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reamers are just too young to be normal
毕玺把无为的小说《战神白起》介绍给孟博涛,想让他投资。知他日理万机,为确保他能仔细看,她要陪他一起。孟博涛说:“我说我会看,我就一定会看。”毕玺知他不悦,见好就收,留下了本子睡觉去了。
白起出场:
洒向人间的血,不能杀死病毒,反而能滋生病毒。牙齿温柔与否不重要,滑下食道的肉终被胃酸消化。白起的眼睛很浪漫又很凶猛,魔性和神性混杂,闪着不可侵犯的寒光却也伤痕累累。他的灵魂里有才气,将气,也有毒气和鬼气。胆大的已经忘了天有多高,只要地能承的住战俘的尸体。白起是谁?昭然若揭,杀人魔王。他是自己都感到惊悚的风景,他杀人的速度已经跟不上他对死亡的热情了。常见尸体在大火中噼啪燃烧,他的双眼却未被映得火红,反而寒光袭人冷的快要冒烟。他不是容器,盛不下一百多万人的性命,他是导管,将他们过渡到地狱。他死之日,便是管空之时。他的心也盛不下情绪,喜怒哀乐都随着尸体途经,无法驻足。恨他的都是他的奴力。声讨足以说明,他是被爱的人。
白起屠城:
阳光浓烈的地儿,血腥气被冲淡些。四面八方上天入地,秦军所向披靡的士气,战无不胜的信念,聚成灿灿金光仆在白起的脚下。白起这两个字,足以让其他六国不寒而栗。他不断更新战绩,创造新的神话和纪律,真真一盖世英雄。光击在白起胸口上,被健壮胸肌外面的钢盔铁甲反弹回去,反射光即将把疲惫的城门撞开时,城门自己开了。降旗。磕头下跪的人。魁梧壮硕的刽子手们连接了自由的薄弱环节,降者哭天抢地。
人,看上去有多稀少就有多多余。冷剑出鞘,肃杀杀的寒气直逼心脏,冰凉的剑尖似要剜出每人的玲珑心。他明白斩草除根的道理。植物也是有生命的,只是不会造反。屠城,唯给自然留了活口,不算赶尽杀绝,满门抄斩。这座城还穿着盛年时的绿衣,春风吹又生。
湿漉漉的太阳从血泊中爬出来,染得比昨日更红了。无数加仑的新鲜血液浇灌了死者坟头的青草根。死亡,维持了这个世界的秩序。战争,不断完善秩序的轮廓丰腴它的细节。
晚上,白起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吃掉的人所剩下的躯体,晒会儿太阳,竟又补全长出来。他又接着吃,吃了很久,吃了很多次,吃得又累又渴。走到河边,他张开喉咙,看见嗓子眼儿里有一颗脑袋和一条胳膊。头上的眼睛还眨着,那胳膊还在向他挥手。白起想和他对话。可喉咙被器官卡住,无法发声。
……
战士们在乳房一样的山下,如饥似渴。童贞的草木都如被春风强暴了。战场上发情期的男人真可怜,这时能满足他们的女人也一定能得到极大的满足。
……
孟博涛自幼嗜读史书,尤爱春秋战国史,他一直对白起很感兴趣。无为正投他所好。白起不符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顺序,平的了天下,治不得国,更无家可归。这个有军功无政绩的男人,有政治才干却无政治热情,他并不觊觎权力,也无法不择手段。他不屑明争暗斗,他喜欢真刀真枪。在残酷的政治斗争中,兵家的一败涂地只是政客们塞牙缝的消遣。厮杀最惨烈的战场往往是无形的。文明起源于欲望的压抑,战争起源于文明的压抑。君主从已死战士的死中只能看到活着士兵的战斗价值,而不是生命的可贵。无王因其他国家战败而放弃攻城略地。人类的智慧能拯救由智慧带来的毁灭么?不能。剪掉一些苞,花才能专注开成一朵。人的生存亦如此。以战止战者,并非杀人成瘾。死的越多,人制造罪孽的机会便越少,也相对在人间行了善。大致翻看后,孟博涛决定约见安无为。
孟博涛知安有为与安无为是双胞胎兄弟后深感不安,与其说他有双胞胎恐惧症,不如说害怕面对双重人格的自己。他怕他们联手,危机四伏。
孟博涛说:“你看起来像个艺术家。”
