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云娘醒来,浑身有种被压着喘不过气的感觉。隐约中,张真人拿出一个瓷瓶,倒了一粒丹药给云娘喂下。云娘四肢无力,不知过了多久,抬眼向着香火缭绕的太极殿晕沉沉的看了过去。那会朱元璋身子里飘出的人形之事,让云娘心有余悸。她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有那些道士究竟对她做了什么?云娘心口沉沉的,此时见道士们都走了,太极殿的门窗上隐隐透进了一些光线。“景轩,景轩,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快来带我,带我离开啊。”云娘呼唤着,极度求生的渴望着。云娘想要爬起身子向外走去,可是竟吃惊的发现,此时她正卧在八卦图形中。四周插着白蜡烛,点燃着香。而东面的一头则放着三个白色的碗。四周各贴了道家符咒,上画道教三清圣人,中画风云雷电,下书急急如律令。而她身子软绵绵的根本没有起身的气力。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景轩,景轩你在哪里?救我,救我出去。”太极殿冰冷刺骨,云娘伏在地上不断的呼唤着。然而除了那盏盏昏暗的蜡烛和龙榻上那具诡异的尸体外,再无其他。云娘哆嗦着,不知道宫中为何这样对待她?一切都太安静,安静的如同死去了一般。
“那云娘在里面,一直没什么动静吗?”门外,如今降做锦衣卫同知的蒋瓛问着话。
“是,大人。好像道士在里面做了法,她就没再挣扎叫喊了。”看守的三位锦衣卫说着。
“嗯,这就好。皇上换魂之事切记不能透露了半点风声。”蒋瓛招呼道。他朝太极殿内窥视了一下,又呵呵笑道:“那几****还寻思着,这景轩怎么就突然爬到我的头上去了?原来他此次升做锦衣卫指挥使,是献他娘子换来的。他如此心计,自己的娘子也都不放过,我自然得甘拜下风了,哈哈哈。”蒋瓛说着,那三个锦衣卫也嗤嗤笑了起来。
太极殿太过安静,那锦衣卫们说的话都仔仔细细的入了耳来。“蒋瓛大人,您说的极是。景轩也不看看,他怎么能和大人您比。您可是在咱们锦衣卫里响当当的人物。景轩要不是使了这种歹计怎么会成了指挥使?将自己娘子献给皇上做换魂人,这招真是够毒。”那三个锦衣卫们戏笑着。
“呵呵,不过,话也说回来。这男人想要成事就得手段狠毒。尤其是我们做锦衣卫的更要讲究无情二字。我看景轩能心安理得将娘子献给皇上换魂,换得一世功名,这点连我也得自叹不如啊。”蒋瓛冷笑着。
“不过,蒋大人,你说这云娘真的是死而复生之人吗?皇上要如何用云娘使得先皇重新活过来?”锦衣卫佥事问着。
“嘘,此事不是我们这些人好问的。再说,管不管她是不是死而复生,只要皇上信,她就能换魂。看紧点,其他不关咱们事。”说着,蒋瓛大笑着离去了。
云娘听得真真的,顿时如晴天霹雳一般。“不,不,这不可能。景轩带我入宫是为了要将我献给先皇作换魂人?不,不,这绝不可能,景轩不会骗我的。他不可能为了自己而出卖我、害我。不,不,这绝对不可能的。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出去,我要见景轩,我要见景轩。”云娘凄厉的喊着。她惊惶了,深深惊惶了。此时的她真的离死亡很近很近。
景轩在大殿内听着朱允炆说着话,这一番絮絮叨叨、长篇大论无非就是感激景轩对明朝的一片忠心,也提到了自己父皇朱标昔日受景轩所救之事。君臣二人真情流露,倒也是感人不已。
大殿告退后,景轩去了锦衣卫衙门。这边,景轩又想着先皇已经驾崩,昔日父亲冤案也该得到平反。于是,便不再顾忌其他,命着锦衣卫将昔日蒲氏一案拿来翻阅。蒋瓛听了一个警觉,心想着,景轩若与当年图谋造反之人有关,那他就是死罪。
待晌午时分过去,景轩回到了大殿。见云娘去了太极殿许久,便寻问着朱允炆。“皇上,晌午已过,臣想带娘子告退了。”
见景轩这么一说,朱允炆倒是一愣。“景轩,你今日带娘子进宫是要献与先皇换魂,难道你忘记了?”
