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丈夫胸有三尺剑,誓斩妖魔救普天。遗恨真实孰可见?空有侠名在人间。
玄天德不敢抬头恐失了礼数,躬身道:“弟子在,祖师有何吩咐?”
“昨日你是否收了徒弟?”
“回祖师,昨日确实收了一徒,名为燕孤云。”
帝台子忽然沉重叹息:“孽缘!小子还是执迷不悟!”
玄天德听得云里雾里,不懂祖师说的什么,又不敢贸然问,只能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
片刻后,帝台子道:“罢了,罢了,老夫也不管了。玄天德,若有朝一日此徒叛出玄黄殿,一定要毫不留情地杀了他!否则后患无穷!切记!”
玄天德听这一席话大惊:“杀?祖师,这?…”
未等他说完,睁眼却见祠堂大开,哪还有什么祖师,原来是因扫山门过累加之昨晚又没睡好,一时竟然在祠堂内睡了过去。玄天德看看天色正是巳时时分,一想失了那陌生男子踪迹便觉无趣,迎着祖师画像拜了三拜,关上祠堂木门离开。走下山脚正欲御剑,忽而眺望到后山茂密的原始森林,这才想起昨日浑家说的寻豹奶之事,遂挥袖一招踏上焚心,直往后山赶去。
话分两头,却说逐星峰上,赵玉莲只道丈夫在外练功,搞得个天翻地覆。终于忍不住开门一看,只见满园残花败叶,好一个凋敝世界。
这院中花木皆是她亲手所种,见此情景心痛不已,却又见花堆之下藤蔓断作数节,赵玉莲大惊,花容失色,捡起一节细细观察看出断头如此平滑,像是被利刃整整齐齐划断。这些藤蔓并不是普通之物,乃是她布下的百花暗阵,竟然被人破了。
她心中突然涌来一股莫名的不安,四下张望,真希望能看到夫君,急切喊道:“天德,天德,你在哪?天德!”可惜任凭她百般呼唤只有风声吹着残叶回应她,并无人声。
她瘫坐,风大作,刮得单薄的轻纱在她身上瑟瑟抖动,也不管头发凌乱,静静不动。忽而屋内哭声不断,赵玉莲听到,起身无神踉跄地走去,喃喃自语:“灵儿,灵儿…。。”
紧紧抱过玄灵,坐在床沿,娘俩一齐哭了起来,稀里哗啦。摇篮之中的另一个婴孩燕孤云,睁着小眼吮着指头,静静望着有些好奇一般,没有一丝吵闹。
忽然钟声响起,那是警报!玄黄殿结界被不明人士入侵所响起的警报!赵玉莲心如小鹿蹦蹦跳跳,却没有那份洒脱而是压抑不安。
“呼!终于到了!”“师父,您这弄的什么事嘛,像过街老鼠一样。”
突然响起的两个声音如此陌生,赵玉莲分明听得如此清楚,难道在院中?破我阵法的歹人回来了?赵玉莲停住啼哭,发怒,蹑手蹑脚放下玄灵在摇篮之中,用小纱帐盖住。抽身闪到窗边,用纤纤玉指点破窗纸,看去。只见篱笆外站着一老一少,有说有笑,也不似歹人倒像仙人一般。不行,知人知面不知心说不定就是歹人!
想到这,她一改女流缱绻之态,袖子一挥,分明招出一柄剑在手,那剑寒若霜雪,轻盈灵动,名曰:霜华。执剑在手,推开木门,扬剑指着二人,喝到:“何人在光天化日之下鬼鬼祟祟,意欲何为!”
