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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Bel Ami-1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么,爱和性行为之间的联系并不是必然的,他们之间更多的是一种语义学上的联系,能指和所指之间的关系。哦,也许你对语言学并不太懂——能指和所指之间的关系,很大程度上是一种随机的关系,而人类将这种随机性的关系确定了下来,并作为约定俗称使用。就比如说,当我们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我们问父母说为什么我们要管钱叫做‘qian2’,在所有的解释都失效之后,他们便不耐烦地说:‘老祖宗管着叫钱,那这就叫做钱!’就是这个道理。在语言里,很多东西都是要靠死记硬背的,并没有什么理性的道理在其中。”

der Teufel sitzt im Stuhl,脸颊上泛起的是醉后幸福的红晕。尽管这种幸福虚伪而空洞,但他还是潇洒地坐在椅子上,一只手里是香烟,另一只手指挥家般挥舞着。

“人们可能会因为爱情,而跟某个人发生性关系而,同样的,人们也会因为仇恨而和某人发生性关系(就像萨德侯爵的小说那样)。而就我遇见的人来说,他们想要和人发生性关系,也仅仅是因为他们想这样而已,没有什么别的原因。”

他竟然能够在自己的对话里面加括号,真是厉害呢……

“也许我跟你讲过,但是记不清了……但是因为很重要,所以要说两遍——”

所以,他就把烟灰随手弹到地上了。

“一般,就社会上通行的伦理学而言,一般的顺序都是说,我们必须要先爱上某个人,然后才能跟他们做爱,是吧?而像你说的那样,跟一个人做爱,却并不喜欢这个人,在伦理则完全是……不过,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的客人们都是这样的……但,最起码人们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好,是吧?但是,如果从客观地现实上来说呢?动物之间媾和的生理事实在先,而爱的概念,以及和爱有关的伦理(就比如,你不能跟刚认识的人做爱,你也不能跟刚认识的人谈这方面的事情),则是后来才有的。因此,爱是对性行为的调节和规范,人们通过爱来钳制人们内心中无穷的兽欲。当然了,我不是那种放荡的享乐主义者,只要看见规范就要批判,我觉得这是很重要的。”

尽管你把烟灰弹得到处都是……不过这倒是让我想起了人类学上的观点。他们说,乱伦禁令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条法律,而也就是这条法律,保证了人类的繁荣昌盛。而这条法律的性质,用杨海诚的话说,也算是用强制手段对性爱进行调节。

“嗯,也许呢……不过,你知道这道法律的后果是啥么?”

我不是说了么?人类的繁荣昌盛?

“很多动物也是近亲繁殖的,所以它们的后代有强有弱。也许这对物种本身而言并不太好,当然,对那些望子成龙的父母们来说完全就是个悲剧了。但是,你不觉得,这是某种保持自然界平衡的方式么?当然了,我不是在吹捧近亲繁殖,很多动物也是因为近亲繁殖而灭绝的。我只是说,动物们并不反对近亲繁殖,不会刻意地去避免这样做。但是人类不同,人类似乎意识到了近亲繁殖对物种而言的劣势,于是制定了法律,将其断绝。所以人类就变得越来越强壮了,所有的人类都有着精明的头脑,强壮的体魄,这都是避免近亲繁殖后的结果。但是请你设想一下,就整体的自然界而言,如果你把整个自然想象成一个人体。那么,你知道人体中什么细胞是越来越强,毫无弱点,贪得无厌,所向披靡的么?”

癌细胞?

“所以,人类成了这个星球上的癌症。人类保证了自身的强壮和优越,而代价是,让这个星球染上了致死的痼疾。癌症杀人的方法其实特别简单,只消费,不生产,同时排放出大量有害的垃圾。而这,和人类现在做的事情,几乎是一样的。”

说着,杨海诚又点燃了一支烟,愉快地吸着。唉,人就是这样呢,他们对自己之外的事情大谈特谈,却从来都不在意自己本身——诚哥,既然你已经意识到了人类作为癌症的可怕,可是你为什么又纵容身体之内的癌症繁荣呢?大概就像Mr.Attemer讲的那样吧?People won't treasure their lives until they face the death of their own.

