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这蒲钧昊跌跌撞撞的走到城门口时,一个,一个令他此生都难以磨灭的惨然之景赫然于了眼前。只见那城楼上悬挂着一具早已风干的尸身,那随风飘摇的色目商人淡黄色的发,那依稀高挑的身形,蒲钧昊怎会认不出,怎会认不出那,那正是蒲父,蒲有德。“父亲,父亲,父亲啊。”蒲钧昊顿时悲从心来。两年的亡命奔波、伤痕累累寻来,却见得竟是亲人惨死于眼前。蒲钧昊愤然着大步着向城门赶去,城中守卫见着一邋遢的乞丐不知死活迎面杀来,都赶紧拿出了刀剑对准了他。就在这一刻,悲愤的蒲钧昊竟猛然吐出了一口鲜血,竟那么直直的倒在了城门下。
“臭疯子,臭要饭的,给扔到一边去。”守卫官不削的说着。
是夜,星空惨淡,乌鸦在城楼上那具尸身旁盘旋着又落下着。蒲钧昊晕沉着缓缓醒来,见那熟悉的尸身顿时又恸哭了起来。“父亲啊,父亲啊,儿,儿来晚了,儿来晚了。您何以遭到如此不公之事,如此不公之事啊。我们父子究竟所犯何罪?所犯了何罪?怎会勾结蒙古人图谋造反?苍天不公,苍天不公啊。”蒲钧昊愤怒悲切的声音在天宇下响彻着。他怒红着双眼,紧紧握着双拳朝城门下走去。“父亲,儿这一定要救您下来,儿要带您回家。来带您回家……”
黑夜中,蒲有德的尸身孤零零的飘荡在空中。蒲钧昊落着泪一个提气飞向了半空。同时,快速扔出了一把匕首打向了绳索。只见绳子断裂,蒲有德的尸身便立刻朝城下落了下来。蒲钧昊快步赶紧着上前,正要接住时。忽然,城门上方一阵高呼:“捉拿那图谋造反的蒲氏余党。”
很快,就见得城门上涌出了一群排列整齐、早有准备的侍卫。“放弓箭”。一声令下,一道道利箭快速的向蒲钧昊射来。一瞬间,那飘落的蒲父尸身被射成了箭靶。
“父亲,父亲。”身重数箭的蒲钧昊悲喊着。“此仇不共戴天,不共戴天。父亲,父亲,儿一定要为您报仇,一定要为您报仇,我一定得活着为您报仇。”蒲钧昊绝望的最后看了一眼父亲的尸身,扭头冲入了夜色中。
“此招果然有用。”看着蒲钧昊逃亡而去的身影,蒋瓛得意的笑着。他想着皇上因捉不到蒲氏之子迁怒毛骧。如今,自己一上任就使出了这么一招“守尸待犯”,看来蒲氏之子很快就会落网。于是,蒋瓛下令全城通缉谋反的蒲氏余党。
蒲钧昊救父未成又受了箭伤,心中悲凉顿生。“父亲,父亲,父亲,儿不孝啊,时隔两年才到了应天城,却已见父亲惨死于城楼上。儿一定要为您洗涮冤屈,找出那诬陷之人。还我们蒲氏父子的清白。”仓皇的逃着,终于在一处山脉下,蒲钧昊失血过多终晕倒了过去。
这山脉常年雾气环绕,偶在天色****时分,山的南面会发出紫色的光芒,应天城的百姓俗称此山为“紫金山”。这年,胡惟庸案一去,朱元璋龙心大悦。及其重视风水的他,命刑部捶牛首山,凿孔穿锁,使其形势向皇宫内朝护卫。并亲自看中了紫金山的阴宅风水,要把陵墓修建在这里。这紫金山星河拱戴,形势秀丽而甲天下。山虽不高,蜒蜿而长顿如龙,前峰秀峙、玄武缠涧,可谓是风水宝地。于是,朱元璋便打算次年动工修建陵墓。
这年,也正是朱元璋站在紫金山选定墓址的同时,这位衣衫褴褛、奄奄一息的蒲钧昊也倒在了紫金山南侧的山洼里。就像是冥冥中很多注定的故事一样,起源与此,故事的终点也了结于此一般。
这会,雾气缠绕在蒲钧昊的四周。山中的虫鸣、鸟啼在他耳畔轻吟作响。蒲钧昊疼痛的呻吟着。他吃力的睁开眼打量着四周,却毫无体力支撑起身子。“今逢家遭变故,父亡身首异处。我愤然痛惜不已。然,也无力回天。望苍山荒野,想我堂堂一大男儿,就这样死于荒郊。天不公,老天不公啊。”蒲钧昊攥紧了拳头,豆大豆大的泪珠滚落下了面颊。
蒲钧昊这年已是20成年。想到少年时与父亲奔波于海外贸易,游历甚多,孤傲狂放,侠义不羁的他一直孑然一身。如今将死,蒲钧昊心中悲凉一片。天色又沉下去了一轮。眼看,蒲钧昊的气息越发微弱。不知过了多久,天空飘起了细雨。朦胧着,蒲钧昊隐约看到山坡的一头走近了人的身影。饥饿、疲惫、悲愤的蒲钧昊不由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边,南山上一阵马儿的嘶鸣声长长响起。“咦,今日白霜儿是怎么了?”一位俊俏的少年郎骑在白马上疑惑的说着,便命下人到四周看看。
那下人看了一会,便立刻慌慌张张的跑回,一边喊着。“呀,呀,不得了,不得了,云,云,云少爷,那边有一个死人。”
“死人?这南山上怎会出现死人?快,快,我们前去看看。”少年郎立刻同一身材修长、面容优雅的男子跳下马匹朝蒲钧昊奔去。
“呀,确是一人。赶紧看看,还有呼吸没有?”俊俏的少年郎着急的说着,赶紧伏身在蒲钧昊的鼻息和胸前探了一探。
“哎,你莫要这般。”一旁优雅的男子不悦道。他看着蒲钧昊,见他虽然衣衫褴褛,但是眉宇间隐隐透着股的狂野不拘的霸气。
“别,尚风你先别说话,他似乎还有气,还有气息。”少年郎忽然一阵喜悦道。抬眼见,只见这少年郎的一双眼眸如同当烟的秋水,眸光沉稳尽显清丽。
“云……”不待男子答话,少年郎就着急的扶起蒲钧昊一边令下人递上水来。蒲钧昊迷迷糊糊中,似乎闻到一股奇特的兰香。那双干裂的双唇一沾到水就像迎到久违的甘露,蒲钧昊立刻夺过少年郎手中的水壶大口大口的喝着,这一举动吓坏了少年郎。
优雅的男子立刻冲上前警惕的看着蒲钧昊,待蒲钧昊喝完了水,这才睁开了双眼。见少年郎约莫十六、七岁,头带一顶冠帽,身着一身青色长衫,唇红齿白,一双美目正担忧的看着自己,活脱脱就像一个俊俏的女儿家。蒲钧昊不由微微一怔。“你,你是?”
