之下闪耀,好一柄剑。儒雅道:“师妹,比武开始了!”
玄玉沉浸在自己的幻梦中,说道:“别打扰我,正在想事,等会儿!”
大师兄玄清感到汗颜,扬剑在手却不曾动手,尴尬站着。
王润站了出来,警告道:“玄玉,再不出手直接判负!”
“啊!这么快?别,大师兄出招吧!”施法唤出莲串,灵力灌输,忽而现出八颗莲子一个个如泡菜坛子那般大小,围成一圆将她团团围住,悉心呵护着她。
“师妹,小心了!”扬剑,聚灵。一道剑气附在龙吟身上,顷刻间龙吟剑便扩大一倍,剑长六尺,龙纹泛着金光。灵力再聚,踏定,念咒:“疾风!”忽而风起,步法快如疾风。
准备工作完成,接下来便是进攻。对面,玄玉小心盯着也不知道大师兄会出哪一招,对于大师兄的招数作为一个粉丝自然是了如指掌。看这阵势,大师兄会直接近身,看来得防御。想罢,作诀,调整八颗莲子的位置,四颗入内,四课在外,成为两圈,灵力再聚。莲子外壁展开一道金色屏障,犹如铁盾组成一道盾墙。
如她所料。玄清扬剑,借着疾风咒的速度,直奔她身前,攻!剑刺,剑气碰撞光盾,“砰砰”作响。横剑,切,剑身在盾上划过,果然锋利,在壁上化出道道深痕。如此往复,片刻之内出了三招,玄玉的盾就这样被刻上标记,触目惊心的裂痕。
场下,掌门玄英对徒弟的表现十分满意,出剑轻灵不差分毫,果然稳重。
凌峰名为“剑圣”自然对剑法精通无比,赞到:“果然好剑法,剑若游龙,收放自如。掌门的高徒果然不同凡响。”
玄英淡笑:“哪里哪里,顽徒学艺不精让剑圣见笑了。”
凌峰又客气道:“在下只是实话实说,掌门何必谦虚。名师出高徒,以掌门的能力,教出来的徒弟自然也不会差师父几分。”
释离玉无语,冷冷一笑。玄天德抬头看看天色,还早。
回到场上,玄清连退三步,拉开距离,笑道:“师妹的防御不错。接下来就换你进攻试试!我来防御。”横剑,聚灵,剑身忽而宽广一倍,刚好将胸前挡住。竖剑插入擂台,不动。
玄玉窃喜,好机会。可以接近大师兄了。合掌,作诀,八颗莲子再次改变方位,似一字长蛇阵,莲子一字整齐排开。攻,踏步上前,出掌,莲子守着命令,一颗接一颗攻向剑气化作的屏障。
“铮铮”清脆悦耳,却又如重锤击鼓那般浑厚,一颗接一颗不断轰击,却伤不了分毫。收工,八颗莲子重新回到身边,一字排开,静待下一番攻势。
玄玉见没有效果,暗自惊道:“果然毫无破绽,对了!”想到一条妙计!玄玉笑道:“大师兄可要看好了!”施法招过莲子轰。
却打偏了!打到擂台上噼里啪啦一阵乱响,最后三颗藏在身后。出腿,推着一颗莲子往前奔去,青光大盛。
忽而脚下传来一声轰隆声响,擂台木板开裂,一条裂痕就在脚下蜿蜒。一不小心陷了下去,身子往前一倾,眼见就要重重摔倒了!含情脉脉向着玄清,撒娇道:“大师兄救我!”
风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