不过,他关于乱伦的一系列深刻见解,倒是让我想起了他和美琴姐之间的关系,以及坊间流传着的,关于美琴姐是杨老师私生女之间的传闻。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那么,我倒是挺佩服杨海诚这个人的。因为这样的话,他就不再是酒馆里那些只会说大话,而从来不付诸实践的空谈家;而是一个身体力行,敢于挑战哪怕是整个人类权威的勇士。

或者——嗯,Teufel。但如果这个家伙真的是某种恶魔,不管是头上插鸡毛的,还是天天蹭饭的,亦或是坐在椅子上让人觉得浑身发冷,只讲古德语的,那他的英勇行为,也只算是分内的事情。

“Rufen Sie mich an, was auch immer Sie m?chten. Aber bitte lassen Sie sich nicht meine reizende Dame zu engagieren. Obwohl ich wei?, dass sie eine hirnlose Tier, ich wei? immer noch nicht, sie zu verletzen.”

So it seems that, you still turst in the conception of love, right? Though you hate it, and regard it as some kind of shackle.

“Mein gut Herr,这么下去,我们可就不能交流了!”

Der Teufel can't understand these simple English? You must be kidding, or you are not a real Devil.

“^0^”

那个,杨海诚同学。不论你到底是什么,Teufel也好,Devil也好,Evil Spirit也好。无论你是什么,请您把烟掐掉好么?我承认,香烟是很好的东西,我偶尔也会吸烟,而且就是在寝室里吸,但是——我不喜欢别人在我的寝室里吸烟,without my permission. You got that? Mr. Teufel?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实在是不好意思!您早说么,我就不在这里吸了……”说着,他把烟头往地下一扔,然后匆忙地用脚踩灭……唉,算了,我就不多说什么了。

但是,你能想象这种场景么?当你既恼火(当然是因为性欲没有被满足),又疲惫的走进寝室,打开灯,准备躺在床上and feel sorry for the whole day you have spent。但是,却发现一个人(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毫无预兆地坐在凳子上,开始跟你大谈特谈性爱、乱伦、以及别的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你会作何感想呢?

“对此我很抱歉……但是,这个话题不是你先提出来的么?看见我的一瞬间,就劈头一句问道……”

我可以跟一个人做爱,但同时又不喜欢她么?

“对,而且,我的答复应该已经很明确了吧?”

Ja, natürlich.

其实仔细想一想,刚才的场景在很多小说里都出现过——而小说中正直善良的主人公,自然要极力否定这样一个家伙的存在,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着他们,并说这一切不过是自己的幻觉,搞不好还会向他扔杯子什么的。然而,就像哪位俄国蹭饭的绅(bian)士(tai)说的那样,你若是真的向他扔杯子,便说明已经承认了他的真实性。

同样的,我手边也有一个很重的咖啡杯,如果我愿意的话,也可以向他扔过去,赶走这个既带来了不祥之兆,又(而且这才是重点)把烟灰满地乱弹的玩意儿。我敢肯定,这家伙也不会什么魔法之类的东西,因此如果我瞄得准一些,准会打得他鼻青脸肿,流着鼻血从这里跑出去,一定会的。

只不过,和那些小说里的主人公不一样,我不打算破坏我的咖啡杯,而选择愉快地问他一个问题。倒不是说,我不是一个正直善良的人,而是说我觉得这世界本身就不是正直善良的,所以,又怎么能够拒绝这样一个家伙的存在呢?又何况,昨天他还热情地拍了我肩膀,请我吃了拉面——请我吃东西的人,拉面也好,烤串也好,或者仅仅是一瓶矿泉水也好,我都会一辈子都挂念着他们的。

“您怎么越说越低劣了呢?”

大家也许会为我感到惋惜了,因为,别人往往都为了二十几年的享乐、或天才、或者是别的,但肯定是比一碗拉面价值大得多的东西接纳了魔鬼。然而你为什么会因为一碗拉面而向邪恶低头呢?