景轩听了大吃一惊道:“皇上,此话从何说起?云家平反,云娘侥幸存活。景轩带着云娘进宫谢恩而已。怎会,怎会有先皇换魂这莫名之事?臣实在不明啊?”
朱允炆顿时不悦,“景轩,你少在这装糊涂。朕之所以让云家平反,就是因为云娘可以起死回生,可以助先皇换魂长生。故,朕给以其家人安慰才许了平反。同时,朕念你对如此先皇忠心,就升你做了锦衣卫指挥使。”
“皇上,这,这从何说起。云娘是活着不错,可是,她怎能与先皇这已驾崩之人换魂?这可是何等无稽之谈之事。且,臣,臣也未曾知晓……”景轩不安道。
朱允炆越发不悦,景轩说换魂是无稽之谈,岂不是说他这个皇上是个昏君,不懂人伦常理。朱允炆不想再听景轩说下去。“好了,够了。别说了。朕念你可能是一时心乱,不怪罪你口出不逊。云娘已经在太极殿和先皇进行换魂仪式,一切不容改变。你且回去吧。”说着,朱允炆令让景轩退下。
“不,不,皇上,皇上,使不得,使不得啊。云娘是我娘子,我怎忍心让她牺牲性命做换魂人。不可以,这绝对不可以。”景轩见朱允炆毫不理会,立刻慌了神。看着一个晌午过去了,景轩心中一个激灵。他害怕、他深深害怕云娘出了事。想着,景轩顾不得一切,顾不得此时是在皇宫大殿,他疯狂的就要冲了出去。
朱允炆一看,怕换魂一事给张扬出去,立刻令左右禁卫军围挡景轩。“滚,你们都给我让开。我要带我娘子回家。我要带云娘回家。”景轩大吼着却被禁卫军团团围住。“你们全部都给我让开,再要拦着我,我就不客气了。”景轩怒声道,说着,从腰上掏出绣春刀,又看了一眼腰上的夫妻结。
“我今日势必要救娘子出宫。你们若是不让开。我就和你们拼了。”说着,景轩一跃而起与禁卫军对打了起来。这些皇上贴身的禁卫军也是训练有素,与景轩一番电光火石,刀剑声刺耳不绝。
“护驾,护驾,赶紧护驾。”公公大叫着。“皇上莫要担心,臣立刻就让宫中所有禁卫军赶来护驾。”
“不可。”朱允炆令道。他看着救妻心切的景轩,确实有些狐疑。景轩献娘子之事难道真的是被蒙在了骨里?
