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墨城内外又是众说纷纭,有人揣测,莫非皇帝准备废了太子殿下,改立这流落在外的皇子为储君,又有人说,永安王爷之所以会同意大皇子的身份,是为了以后好挟天子以令诸侯,毕竟皇帝身体有恙,待皇帝归天之后,世事难定,毕竟永安王手握墨国半壁江山不假,难免不会有二心,当然此类传言绝无人敢在外宣扬一二,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强,纵然有人因此入狱,却依然有人对禁令置若罔闻。
太子东宫内,一众宫人看着跪在院落中的太子殿下满是心疼和着急,然看着坐在太子几步之前巍然如山的王爷,硬生生的不敢上前半步,低着头,噤若寒蝉。
司寇启满脸愤恨与不满,发丝有些凌乱,嘴角处尚有一处淤青,手背之上亦是有明显的伤痕,一看便知才和别人交战过一场。
“可认错?”司寇逸冷着面容开头道,本就无甚表情之人,加之此刻眼底些许的怒意,更是让人胆寒。
“我没错,错的是他,是他先骂我的……”司寇启不满的回道,平日里他是绝不敢顶撞自己这个九叔的,既然却是不管不顾,甚至眼底泛起了委屈的泪光。
“不管原因如何,你既为太子,便是君,他乃大臣之子,便是臣,他逾越礼制自然会有其父严加管教,你饱读诗书,却如莽夫般大打出手,你阿姐难道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司寇逸问。
“可是……可是……”司寇启心底委屈,若不是那侍郎之子嘲讽他说父皇不要他了,马上就要废了他里那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人当太子,他也不会动手打他。
司寇启从小就因着凤羽的庇护及皇帝的疼爱,哪里受过这种委屈,此时本就有些无措,而自己的阿姐又不在身边,乍一听这样的话,自然就冲动行事了。
司寇启见到司寇言的次数不多,但是所有的人都说他好,说他张弛有度,恪守礼仪,性格温和,说他聪慧过人,谦恭有礼,说他……总之所以的人都对他好,宫中人多口杂,免不了就会有些流言蜚语被他听到,他心底窒闷却想着阿姐平日的教导也就忍了下来,谁知今日却被人戳中了痛楚,终于无法再忍了。
“没有可是,错了便是错了,君臣之道,为君之言这些你既然不懂,便在这里呆到想通了为止。”司寇逸说完站起身来,接着吩咐道:“太子没有认错之前,不许任何人靠近他一步。”说完径自转身而去,再不看跪在地上的人一眼。
司寇启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头一低,眼泪便落了出来。
阿姐,你在哪里,怎么还不回来,启儿好想你……泪眼婆娑中,司寇启在心底喊道,贴身伺候的宫人见此情形,也是心急如焚,想要上前却又碍于命令,只得站在远处宽慰道:“殿下,您就认个错,王爷的气就消了,认个错吧……”
“殿下,好汉不吃眼前亏,认个错王爷就原谅你了……”
宫女太监小心的哄着,生怕他跪出个好歹来,平日里除了公主偶尔罚你抄抄诗文书本外,何曾如此对待过他,如今见他这样只是低着头不说话,众人自是着急万分。
在众人看来,这不过只是小孩子之间吵闹而已,最是正常不过,只不过打的稍微严重了一些,但那人只是侍郎公子,又怎能跟太子殿下的身份比,因此觉得司寇逸难免有些小题大做,然而,在司寇逸看来,司寇启却是和一般人不同的,他是墨国的储君,是他与凤羽一起看着长大的,他身上背负的是整个墨国的江山,他就必须得比普通人更加严厉要求自己,仗势着自己的身份,居然打断了侍郎公子的一只胳膊,贵为储君如此不知分寸,司寇逸怎能不气。
深夜,留宿于宫中的司寇逸静立于院落内,看着头顶上暗无星光的天空,不知在想着什么,一旁伺候的侍从犹豫了片刻,还是大着胆子道:“王爷,天已经晚了,太子殿下还在那儿跪着,夜晚风凉,若是病了,公主该心疼了。”
司寇逸收回目光,似是听进去了这话一般,转身朝着东宫而去。
宫门前的院子里,司寇启依旧跪在那里,一众宫人守在十步之外不敢靠近,小声的哄着他,他却不闻不问。
见司寇逸走进宫内,众人一惊,忙闭了嘴巴,退后一步低头站好,司寇逸径自走到司寇启面前,看着低头跪于地上十岁的少年,问道:“可知错?”