诚然,一碗拉面不算什么,况且历史上,比一碗拉面更愚蠢的理由也不是没有。但我想说的是,现在大家似乎都活在一个价值贬值的时代,因此汇率恐怕也得重新计算了——在浮士德博士的年代,魔鬼们还可以身着华丽的衣服,头上插着鸡毛,在各种场合左右逢源,尽情享乐;而卡拉马佐夫兄弟看见的,则完全是衣着破烂,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落魄绅士了;那么现在,魔鬼不但寄人篱下,还干起了拉皮条的勾当(或者,用他自己的话说,是人际关系的非欧几何学),那恐怕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拉面了。

拉面就拉面吧,这也无所谓,因为我不过是一个一文不名的穷学生罢了,“既没有形式,也没有深度”,所以一碗拉面也就够了,我还要奢求什么呢?

“不!您这么说又算是什么呢?是妄自菲薄么?我知道这些把戏,如果你想贬低别人,就要先贬低自己。这样的话,别人往往会无话可说。不要这么做,我亲爱的同学!也许一开始的时候你会很吃香,但实际上这是得不偿失的!总有一天你会发现,当你想贬低什么人的时候,你自己已经低得不能再低,低贱到连贬低他人的资格都没有了!”

也许吧,但,就像你们说的那样,来日方长,而等到一切都耗尽的时候再后悔也不迟。这可是你们诱惑别人的宝器。

“嗯,倒也就是这么回事儿,但是有一点我要更正,我们只用愉快来诱惑别人,如果说,我请您吃的那一晚拉面让您感觉到了世界上无上的幸福(笑),那我想说我的目的就达到了。但是从您现在的态度来看,似乎您误解了一些东西。”说着,他又想拿出一支烟点上,然而看了看我的脸色,还是把烟收了回去。

“我只传播快乐,确保人们能够享受到这份快乐,而享乐过后的事情,就等着享乐过后再说。他们又何尝没有摆出过一幅严肃的脸色,让人们仔细考虑纵情声色的后果呢?但是你怎么能够让一个醉酒后亲吻着少女的中年大叔,脱了裤子以后考虑这些事情的后果呢?就像我之前跟你讲过的那个段子,当你发现那绝色的妓女是自己的妹妹,你还会继续么?或者,像是康德说的,当命令说行淫就会死,那么人们就会乖乖听话,做个安分守己的人么?我敢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天真的古人云:‘左手持天下之图,而右手持剑自刎,虽愚人而不为也’。这大概是战国时候的话了吧?我对古代的东西不懂,但是,古往今来的历史上,又有多少人为此而丧失了性命呢?所以,这绝对不是恶魔蛊惑人心的把戏,而是人类头脑本身的界限,就跟康德说的那些看不懂的东西一样,你懂么?但是人却把这些东西归于某种邪恶力量的引诱,那我也就没办法了。”

对于这点,我是再赞同不过了,就好像男人们管不住自己的欲望,便反过来说女人们是邪恶的一样。

“也许在古典时代,人们对这种快乐感到恐惧,认为这是不对的。这很好,没什么错,因为那个时候生产力(按照政治经济学的观点讲)有限,不能让所有的人都快乐起来。但是现在呢?生产力(按照政治经济学的观点讲)比过去有了成几何倍数的增长,道德和伦理学都在倒塌的边缘。多的不说,就在大街上逛一逛,到处都是让你高兴的东西,给你娱乐的东西。可是您呢?我的好先生,这个世界已经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摆在了你面前——无论是女人,酒精,烟草(对不起,但我还是要强调),美食,还是深刻的哲学,精彩的小说,优美的诗歌——不论是物质上的,还是精神上的,不论是高尚的,亦或是低俗的,这个世界一应俱全。可你却还是郁郁寡欢,说自己只配得上别人请你的一碗拉面!天哪,我的好先生,您这是这么啦?您生病了么?您失恋了么?还是说,您已经对这个世界彻底地丧失了信心呢?”

(这个……我不得不插一句,请问,你们那‘政治经济学’是在哪儿学的?)