正想着,忽然,禁卫军一刀刺中了景轩的胸口,景轩闷哼一声向后退了多步。禁卫军又很快团团将他给围住。景轩红了眼,他口吐鲜血不肯倒地,“你们都让开,我要带我娘子离开。她,她不能换魂。她是我的娘子,我不能看着她死。她,她现在一定,一定很害怕。她一定想和我回宅。”景轩悲痛欲绝的说着,见心口不断流出的鲜血,他怔了怔。他忽然好怕自己救不了云娘。这边,禁卫军们又要举刀上前。
“住手。”朱允炆看不下去,突然喝令。
“皇上,您这是?”公公在一旁莫名,见景轩马上就要被就地阵法,皇上怎么就让禁卫军停了手。朱允炆沉默的看着景轩,看着他口吐鲜血,看着他一心要救娘子,看得人不觉有些动容。朱允炆想到昔日自己的父皇朱标,也曾是被景轩不顾一切的跳入水中所救。
朱允炆不忍杀了景轩,他看了看景轩道:“朕今日念你曾救过父皇,且你也确是忽然得知敬献一事一时难以接受,朕不忍怪罪你。你回去好好想想,此事已然不能更改。你若想继续为朝廷效力,朕自然继续留你做锦衣卫指挥使。若是你心有愤恨,你且自己了断性命吧,也算是朕对你仁至义尽。”说着,朱允炆让禁卫军将满身是血的景轩抬出了宫中,并令密切注意景轩的一举一动。
景轩之事,朱允炆觉得事有蹊跷。“先皇寻换魂人一事,除张真人及五位锦衣卫官员外,只有顾命大臣、工部大人冯大人和朕知晓。而冯大人当日说景轩自愿献娘子换魂,朕本来就觉得有些奇怪。看来这冯大人是怕捉云娘得罪景轩,颇是费了一番脑筋让朕相信是景轩自愿所作。这个冯大人,让朕好生纠结杀不杀景轩这一个有功之臣?看来朕得好好处置这个冯大人不可。”说着,朱允炆沉着脸命公公传冯大人入宫。
“景轩,景轩,你在哪里?你为何不来救我?真的,真的是你让我入宫与先皇换魂的吗?我不信,我不信。”躺在冰凉的太极殿上,云娘瑟瑟发抖着。云娘满心伤痛,她不仅仅害怕未知的换魂之事,更害怕是景轩真的献她换魂,这,这比一切都更加的可怕。自己的爱人、一心信任的人,欺骗了自己。是比什么都更加让人心痛、令人恐惧。
“不,一定是弄错了。景轩不会这么做的。景轩,你会来救我的是不是?是不是?”想着景轩在南山说的话,云娘落着泪。想着想着,又嘤嘤的哭着。夜色下沉了,这太极殿的门打了开,云娘看着那些道人又走了进来。云娘恐惧着,不知道这些道人究竟要对自己做什么?或许,人最害怕的一刻,就是对未来的未知,云娘惊恐不安着。
“云娘,云娘。不,我要去救云娘。我要去救云娘。啊。”景宅中,景轩痛苦的唤着。
“景轩,景轩,你醒醒,醒醒好不好?景轩……”红霞说着哭着。“皇上为何如此心狠,要将你打成这样?还不让人出宅为你请大夫。这不是让人等死吗?呜呜呜。”红霞哭着,一点点小心翼翼着为景轩擦拭着血肉模糊的伤口。景轩满头是汗撕心力竭的叫着,不停地唤着云娘。
“景轩,云娘献去换魂了。从此云娘就离开了我们了。景轩,景轩,你不要再想云娘了好不好?你有我,你身边有我啊。我会好好爱你,好好待你的。”红霞哭着心疼的看着景轩。景轩大汗淋漓,鲜血不断流淌着始终止不住。“怎么办?怎么办?这样下去,景轩一定会死的。怎么办?禁卫军不准宅中人出去请大夫。这可怎么办啊?”红霞在屋中急的团团转。忽然,她似想到了什么。她一把举起瓷瓶猛地砸到了地上,拾起碎片就自己在手腕上狠狠地划了下去。顿时,那股入肌的刺痛几乎让红霞晕厥过去。鲜血流着,红霞大喊着,“刘妈,刘,刘妈,赶紧扶我出宅看大夫去。”这边,刘妈大吃一惊赶紧扶着红霞。红霞捂着鲜血不断的手臂走出了屋外,而门口的禁卫军们一把拦了住她。
“我受了伤,我只是个妇道人家。你们若不让我去看病,我若这一死,民间定会知晓皇上残暴不顾百姓死活的事。到时皇上怪罪下来看你们怎么办?”禁卫军们看了看红霞,也只得作罢。红霞这才匆匆寻了大夫,终于拿到了刀伤药。
回了宅子,红霞赶紧让刘妈悄悄煮了药,看着景轩一点点将药给喝了下去。红霞高兴的落着泪。“太好了,太好了,景轩你喝了药,就会好起来的,就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