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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匆匆那年》——我没有来得及为你变成更好的人

电影不太好,但王菲唱的主题曲引发了我的一些回忆。

我回忆起童年的细节时,总觉得时间漫长。有无数的以周一开始的星期,然后又开始了不愉快的周末。有时候我数着秒针和分针,会突然哭起来。我看不到时间的尽头在哪里,又受够了一切。

我尤其无法容忍的是我成长的缓慢,我心里是姹紫嫣红的万物,但因为幼小年轻而被困在不自由里。我记得自己在课堂上哀怨地看着窗外的树,我看着觉得它哪都好,变成它的哪一部分我都觉得甚喜。哪怕就这么迎着风哗啦啦地东摇西晃,我也不想住在寸步难移的稚嫩躯壳里。

但是今天回想过去那些年的时间,尤其是正当最好年纪的那几年,貌似真的是形色匆匆。明明去年才感慨自己怎么十八岁了,但怎么一年一眨眼就变成了十年。

让我感到匆匆而过的看来不是时光,是别的什么。

就这个话题,有一个片段闪过我的脑海。

那个片段的样子是:一只猫脖子上的深深伤痕。

我从小喜欢猫,近乎于迷恋。因为它们总是静静地在角落里观察,不需外界的关注和打扰,一旦你打扰,它们就会离去,并伴随着轻盈的跳跃和高贵的背影。每只猫的瞳仁里都有一个小宇宙,所以和一只猫对视有点像观看穹苍。它们内心不种不收,看尽了春花秋月。

这些,在我七岁的时候就总结出来了。

就在那一年,我在我家的祖房院墙上,结识了一只猫。其实它已经连续很多天在我家院落周边游荡了。而我深深对它折服于一个黑夜。那时候是我的暑假,妈妈去三亚玩,留下我和爸爸在家。只要我妈一离家,我爸就变得非常安静,看书看电影画画,不怎么理我。那时候,院子是那么静谧,有很多空房子。我就在空房子里穿来穿去,再走进了院落的夜色中。

月亮很尖,月色却很好。在月亮前边的那一方黑暗里,镶嵌了那只猫的身影。你们都见过discovery里动物在黑暗中的眼睛吧?它们的眼球晶体能透出不可思议的光点,当时看着这只猫的眼睛,一只是祖母绿宝石的颜色,一只是比月亮还深沉的黄,我看着看着就像是被摄取了魂魄。月光从它颈部那细密的毛中间射过来,轻轻地射在我面前的那块空地上,把这只小动物变成了一团光。

猫静静地盯视我。它的心里大概是不用去思索一个在夜晚游荡的孩子的意义。但这个孩子却是怀着一个收藏了几天的阴谋。我从兜里掏出一根在超市买的火腿肠,把纸包开。猫的敏锐嗅觉一下搞得它心神荡漾。它用曼妙的姿势从墙头跳下,灵敏得像一只猎豹,紧紧贴着我的腿。我迅速带着香肠移动到一个空屋里边的套间,那个房间里有个柱子,我就把香肠放在了柱子前边。那个柱子上事先绑了根塑料绳,这当然也是我阴谋的一部分,趁着小猫嗷嗷嗷地吃香肠的瞬间,我用塑料绳的另一端捆住了它的脖子。猫吃完了香肠,怔怔地看着我,然后它开始移步想走,却无计可施。

我离开那个房间的时候,内心欢呼着:我终于拥有了一只猫。

它被我就那样用一个越挣越紧的塑料绳子囚禁了起来。是,我已经观察了很多天,然后选定了最适合的房间,下好圈套,买好诱饵。因为我太喜欢猫了。

夜里,我躺在床上听见那间遥远屋子里传来焦虑的猫叫声。我很想念它。第二天清早我买来了更多香肠,然后到那个房间里和猫厮守在一起,我蹲在它身边,它用额头一个劲地蹭我。我心里全是模糊的欣喜,七岁的我那时候唯一懂得的拥有方式就是迫它失去自由。

但猫在夜晚的叫声越来越凄厉,我非常担心我爸会发现了这只被窝藏起来的猫。白天我再去到那间空屋,看到它背毛都竖了起来,头和身体相连的地方是一个过细的脖子。

又过了一天,我妈从三亚回来了。她第一时间发现了这只猫。她很愤怒,拉着我过来看塑料绳已经把猫勒成什么样子了……我看了大惊失色,原来猫的皮肉里有半厘米深的勒痕。我妈用剪子很艰难地把塑料绳割断。她若是再晚回来一天,猫可能就死了。

猫一被松绑,一溜烟不见了踪影。我落下了沮丧的眼泪。我妈说:“如果它就此走掉了,它就不是属于你的。”可是我真的太想让它属于我了。属于我,多美妙的三个字。现在它走了,我能不哭吗……

第二天一早,猫就在家门前坐着等我了。

它不计前嫌地继续用额头蹭我的膝盖,认真而深沉地蹭。我重新拥有了我的猫。

但我爸很不满意,首先这猫爱趴在他的画箱上,第二他嫌这只猫太老了。这只猫在我家的居住的确越来越麻烦,它站在冰箱前边,一开门就要钻进去。它还尝试往床上跳,并且不接受洗澡。

暑假快结束的时候,他们跟我说要把这只猫送走。孩子的舍不得面对成年人的理智是非常孱弱的。我只能答应了。

我爸妈说,因为它熟悉这一带的路线,所以总会回来找我,所以要把它带到别的小区去。离别的那天,我看着它被抱进大背包里,露出一双审视的眼睛看着走在身后的我。还是那只祖母绿和柠檬黄。

而我这一次和它凝视是准备要匆匆告别。

我们带着猫穿过了市内那两片著名的湖水,到了北海东侧的胡同区。就在那儿把猫从包里放了出来。猫又是一落地就绝尘而去,连头也没回。

我知道它不会在之后的任何一个清晨等在我家的门前。

再后来,我长大了些。我真的养了一只叫墨点的猫,已经八年。我把它照顾得不错,我更懂得了猫的性情。但每每回忆那只我用最深的眷恋迷上过的那只老猫,我都唏嘘不已。那时候,我就是用绳索、强迫、引诱、最后强行地割舍和离别对待它的。可谁能知道,它是我最最钟意过的一只。

我在后来,又开始爱人。一直爱到现在这个年龄。但在曾经的一些岁月里,我想要快快地拥有的念头,随时会出现。它们怂恿着我们去做去行,又让我们被迫地匆匆放弃。不得不说,在我们的情感最强烈的幼年,我们学不会轻拿轻放,也学不会怎样做才能长久。

今天我只选择了猫的故事来说关于匆匆那年的意思,我没有说和人的故事。因为那些故事放在这里被你们看见,大概又会有更多的人回忆起青春的锋利,对他人和自己的刺伤。

我们在那几年,都性情强烈,都对“属于我”这件事非常热衷,对告别这件事又毫无经验。我们不会告别,更不会放弃。却终于还是放弃和告别了。也终于没能让对方等到我们为他们变成更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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