无为说:“你别骂我。被人称为‘家’的,定是有了社会地位。而这时,他已受到艺术的唾弃。我不过是个手艺人,说是要饭的也行,接地气的称呼好养活。”
安无为显然没有他哥哥稳重,带着几分恃才傲物的轻佻。弟弟才有资格年轻气盛。
“血气方刚是没有办法把心搁在当下,总是放在未来,跃跃欲试,以为成功指日可待。敢拼敢闯是好事,但要脚踏实地。很多人不敢大张旗鼓,怕奋斗后仍未改变现状招来能力不足的嘲笑。且不谈你能否实现梦想,你眼神中敢于承担一切后果的冲劲儿,很值得肯定。”
“少年不是不识愁滋味,而是不知疲倦的滋味。我精力旺盛,因为乳臭未干。没有才华,可以有成就,但一定不是伟大的成就。”
“为什么对白起感兴趣。”
“白起,这个没有喊日月星辰唯我独尊的男人,得罪了仁义道德,得罪了文化,是无冕之王。无冕之王才实至名归,无冕之冕才货真价实,因它需要推举者发自内心的长久认可。骂声一片,总好过嘘声一片。遗臭万年在某种程度上也是流芳百世。具有争议性的人物才能在枯燥的历史长河中鲜活永存。冷遇倒也清静,白起避免了像曹操那样被无聊者叨扰。被误读的可能性越大的人越有魅力。白起的战绩仍会被误解,不知会在哪代人哪声喊杀中被平反,总有整个民族视他为骄傲的时候。后人因不敢敬仰而寂寞,白起也因后继无人而遗憾。王者无法归来,后来者又无法居上,这很尴尬。”
“你笔下,白起杀人之后的表现很触动我。你说在婴孩前,白起变得好矮好矮。他和它一起爬着,甚至不如它高。这段关于生死的对比很有张力。你虚构一位仙风道骨的世外老者,以此来表现白起对自己的诘问和陷于良知复苏时的挣扎,这很智慧。”
“谢谢您认真的阅读和肯定。价值,公理,正是那些我们认为值得的驱动力让我们活在痛苦之中。人离世时若对死亡毫无了解,那才是最残忍的。我每天最大的功课是观想死亡。死亡不是肉体的消失,而是无法救度自己的灵魂。人无时无刻不在死亡,只因心的惯性连续着活着的信息,将对肉体的执着反馈给虚妄。”
“战神一生军功赫赫,你要如何表现。”
“我想展现鄢郢之战,长平之战和邯郸之战。其中以长平之战为重。”
“长平之战从前262年到前260年。在你的作品中,我看见了春夏秋冬以及各种天气状况下的战争场面,规模很大。战争场面需要很大的投资。现在很多人都扎进电影圈找钱,捞钱。已经没有作品能还原活着和生存,你的作品,商机和意义何在?”
“三点。一,中华文化是保守向内的,不是侵略进攻型的,中国男人最缺的就是攻击性,文化上的男主人公都是细皮嫩肉的风流公子和浪漫书生,但白起截然不同。二,现世有太多虚情假意,兵荒马乱年代的真爱可歌可泣,白起的两段感情荡气回肠。三,结尾处我提出了亡灵军团的新概念。把死后的白起虚构进魔幻时空,阴间的鬼魅都跪在他脚下,求做他的兵,编入他的队伍。他生时是帝王的将军,死后是魔鬼的雇佣军。我有拍系列电影的意识,做成魔幻史诗大片。”
“我投资,一是因为白起,二是因为毕玺,三是因为安有为。我给你一个亿,其实是不够的。但我只给你这么多。你还要留出部分,给后期制作以及发行宣传。”
无为大喜过望,这真的是出乎他的意料。
孟博涛问:“有床戏么。”
“有。但会点到为止。”
“床戏毕玺不能演,找替身。”这是命令,没有商量的余地。
孟博涛对毕玺说,“我不担心将你捧红后你择木而栖另觅高枝,但与我在一起时要绝对忠诚。”
毕玺开始24小时生活在监视下,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让她选择性忽视。她只有若无其事,无为才能顺利。无为踌躇满志,积极地做着前期筹备。毕玺知道自己的牺牲很值得。
不知不觉,手机电量就等空了;不知不觉,醒得太早又或失眠太晚;不知不觉,就想让你抱住了;不知不觉,一个人把被窝折腾暖了;不知不觉,天就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