老者微微一笑:“夫人误会了,老夫……”
未等老者说完,赵玉莲怒道:“无礼之徒!安敢狡辩,看剑!”老者根本还没说话哩,分明是赵玉莲认定这师徒二人不是好人,先下手为强。见她纤纤玉指作诀,飘飘素衣若仙,霜华轻灵逸动,只管攻那老者。
老者并不惊讶,仍旧微微一笑,袖一招,执了一柄拂尘便来交锋。童子闪到一边从怀中拿出个果子,悠然啃着,坐看师父与人打斗。
且说老者站着不动,只管舞着拂尘,轻轻松松便化解赵玉莲的次次攻击,赵玉莲心中暗惊:“这歹人竟如此手段,居然在自家莽汉之上,如此下去岂不是必败无疑。”
常言一心不可二用,尤其是高手过招,一露破绽胜负便分。那老者出神入化的拂尘恰如盘蛇,迎着赵玉莲这一剑,缠绕过来将霜华死死困住,再一发力,赵玉莲只觉手腕疼痛,不禁放手,霜华便被夺了过去。老者一笑:“承让。”拿过剑,老者用指轻弹,听霜华清脆一声,再笑道:“好一柄剑,清脆无杂,不似凡品。只可惜主人有些莽撞。”
赵玉莲一听,方知是高人不是歹人有些惭愧:“小女子一时鲁莽,还望长老恕罪。不知长老到访有何指教?”
老者一笑:“‘长老’二字不敢当,夫人还是叫老头罢,老夫此来非为他事,只为了燕孤云的将来。”
燕孤云?将来?怎么听都觉得像是算命先生。赵玉莲道:“不知劣徒的将来如何?大富大贵还是命途多舛?”
“别听你们那狗屁帝台…”老者还未说完,那童子在一旁笑道:“师父,您老又说脏话了!”
老者狠狠瞪了徒弟一眼,童子悻悻翻个白眼,又从怀中掏出个鸡腿自己啃去了,也不理师父。老者笑道:“一时口误,还望见谅。老夫是说别听你们祖师那扯淡的预言,今后这燕孤云前途无量,不过需得老夫指点才能做到。夫人可否让老夫见见他。”
“请!”
老者搂起燕孤云,捏他小脸蛋道:“你这小子,往哪里不好偏偏往这里投胎,哼,这下好了欢喜冤家看你怎么收拾?要不是那老头子作梗我也懒得管你了。”
燕孤云只是呆呆看着他,依旧吮着手指。
“嘿,小子,装作不认识是不是,罢了,罢了,懒得和你计较。”放下燕孤云,右手摸着他的小脑袋,左手念诀,一道黑气突然涌入燕孤云眉心,随后散去:“你的东西还你,今后好自为之,老夫也只能帮到这里了。天意不可违呀!小子,迟早你会懂的。”
言罢,老者欲离开,却见赵玉莲脸色发白,老者道:“夫人看来有恶疾缠身,若不及早医治,怕是大去之期不远矣。”
赵玉莲被说中心事,暗自一惊,何不趁此机会找这高人讨个方法,便笑道:“莫非高人有办法解救小女子?”
老者掐指一算,摇头:“此乃命中注定,老夫亦无能为力,只劝夫人一心向善凡事看开些,或许还有转机,往事不值得留恋,切记!切记!”
赵玉莲未得方法却也并不失望:“小女子受教,多谢高人。”
老者一笑:“还望夫人勿对他人说起曾见过老夫。”
“小女子定不会泄密!高人尽可放心。”
“老夫这就告辞了!”老者一挥袖,化作青烟不知消散何处,童子也一道消失无踪。
目送老者离去,赵玉莲若有所思。往事不值得留恋?往事?二十年了,困扰了整整二十年。
忽然,燕孤云啼哭不止,赵玉莲抱在怀中哄来哄去也无法让他安静下来,难道是饿了?可是霍烈送的羊奶已用尽,天德也没有回来。虽不愿去找水璃师姐,但高人刚才所言分明是劝我不要执着于往事,二十年也该淡忘了吧,师姐!