不待蒲钧昊问完,那少年郎清灵悦耳的说道:“兄台,你是哪里人氏?怎会落于这南山处。南山终年人际罕至,今你碰到我们,也算是你的运气了。”少年郎一边说着,一边命下人把蒲钧昊扶上马匹。少年郎接着又轻声道:“兄台,我宅子就在这南山下不远处,你这厢先到宅中安顿一番。再行通知你的家人可好?”少年郎说着,蒲钧昊微微点了点头。
“云娘,你不能随便把一人带回宅去。你看看他,显然是受了很重的伤。荒郊野外,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这万一所救之人,是杀了人或被追杀,岂不是惹祸上身啊。你瞧瞧,他浑身那伤口,一看,就是……”优雅的男子担忧的说着,他口中的云娘也正是这乔装的少年郎。
云娘抿嘴一笑,“尚风你真是多虑了。我看他倒不像是个坏人,似乎眉宇间有着凄楚,定是有什么委屈。且这深山中,他伤重成这样,又岂非不救之理。这样,尚风,我带他先行告辞,今日新到的生丝我就不去验货了。”
“马上就到驿站了,若是你不去……不行,这事耽误不得。”尚风不悦的说着。见云娘专注的看着奄奄一息的男子,心中很是不快。“云娘,你一向心地善良。不过,我们有要紧事,且这人看来伤势很重,万一是坏人……”尚风依然说着。
云娘不悦道:“你看看这人伤势如此严重,万一再不救,怕就没了性命。我们怎能放任不理。尚风,你先去吧。不安置好此人,我放心不下。”云娘低语了几句不容商量,便带着奄奄一息的蒲钧昊下了山。
这边,山行数步,云峰烟雾处隐约飘来了一阵声,似远又似近。“南山有情奈孤命,宿世轮回不是情。落入长生汤泉客,人间世事说因果。”云娘疑惑的看了看四周,然而一切又归于了平静。
“父亲,父亲。儿不孝,儿不孝,不能救您。啊,啊,父亲,父亲,父亲。”蒲钧昊满头是汗痛苦的念叨着。记忆中,父亲的尸身被射成了箭靶的惨景深深刺痛了他的内心,而箭伤亦是蚀骨的疼痛。蒲钧昊痛苦的挣扎着,脑中又闪过南山上一美貌的少年郎走近了自己。
这一路下了南山,便入了热热闹闹的应天城。城内居室连廊栉比,居民千余家,街巷逶迤、室宇丛密、高墙深院,店铺栉比鳞次。一路向城南走了去便是官僚和贵族的宅邸。这云宅正位于城南,以四合院相连接,院内墙上是石刻。入了宅邸,下人迎着云娘,便一同扶着受伤的蒲钧昊穿过假山石,到了一处绿树掩映,依着水榭的屋前停了下来。这里很是宁静,似有远离尘世的静。蒲钧昊便在云宅这处屋子里疗起了伤。
整整快半个月,期间蒲钧昊醒来又昏迷过去。云娘和云大人都是着急不堪。云大人不知救回之人究竟是为何重了如此重的伤,希望男子醒后可以早日离去。而云娘整日守在床旁陪着蒲钧昊,不知为何在她心中对这男子充满了无限疼惜。蒲钧昊身上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让云娘心疼与担忧。她也从没这样为一个男子如此忧心过。
蒲钧昊这边又是一阵噩梦不断、浑身是汗,云娘赶紧拎了水为蒲钧昊擦拭着。云大人有些不乐了,“云娘,你毕竟是个女儿家,怎么如此和陌生男子这么亲密。你,你可别忘记了还有尚风。这若是让尚风见了……”
云大人话还没说完,云娘便反驳道,“父亲大人,您怎么会如此想啊。您看,这男子浑身是伤太过可怜。再说,再说,我与尚风,也只是兄妹情谊啊。”云大人见这男子又不断的呼喊着。他皱起了眉头不再和云娘理论。总之,云大人心头盼着这男子伤好后赶紧离开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