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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星际穿越》——怕你过完了一生我却被遗留在时间彼侧

有些四字成语是非常美的,比如“此去经年”这个词——就此离去,一年又一年……

四个字选择得极为诗意,美得很想将来用它给孩子取名字。

还有一词,我小时候第一次读到它就迷乱了——“白驹过隙”,指时间的流逝就像你在缝隙中看到另一侧一匹白马飞驰而过。你捕捉到的还不够你回味之用,你就已经失去了它。

这些词美,但其意义,你承受不了。

这部电影里有很多感觉,仔细想,都让人承受不了。

我的哭和男主角老爸很同步,在他登录了那个一转眼过千年的巨浪星球后,回到船舱里看到他遥远的孩子们发送给他的信息时。他的儿子,那个父亲离开时还没有高中毕业的少年,在瞬间成了一个悲伤平庸的中年男子。不知道如果给这个父亲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他还要不要英勇而不假思索地登录那颗诡异的巨星。因为这一个短暂的任务,就让他在白驹过隙的时间里,对他爱的、珍惜的一切一切来说——此去经年、永不相见了。

很多人看了这部电影,开始热议起宇宙和量子物理学,虫洞、黑洞、时空弯曲之类的讨论声不绝于耳。我作为一个有着外星系性格的水瓶座一向是多么热爱这些探讨啊,但就这部电影来说,我丝毫不为那些感兴趣,原因是这个故事于我看来,所有的闪点都在人生中,不在地外星系。

因为,整个宇宙中,现在据人类所知的,只有我们自己意识到了时间这件事。时间,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是一种丈量数据还是一种莫须有的想象?是人类用来前行的还是用来缅怀的?如果宇宙的形成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那时间就根本不存在。

时间是我们微小的人类在渺小的地球上最忧虑最困惑的事。于是,我开始粗糙而肆意地推断,时间都决定了什么……

首先,时间决定了变迁。在变迁中,恐龙成了化石,沧海变为桑田,日转星移,婴儿变成老者。

然后,变迁决定了因果。在各种变化中,万物不断在倒腾着自己的日子,有的得着了善性的变迁,有的去往恶性的变迁。

因果和善恶造就了人性的选择。我们的选择参照着因果,有的形成于现世,有的形成于亘古的基因中。

最终,时间决定了感情。

来说回我们陈旧的、历久弥新的、百听不厌的——感情。

也许在彼此人生中能留下深深一笔的双方,最初大部分是因为气味和荷尔蒙的吸引,或者是童年愿景、基因选择的吸引。但在这最初的吸引过后,就是由时间主演的一场大戏了。

比如,你要的是对方的什么?一定不仅仅是一双美目、一对暖手,对吧?你要的是TA的时光,你要你们的时光融汇成河,日后一起回忆。

比如,我们来体验一下感情里所有的不舍。当你要失去那个人的时候,你最悲伤的是什么呢?你并不只是少了一个陪你看电影、吃饭、打游戏、接你下班、陪你过节、和你春宵一夜的角色。这一切皆可以被替代或者忍受。

其实你哭、你挽留、你悲哀的是,TA从此不在你的时光里。

不在你的时光里了,这是非常可怕的事。你可能将不再与TA相见。纵使相见,你们恐怕会因为时隔多年而错失相识,因为时间改变了TA的外貌和眼角眉梢的神情。

记得在初秋的时候,我在地铁里一直观望着不远处的一个人。因为他太像某个故人。但我分辨得很辛苦也未能上前询问,因为,如果我不问,那么他就有可能不是;但如果我问了,那是也就只能并且一定,是了。我不要他是,我承受不起时光站在我的生活里大放厥词。

这就是分离的悲伤。“TA不在你的时光里”这几个字,就像是一个油脂丰满的火漆印,死死地在孤独这件事上盖了一个戳,封印了你的“独自一人”。当然,你的生活里也许并不孤独,可能你应酬繁多,门庭若市。但你还是能被TA的火漆印封印得死死的,因为你的时间里,没有TA了。

你和TA分手十年,这十年里,你几点一线、日复一日,过得如同一天。你每天上班赚钱、按月结算工资、长假出国旅行、你每天路过的工地竣工送来了新的shoppingmall,你追了一部美剧然后换了新的日剧。《爸爸去哪》火了一批孩子,又换了新的一批,他们都是四五岁。平时的生活似乎没有那么锋利地不断在提醒你时光在过去,没有。

只是有天你巧遇了TA,TA站在雾霾里,TA拖儿带女,TA似乎两鬓斑白,但你又不确定那是否真的是两鬓斑白,你安慰自己,有雾霾看不清。但无可避免的,你还是能确定TA的老去,你还确定了岁月的匆忙,并无法挽回。你于是才惊觉你的一日千年,TA早已变迁。

亲爱的,怕就怕你过完了你的一生,我却被遗留在时间的彼侧。怕就怕,我看到了光阴是怎么一笔一笔划刻了你的日子,而我站在另外的维度里,一筹莫展。

好在我也是要变迁、要老去的,好在我没有穿越星际。在时间流逝这件世上唯一人人平等的事物面前,你陪我、我陪你。我们都敌不过时间,无论它能弯曲还是能翻转,无论我们能否一帧一帧地看着它重现。

但人类还有一件命苦的本事,那就是我们不知道从何时何地开始,学会了回忆这件事。

我永远会不经意地在一个晴朗的下午,回忆起和你走过的山脉、和你踩碎的光影、耳边还会响起河的细碎流音,中间夹杂着你的轻声细语。

原来,我们人类,被捆绑在时间里,却很少能老老实实地跟着时间前行。我们自己会弯曲无数的时光虫洞,从这端毫无障碍地跳回另一端。

那另一端,有未曾老去的你,未曾变迁的我,雪山也在、光影也在、波光粼粼的湖也在。大家都聚齐了,当然包括那最终和你分崩离析的诱因也在。我看着一切,没辙。

电影中,父亲成了女儿房间中的幽灵。他迷失在宇宙空间中,重回到那段过去的时光,发送着声嘶力竭的无声信息给他的女儿,他先说:留下,后来说:前行。

但在此时此刻的人间,现在的我们,终究无法成为过去我们的幽灵。大概穿越过时间长河的、属于未来的我们,也无数次回头探望过去的我们。但不知道他们看到了什么、明白了什么,令他们那么沉默不语。

突然想起过去的我,经常会猛地被一阵悲伤袭倒,因为我似乎听到过一个声音:珍惜TA吧,因为TA终将会不在你的时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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