也许吧,但是有一点我需要你澄清一下,我是一个穷学生。虽然现在手头还算阔绰,但总有一天,我会变得像《罪与罚》里的那个社会学家那么穷。所以我和您,以及您的学姐不一样,我仍旧处于那个匮乏的世界里。我并不是一个禁欲主义者,也不是不想去享乐,而仅仅是,在政治经济学的意义上,没有那个能力去消费而已——当然了,碍于面子,我是不会承认这一点的,我会用高尚的伦理学聊以自慰,说“人活着是为了奉献,而不是享乐”,一类的陈词滥调来麻醉自己。

“您又是这样!好像我刚才说的那些,您一点也没听进去一样。”

也不知道怎么了,杨海诚突然急了,又拍手又跺脚,好像是一个气急败坏的老师,面对着一个顽冥不化的小学生。

“您说的这些都不错,完全正确。所谓的正义,不过是对邪恶的嫉妒,嫉妒邪恶能够为所欲为地尽情享乐……但是,烟草就那么贵么?女人就一定会让你砸锅卖铁么?昨天我逛街,乞丐身边还有一瓶白酒。图书馆需要你卖肾才能进么?有哪条法律规定,只有有钱人才可以读文学么(根据我的观察,我的好先生,人越是有钱,就越是不读书)?从前人们求之不得的东西,如今很容易就能够搞到。况且,您也不要谦虚了,单单看您的手表,您的衣着,您的品味,就知道您也不是一个拮据的人。又干嘛用《罪与罚》里那自我折磨的穷学生自况呢?”

也许吧,也许就像你说过的,我已经把自己贬低到不能再低的地步了,而实际上我可能还没有那么糟?——但不要忘了,在我们这个时代,即便你穷得叮当响,也仍然可以把自己伪装得高贵。经常有人耗尽了自己全部的积蓄,只是为了买一件昂贵的西装,而人们也不说这些人疯了,而是说他们懂得,该如何正确地给自己投资。

“哦,确实呢,很多‘成功学’都是这么讲的……但是您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人。不过,说一千,道一万。就算一切都完蛋了,London bridge falling down了,世界上一切的美好,一切的幸福和快乐都离你而去了。但,不是还有我么?我亲爱的同学!”

是的,您就在这里呀,把我的寝室弄得烟雾缭绕。我又不是基督徒,没有必要去证明说您是不存在的。可是,您除了能够请我吃拉面以外,还能做什么呢?

“啧,真是贵人多忘事呢,我可还是来自美丽那不勒斯的情考先生呀!”

哦,真不好意思呢,您有一个如此贵重的身份,我怎么就忘了呢?

“因为这很重要,所以我觉得自己应该说两遍,”杨海诚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烟灰,一只手放在胸前,微微弯腰,恭敬地说道:

“Ihr ergebener Knecht ist immer für Sie da.”

怎么说呢,与其说是忘了,倒不如说,我不愿意想起这档子事儿。

现在面馆里的人很少,我和杨海诚唤醒了正在打瞌睡的服务员,要了两碗最便宜的拉面,以及一点小菜和啤酒。当然了,还是他请客——因为我觉得,为了一碗拉面而出卖了自己的灵魂给恶魔,这件事多少还是有点丢人的。最起码得要两碗,不是么?而如果你们还要批评我,说我这么做不值得,那么我就会说,那还有啤酒和小菜呢!

“这个,咱们能不提拉面的事儿么?”在等上菜的时候,杨海诚点了一颗烟,不满地说,“这件事儿跟拉面没关系,你一提拉面,就像是在讽刺我一样。”

但是,Der Herr Teufel,就像浮士德博士说的,你们都是egoist,而不是什么慈善家,绝对不会做赔本的买卖,是吧?每当你对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里都一咯噔,觉得你会把我至于某种危险当中去。我可不相信说,等到那个时候,上帝会耍赖派马车来接我。所以你最好还是把条件跟我讲明白,好吧?

“哦,那当然。一般是这样的。随机性的,也就是我说的‘非欧几何’式的,一次是五百元,愿赌服输,不准退货。当然了,我是讲商业道德的人,虽然是随机,但是一些基本的标准还是有的。”

那个,不,诚哥,你好像误解了点什么。

“当然了,大多数人对我的理论并不感兴趣,有的时候仅仅是找一点刺激罢了,并不会仔细考虑,这些行为背后深刻的哲学思想。唉,这大概也是这个时代的悲哀呢。也有一些人,他们有着明确的目的,指定了说要找谁找谁。一般呢,五百元是起步价,就跟计程车一样。难度越高的话,价格就越贵,但一千元为上限。这也可以算是我的招牌特色,而至于我是怎么做到的,嗯,这是商业机密,我不能跟你说。但是,我保证,我会让我的每一个客户满意地来,满意地去,心甘情愿地把钱交到我的手里。”

