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我憋着很好受吗?他不要我了,本来以为我送他的那句话,他不会当真,可是最后他却比任何人都当真。”她崩溃的抱住头,“你以为我想撒谎吗?我不想,什么娘,在这里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她豁出去了。
掀开被子,御寒浑然失措的坐起身,“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帮我,实话。”
“因为我想离开这里。”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救他。亦许最开始只是处于那多管闲事与阴差阳错的好心,可是,此时,对她而言,那一切也随之烟消云散开去。轻蔑的瞥过御寒的脸,不觉的,她才发现自己有多可笑。
“方才我的多管闲事,最后换来的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她自我嘲讽的扶住心口,“善心,善心,凡凡什么凡凡,可笑真是可笑,在这里,我有什么资格去认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做母亲。”
那梦幻的认母戏码也只存在于小说中,而她今天的所作所为也只是一场摸不着头脑,胡编乱造出来的多余之举。
接着,她又自笑了两声,“白痴,我真是个白痴,本来就没有那好心,还在这里跟你废话什么?真是可笑。”
御寒疑惑的眨巴了两下眼睛,问道:“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情,你们有你们的阳关道,我有我的独木桥,或许我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说什么帮助你的屁话。”总而言之,自己也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屁孩,至于那些深奥的解释,伟大的救人计划,本来就不是她可以邂逅的。
“你的模样看着也不像没事的脸。”前后秒完全变化的模样,怎会没事,拉开挡在脚前的铁链,御寒不假思索的偏头对上她失神的眸子,继续道:“我那只是一句玩笑话,你大可不用当真。”
连续几天听到的有关自己的评论,难不成都是玩笑话吗?
“你当那是玩笑话,我才不会当那是玩笑话,妖物,我本就是妖物,我本就是那撒谎不眨眼的妖物,你说的对。”她笑道。
妖物也罢,善心也好,呼扇两下睫毛,御寒嘲笑的眯起眼睛,“看你的模样,我倒想起了我那惹人嫌的妹妹。”
“妹妹,不要拿我这个妖物同你天真无邪的妹妹相提并论。”她不自在的避开他略带同情的双眸。
“不提,你怎会恢复方才的状态。”御寒认真道:“我又想通了,不管你是妖物还是什么的,我都相信你。”
白凡凡苦笑道:“为什么又打算相信我。”
“给你讲个故事你就会明白了。”御寒的表情倒是严肃起来了,“是个有趣的故事。”
又是故事,故作认真的抬起眼帘,白凡凡不解的皱起眉头,“你个太监,怎会有什么有趣的故事,别说笑了。”
御寒又向她移了两下,“没有说笑。”
说着他的眼睛开始乱瞟,“妹妹曾经也被误解成了妖物,那个时候我不相信她。”
“所以你才要选择相信我的吗?”白凡凡自嘲的扭过脸,“算了不说了,故事你也别讲了,你!我也不想救了。”此时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自身难保,再听窗外熙熙攘攘的吵杂声,她想自己可能真的不能再在这里耗下去了。
“你好自为之吧。”
当她正要起身时,御寒一把揪住她的袖子。“求求你救救我。”
截然不同的模样,截然不同的语气,这小子是怎么回事,逆身看着榻上坐着不抬头的小太监,意外之后,她又心软了。
陌生的国度,陌生的地域,自己的生命看似一只爬不到终点就要一命呜呼的蚂蚁。爬行在这条看不到终点,摸不到温度,时时被人抛弃,被人唾弃的小道之上,她又有什么权利去拒绝他对自己投放出的请求。
低下头她的眼神也随之没了方才的无情,“那你给我讲讲你妹妹的故事。”
“好。”御寒依旧揪着她的胳膊,深怕她离开这里。
那年,他放弃了作为正常男人的生存。
王爷府口,他可怜巴巴的看着眼前那个似为严肃的小王爷,乞求道:“王爷,求求你就让我当太监吧,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小白亦双手背后,不解的看着他道:“从小的玩伴,你为何总是执迷不悟的不听我的劝导。”
“因为爹娘死了,前些日子死了,王爷求求你就答应我吧!”御寒继续道。
那日也因那句爹娘死了,小白亦答应了他的请求。不出几天,王府上下,他再也没了当初调侃他人的勇气。每日重复的鞠躬精粹,让他厌烦。可再看自己的身份,他又能怎么做。
“哥哥,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你是谁,本公公什么时候见过你。”
“哥哥,我是你的妹妹啊,我是你的小妹,你怎么可能没有见过我。”小姑娘警惕的扫着周边暂时平息的过客,“哥哥,你是我唯一的亲人,请你一定要帮我,我不是妖怪,我是你的妹妹,这个世上没有人相信我,我只有你了,哥哥哥哥。”
御寒冷冷道:“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方才本公公说的话,你难道真的没听懂吗?”