司寇启低着头,半晌才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启儿,抬起头来。”司寇逸道。
司寇启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方才的戾气已然消失,眼底却依旧带着些许难掩的委屈之色。
“你求本王教你武功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司寇逸问。
“我要学好武功,保护阿姐,保护父皇,让谁也不敢欺负他们。”司寇启道,他一直都记得这句话,因为他一直都是这样想的,当他和阿姐躲在密室里眼看着母妃被抓走的时候,他就在心里这样跟自己说。
司寇逸俯下身,拉起司寇启,跪的太久的腿有些麻木,司寇启却是坚持着颤巍巍的站直,抬起头看着他。
“启儿,你是我墨国的太子,你为君,除了你父皇,所有的人都是你的子民,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然,君乃民之导向,一言一行,均为万民表率,你需爱民亲民,他们才会敬你重你,此乃为君之本,本王教你的武功不是让你欺负自己的臣民,而是让你保护他们,保护你阿姐和父皇的。”对于这个自己一手看着长大的孩子,司寇逸有着非比寻常的耐心。
司寇启点点头,道:“九叔,我知道错了。”
“身正,虽影斜,何惧?”司寇逸摸摸他的头道。
司寇启抬头看着他,眼底又是一片晶莹,却是强忍着眼泪点点头。
“来人,带太子殿下下去休息。”司寇逸见他如此,便对一旁的宫人吩咐道,众人方才道是,两人过来搀扶司寇启,其余的赶忙去准备热水,准备饭菜,一时间众人有序的忙碌起来。
司寇启被太监抱着朝着东宫走去,走了几步却示意他们停下,转头看着司寇逸有些忐忑的问道:“九叔,你会一直喜欢启儿吗?”
司寇逸见他如此,难得的勾了勾嘴角,点点头,司寇启眼底一喜,仿佛是得到了糖果的小孩,心下的忐忑终于消失不见。
“启儿,你记住,你才是我墨国的太子,将来的帝王。”司寇逸道,这句话既是对他说,也是说给这宫里的人听的,众人听着永安王掷地有声的话语,皆是一脸谦恭,噤若寒蝉。
司寇启一听,嘴角一弯道:“嗯,九叔,我知道了。”说完刚想走却又仿佛想到了什么,道:“九叔,你记得告诉阿姐,说我想她了,让她早点回来。”
得到了应许后,启儿方才由着宫人抱着回了宫里。
司寇逸沉吟片刻,微微一笑,也该回来了。
侍卫看着王爷兀自一笑的表情,一脸惊讶错愣,再回神时,却见那墨色的身影已然走出了宫门,方才急忙跟了上去。
清晨,腾城内人烟尚少,早早开了城门的侍卫不敢怠慢的打着哈欠坚守着岗位,其中一人正是京城府尹派来的一个精通易容之术的衙役,名叫陈二,即便他已经在这里来来往往的看了无数人,发现有易容迹象的人都被扣押了下来,却依然没有太子殿下要找的人,如今已经过了好几日了,他自然也有些疲倦。
“有马车来了。”众人正在闲聊之际,忽听一人如此说道,众人顺势而望,果然见一辆马车正朝着城门口而来。
待走近众人才看出,这乃是前太子如今的东临王北堂瑞的马车。
便是如此,侍卫还是伸手一拦,让马车停了下来。
“王爷,这么早您要出城啊?”侍卫笑着道,虽然是前太子,但皇帝对其的重视以及太子殿下对他的态度,让众人也不敢有所造词,连二皇子如此厉害之人都身首异处,他却好端端的活着还封为了王爷,所以即便是废了的太子,却没人敢不拿他当主子。
马夫撩起车帘,便见马车内,北堂瑞端坐在内,怀中拦着一名女子,车上尚有一名侍女,陈二本职所在,见车帘拉开,便仔细的观察着车内的三人,目光打量过侍女,又看了看王爷并无任何可疑之处,然那女子却是娇羞的倚在北堂瑞怀中,面容看不真切。
“出城有些事。”北堂瑞看似不满的瞪了一眼陈二,将怀中的人又抱紧了几分,陈二迎着北堂瑞不悦的目光,尴尬的移开了视线,众人只以为这恐怕是王爷的新欢,不喜别人多看,有些讪讪的看着受到冷意的陈二,眼带嘲讽的笑意。
“王爷慢走。”侍卫见并未有任何可疑之处,便让人放行了。
北堂瑞点点头,车夫放下了车帘缓缓疾驰而起。
“哈哈,陈二,王爷的女人你都敢那么盯着看,你胆子可大了。”见马车走了,立马有侍卫调笑道。
“不是……我这不是职责所在嘛……”陈二被众人一说,尴尬着道。
“哈哈哈……你这色胆包天的,也不怕王爷挖了你那狗眼。”另一人说道。
“你们……”
“喂,你们看,马车停了。”陈二刚想反驳,却听令一人道,众人看去,果然见北堂瑞的马车停了下来,之前坐在马上的侍女从马车上下来,疾步的走了回来。
侍卫好奇的看着去而复返的女子,不明所以。
“我家王爷说,让你们找个人,把这封信给太子殿下送去,越快越好。”说着从手中递过一封信给了侍卫。
“是,小的这就去。”侍卫一听是王爷给太子的信,哪里还敢怠慢,接过信交待了几句便走了,雪岚看着离开的侍卫,对着众人笑笑便转身朝着马车而去。
“嘿,王爷就是不一样,连伺候的丫鬟都美的比花儿还好看。”一旁的侍卫看着走向马车去的人感慨道。
众人一听,又是一片嘲笑之声。
东宫,结果城门侍卫递上来的信函,北堂烽有些不明所以,不知北堂瑞怎么会给他写信,信中只有一句话:东城桃林坡,逾时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