诚哥,我只是想……

“我知道,我知道,你只是想。想这样,像那样,而在我这里,所有的想法都会变成现实!鉴于我们已经是好朋友,一起喝酒,一起吃拉面,我会给你特别的优惠——这这样,你可以指定一个人,而只收你五百元,无论有什么样的困难,都会给你办妥——啊,当然了,我的能力毕竟是有限的,要是说你跟刘仲卿一样,有某种特别的口味,那恐怕我会很难办。”

嗯,阿卿和他们学院老师的事情,我多少也是知道一点的……但这不是关键呀,您的生意的确很好,造福人类,造福社会,在世间传播着幸福和爱,然而——然而,我只是想了解一些关于紫……

“哦……”

了解到我对他的生意一点都不感兴趣,海城一脸既失望,又尴尬的神色。

是在是对不起呀,诚哥,让您误会了。但是,您不是自称是来自美丽的那不勒斯,对任何一个姑娘都了如指掌的情考先生么?所以我觉得吧,这件事情应该是难不住你的,而且如果可能的话,我还希望你跟我讲讲紫和你们读书会……

“老实说,这让我很为难呢。”杨海诚搓着手,低声地说。

我理解,诚哥。你看,我们才刚认识,却问这问那的。而如果你觉得不方便的话,不说也无所谓的,我还是很……

“如果我们是陌生人的话,这档子事儿,我会要你2000元,然而……”

嗯?

“Aber, denn wir sind so gute Freunde。五百元就是五百元,说好了的就是说好了的!啊,你这个家伙可真是狡猾呀,哈哈哈,竟然给我出了这么一道难题,真有你的!不过呢,你小子品味倒不错么,嗯?喜欢运动型的?结实的肌肉,小巧却又有力的肩膀,没有一点多余赘肉的腰,啊,这些东西有的时候连我都不敢想,但是您一口咬定,就要这样的。好!没问题!我也不能让别人小瞧美丽那不勒斯的情考先生!”

不,你一直都误解了我的意思,我只是想……

“没关系没关系,给朋友办事情怎么能够嫌麻烦呢?放心,我以那不勒斯的美丽景色担保,这件事情肯定能办成——但是,我需要一点时间,好吧?毕竟她还算是个好姑娘,不在我的花名册里,所以今天晚上,您还是忍耐一下吧!再说了,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建议您好好休息,然后迎接美丽的黎明,好吧?”

好吧。

能把事情搞成这样,我也是醉了。

“那么,就这么说好了。我这个人说话算数,无论是清醒,还是沉醉,我都记得我说过的每一句话。只不过,我的好先生,我们需要时间,需要等待。墨菲斯特能够把浮士德从一个猥琐大叔,瞬间变成一个高富帅;然而要把玛格丽特搞到手,哪怕是魔鬼至少也得花两个礼拜的时间。只不过呢,我不是摩菲斯托,而紫也不是玛格丽特,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您也不是浮士德博士。所以,不要把事情往坏的方面想,好吧?有的时候,不是命运把悲剧强加到我们头上,反而是我们在不自觉中,主动去趋近悲剧性的命运——你懂我的意思吧?”

杨海诚把五张鲜红而陈旧的领袖头像放进自己的钱包里。也许是看出了,我的神色有点不对,于是他便这样安慰道。我觉得,他之所以要引用浮士德,大意应该是说,他杨海诚自然是个坏人了(是啊,如果校方知道有这等事情,那还了得?),然而呢,我和紫也不是什么好人。

最起码我不是好人——一个好人怎么能拿着爹妈给你读书的钱去嫖娼呢?

“然而话说回来,既然你已经把钱交到了我的手里,那么你也不是好人了。而作为一个坏人,去嫖妓什么的也是……不,等一下,你偷换了概念!难道你说紫是妓女么?你还是这么热爱贬低别人哪!这件事情跟嫖妓不一样,完全不一样,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严格地讲,你是在侮辱我的事业。”

啊,对不起,如果我无意间冒犯了你,那我道歉……但是无论如何,拿钱嫖妓,那不,拿钱去那种事情,还是有点……

“要是这样的话,我可就要严肃地批评你了。”杨海诚把钱包揣好,拍拍,然后点上一根烟(我真怀疑,他一晚上抽了差不多能够一盒烟),好为人师地说到:“你们这些人,可以心安理得地在饮食上,在衣着上,甚至在没有什么用处的旅游上肆无忌惮地消费。但是,一提到性欲,这对人而言再正常不过的欲望,就都纷纷皱起眉头,说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了。诚然,我们平日里接受的教育就是这样的,但是,我亲爱的同学,你知道这背后有什么目的么?从政治经济学的角度来讲?”