越想越有些烦心,赵玉莲忍不住咳嗽了数声,只觉心中有些气闷。带上两个婴孩,兜在怀中,御起霜华便往水璃长老所在的毓秀峰飞去。
且说玄天德这边。赶到后山,收剑落地,只见枫林火红一片,当下就犯疑真有母豹子?正欲往山上走,却听到警报钟声响起。莫非有人擅闯玄黄殿?难道是先前失了踪迹的那陌生男子?玄天德有些兴奋,若是这等敌手正好再比试一番,不过寻豹奶才是紧要之事,其他的想必掌门师兄会去处理,与我也没什么干系。便悠闲地往山上走去。
后山,乃是原始森林一般,一边是绿林,一边是枫林,一绿一红正好以太极双鱼图分布,在林中深处建有一座塔,高七层,名曰:伏魔塔。是玄黄殿禁地,本门弟子不得接近。
玄天德一心只想着豹奶之事,不知不觉在林中徘徊了数刻,偌大的林子里除了无处不在的落叶堆积,不时看见鸟兽粪便也偶尔听得到一两声虫鸣,但就是没见到豹子。玄天德有些失望,依然往深处寻去。
脚下踩着落叶听得沙沙作响,抬头望去只能从小小缝隙中见得日光正盛,依旧毫无头绪。绿林深处越发黑暗,腐败的气味也越来越浓烈,奇怪的是周围太安静,听不到任何声响,除了偶尔踩在落叶堆上摩擦出一点微弱响动在林间飘忽。这气氛着实有些古怪,玄天德倒吸一口气,不觉背上有些潮湿原来是汗流所致。以防万一,玄天德招出焚心,借着红光照亮前行,放眼望去,只见漆黑的林子里如虬龙般杂生的枝干错综复杂缠绕在一块,气根下垂密集如珠帘,又不知走了多久,还是没一个尽头。
突然前方有东西动了一下,玄天德捏紧焚心,左手作诀一指,一道剑气奔出直击前方,“轰”一声响动,忽然地上落叶震动似有什么东西经过,前方突然一道碗口粗的黑漆漆如树干的东西扭动身躯,两点红光出现。玄天德运气,焚心光亮瞬间大增,清晰见到那是一条三丈长的巨蟒!
巨蟒见着光亮起初有些畏惧,没有丝毫行动,待焚心光芒渐弱,那巨蟒已然适应了这光亮,见它猛地抬起血盆大口,身子迅速扭动在地上穿梭,直往玄天德袭来。
眨眼间已经到了他跟前,那条红红的蛇信吐了出来,带着浓浓的腥臭的粘液滴在地上,落叶随着粘液“扑”的一声就冒了青烟,现出一个孔洞,好强的腐蚀。玄天德小心翼翼,时刻注意躲避。巨蟒盘旋身子,将头高高抬起,贪婪的张开大口咬下!似千钧坠地。
玄天德早有防备,右脚一点催动焚心带他飘出丈余,刚才站立之地被巨蟒砸出一个坑,这一击树林晃动,哗啦作响,一时间惊飞多少鸟兽,安静的林子瞬间被这些逃命之声弄得热闹一番。
巨蟒见一击不中并不气馁,垂下头展开身子再度爬行,只是双眼死死盯着玄天德。
玄天德看在眼里,倒吸一口凉气,只觉这周遭有些冷,暗不见天日。既要支撑焚心的光亮又要时刻防备巨蟒突袭,这让他灵力运用有些勉强,不觉间面上汗珠如雨渗出,他退到一颗参天巨树旁,仔细观察巨蟒行动。
当下人和蟒都相互盯着对方,俨然一场大战。玄天德知道这样拖下去迟早会因灵力耗尽难逃蛇口,倒不如拼一把打开一条通路。当下计策已定,玄天德主动发起进攻。见他横剑一扫将周遭的树枝扫断,只留下光秃秃的树干和树冠,这一下在密林之中开辟出些许裂缝,日光从缝中投下,看着有些久违的暖意,玄天德静了一分。巨蟒有些退缩,却不曾放弃,见它掉头往后疾驰数丈,玄天德并不知道为何,还以为巨蟒是因怕光逃了,放松了警惕。
片刻,只见巨蟒横冲直撞,撞断了数棵巨木,清理出了好一片空地,突然巨蟒从最远处加速爬行,地上拖出一道深沟,那蟒蛇奔到离玄天德一丈之地,忽然直立身子,用身子下半部用力拍打地面,借这一拍居然冲天而起,在空中眨眼之间有蜷缩身子盘成一团,重重砸向玄天德。
玄天德只因先前放松警惕,巨蟒来势又快。这才慢慢运气御过焚心,好不容易躲过蟒蛇的庞然之躯,却依旧被这一砸的冲击波卷入,当时正如落叶一般,双脚失去支撑,身子被冲击波一震飘出丈外,重重砸在地上,幸好是有修为之人体魄强健,只是伤了皮肉不曾动到筋骨。