“哥哥,我听懂了。”她显得惊慌,“但是,哥哥我只求你救我,我不想死。”
御寒的故事没有讲完,看着他没了神采的模样,莫名之间,白凡凡也被他染了情绪。
“然后呢?怎么不讲了。”她问道。
“因为我,妹妹被抓走了。火场中,我躲在人群之中,就那样看着妹妹被活活烧死。”御寒难过的趴下身,“那她天说,如若我不救她,一定会后悔,是的,我后悔了,妹妹不是妖怪,却因为我的不解释被活活烧死,都是因为我。”
那年死去的妹妹成了他最不想提及的过往。
“几年下来,我从来没有想着像今天一样,换位考虑别人的想法。胆小懦弱,是妹妹离开后,我在王府隐藏自己的方式。”他自责的蜷起手腕,“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其实我感觉得出,王爷不救我的原因,我也知道自己的命不长了!还有,那天王府内的厢房外,我是故意放你走的,其实,我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死。可是,真正到了这种地步,我又害怕了,亦许是胆小懦弱已经成了习惯,那条看不清的路,我还是会害怕。”
白凡凡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笑道:“是啊,死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就像他说的一样。面对死亡,我还是会胆怯。”
御寒的故事很伤感,因为他的原因,妹妹死了,被当成妖物死了。也因为妹妹的原因,他想再胆怯一次。
他哆哆嗦嗦的探起头,颤颤巍巍的对上她深邃的眼眸:“你和妹妹很像,看着你,我不想死了,看着你,我害怕了,求求你救救我。”
“我和你妹妹不像,在这里我谁都不像。”
在他重新奢求自己的那一秒开始,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了。救命恩人的称号不是她可以代言的。再思,御寒当初在王府内的地位同她现在的又有什么区别,有心无力的感觉她比谁都懂。
太阳上山前,太阳正中时她的那份多余的好心,可能也只是自己的自以为是在作祟。
“对不起,也是因为我谁都不像,所以我不能救你。”她坚定的看着他。
“罢了,方才我也只是个玩笑,至于那个伤感的故事,你也当作玩笑好了。”御寒傻笑道。
“抱歉。”拉起裙边,白凡凡按着进来的方式翻了出去。
注视着被外面那人重新拉上的折窗,御寒也不再控制自己的情绪。
拦过一侧缩成一团的被子,他无助的俯下身开始大哭。
“御寒,你没事吧。”
“没事,抓走吧。不要让我再看见她。”
“哥哥谢谢你,给了我死的勇气。”
火场上,小姑娘被死死地捆绑在木杆中央,脚下是无边无际的人群与看不清的烟雾,头上是一团黑到无光的乌云。
也是这样的情况,她也没了再乞求的心情。从爹娘死去之后,哥哥义无反顾当上太监的那一刻,她就应该清楚自己的价值,她就应该清楚哥哥的想法。
“哥哥,对不起,那****不应该去求你。亦许我死了之后你会后悔,一定会后悔,但是,就算那样,你也要好好活着,不要再像以前一样活着。”
“对不起,妹妹,对不起。”那日站在人群中,他努力忍耐着将要流出的眼泪。
今天,他真的后悔了。
“原来妹妹那时候的感觉这么难受。原来,说出自己心声后,被拒绝的感觉这么难受。”御寒这才感到妹妹那时的感觉。
侧身听着屋内传出的支吾声,白凡凡无神的看着前方。
“说出心声后,还被拒绝的感觉真的很难受。”白凡凡重复着御寒的伤词。
不救他不代表不帮他。闭上眼睛,她自嘲的忆起那日海边简小小对自己的说的话。
“你救不了任何一个人,因为你只是一个无用的高中生。潇水的事情黎萧然看的一清二楚,你知道吗?白痴!”她的语气更迭不正,“可是,你却还在欺骗自己,真是白痴,一年被折磨成了那个样子,却还不知悔改,真不知道你是蠢还是蠢。”
她是蠢了,就像当初一样的愚蠢。睁开双眼,她略显嘲弄的扬起唇角,“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白凡凡这次你一定要帮的不动声色,以示不被任何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