真的,如果有时间的话,我真希望你们好好解释一下,你们天天嘴里所谓的那个政治经济学,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非洲有很多娃娃兵,你知道吧?就是那些人还没枪高,就要开始杀人的小孩子们?当然了,他们主要的任务并不是杀人——而是去当间谍,做苦力,更多的是当炮灰趟地雷什么的。多的不说,你知道那些军阀是怎么控制这些小孩子的么?方法有很多,但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强行给他们注射毒品,并使他们上瘾。这样的话,这些小瘾君子们就不会到处乱跑了,为了避免毒瘾的煎熬,他们不得不紧紧团结在军阀身边(当然,前提一定是,那些军阀把毒品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而军阀呢,也用毒品来进行奖惩,所以也就能够更好的控制他们了。”

嗯,这个道理我也懂。然后您的意思大概就是说,性爱就像好比是那些军阀手里的毒品,是别人用来控制我们的工具咯?那么,根据你的理论,一方面,爱是对性残酷性和野兽性的调节;而另一方面,性也是某种程度上的诱饵,是对我们爱别人、遵循社会秩序的奖励。可以这么理解吧?

“正所谓,‘和明白人聊天/永远都不浪费时间’。”

但是这些言论怎么听都像是享乐主义者的拙劣托词。

“我这个人生来就嘴笨,巧舌如簧什么的绝对不会是我。”不不,诚哥,您有点谦虚了,“然而呢,我相信我们每个人都是享乐主义者——不然,你们干嘛又要遵循社会规范呢?谁又会做那些没有好处的事情呢。到头来,我亲爱的同学,虽然嘴上是这么说,到头来你不还是把钱塞进我的钱包里了么?要知道呢,行动永远比言辞更有力!”

对呀,我为什么就会接受了呢?还老老实实地把钱就这么交到了他手里?

“你也应该喜欢上她,她健康,热情,充满生命的活力。你应该和这样的女生做爱,最起码,她们不会把你引向错误的方向去。”

细竹姐对我说的话,现在又在我的脑子里回荡着。而这,也就是为什么要问杨海诚说,我可以跟一个人发生关系,但是却一点都不爱她么?

甚至还可能有点恨她?

而且,也不排除这种可能:很可能这一切是什么人的阴谋,就是为了要把我和紫拉到一起去——至于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那也就只能拭目以待了。这倒是让我有了更好的理由,为我这五百块钱的消费而辩护了——也许这也是那些人计划的一部分,是吧?而只要我参与到了这个计划当中,就会有更多的机会了解这些人究竟在做些什么。搞不好,还会了解那本书,了解【她】,最重要的是,了解紫……

为什么我会有这种想法呢?

我想起了早上,刚锻炼完身体的紫,被汗水浸湿的运动衫,粘在额头上的头发,“结实的肌肉,小巧但又有力的臂膀,没有一点多余肉的腰……”,以及被我压在身下的时候,一张愤怒,无助,同时又略带恐惧的脸(当然,后一半是我根据客观现实做得合理想象)。对呀,这些理由就足够了,其他的和这一比,都只能算是借口。

我行走在深夜空无一人的校园里,把手摆成喇叭的形状,对着黑暗大喊道:

上不认识的人最爽了!!!

三个感叹号,我觉得就算是三百个感叹号也表达不了现在心情。因为我已经吵醒了某些睡觉的同学,我依稀看见,有人把头从窗户里探出来,用同样的语气回敬道:

“臭傻逼!草泥马!想打炮找姓杨的马伯六去!”

然后,就是一阵死寂,我跟杨海诚在黑暗中沉默了良久。

那个,你这家伙口碑还不错呢……What is that to you?

“Habe ich doch meine Freude dran!”

杨海诚高兴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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