然而要起身也需一番挣扎,那巨蟒见到如此时机岂肯放过,高高抬起带着贪婪的大口,欲要囫囵吞个全尸,砸下。
玄天德见来势汹汹,岂肯葬生蛇腹,拼尽全力在生死之间动用灵气使出“幻步”,瞬间移动到丈余之外,只不过用“幻步”虽能在一时之间全身肌肉爆发力量速度惊人,但带来的副作用便是肌肉酸痛无力,灵力耗损巨大。若不是到这紧要关头如何肯轻易使出。
所谓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巨蟒已然在准备最后一击,见它全身展开,却不进攻,而是用尾巴的力量不断击打倒下的树木,将它们推到跟前。然后,奋力摆尾一击,那树干似羽毛般轻巧,轻而易举就被巨蟒击飞到空中,直往玄天德砸来。
玄天德暗自懊恼一时大意,落得如此狼狈。又见巨蟒的举动这分明是在消耗自己的体力,他意识到眼前这畜生不是一般的禽兽,果然仙山之上连畜生都不是一般的厉害。拜刚才蟒蛇那一击所赐,日光又亮了一分。看去身后树木很多,只能先躲过这些飞木再行定夺,一个翻滚躲到巨树之后,靠这坚实的枝干挡下不少飞木。
玄天德喘气不已,酸痛发作,只觉双手一直在抖动,焚心也开始捉得不稳。这样下去待酸痛完全发作到时候动弹不得可就真没救了。有些着急,他不时往巨蟒那边看去,巨蟒只当是玩耍一般,只管一个接一个的拍木头。
玄天德越发懊恼,心中暗骂道“这畜生是想玩死我!”作为一个武人,岂能受此侮辱,一想到这玄天德越发着急,终于失了冷静大喝一声:“大丈夫就该光明正大的战死!畜生岂敢玩我!”
终于,他跳了出来,虽免不得又痛了一阵,强忍酸痛,玄天德道:“畜生敢玩弄我,受死!”
此刻,他不再犹豫,也不再畏惧,大丈夫就当直面生死!扬剑,升到空中,念诀。
眼前浮现往日场景,喜怒哀乐瞬间涌上心头,自言自语道:“多少有些遗憾呐,师兄,当年未能救你,师弟这就来请罪了!还有玉莲,对不住了!”
这一招是当年那位师兄所创,玄天德在决意的这一刻使出它聊表敬意,名曰:流山。
见他悬于半空之中,焚心在胸前垂直竖着不断旋转,双手作诀,催动灵气,道袍鼓起,活脱脱一个仙人模样,念诀道:“气若江流,不动如山,人剑唯我,仗剑平川。”
念罢,焚心剑划出十一道幻影,映着七彩之色,排成一周不断增强。片刻之后,十二道剑气聚为一体,由竖转平,慢慢凝聚灵力,最终化作一道丈宽剑影,形如焚心,光芒四射照得这地如同白昼,光芒只维持一瞬便渐渐变淡,最终失去七彩只留下纯白之色映着那一道剑影,如此朴实无华的一剑。
玄天德出指,指向巨蟒。强大的灵力压迫之下,那巨蟒似乎意识到危险迫近,开始发狂,狂乱急促地拍打面前倒下的树木扑向玄天德,却都被这道剑影划得烟消云散。玄天德蔚然一笑,十分舒畅,还有什么能比战胜眼前这不可一世的畜生更开心呢?出剑!
然而,突然胸口一阵剧痛,手不由自主的收回捂着胸口,招式失去法诀支撑只能化作梦幻泡影,剑影破碎,焚心无力落下,插在松软的地上。玄天德亦失去平衡,无力的坠下,脸上惨白:“我不甘心!”
口吐鲜血,视线模糊,挣扎着看去,那高傲的巨蟒,狂叫分明是刺耳的笑声,一副藐视他的眼神,玄天德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恨得咬牙切齿,捂着胸口,全身开始痉挛,双目却死死盯着巨蟒,血痕膨胀,眼睛通红,拳头死死捏住,颤动不息,终于还是两眼一昏,眼前一片漆黑晕过去了。
那巨蟒张开大口,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