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来得特别快,鹅毛大雪使得皇城银装素裹,圣洁无瑕。连日来躲在暖烘烘的永福宫内,也懒得出门去。
我倚靠在窗棂前,淡白的钩月将光辉洒在雪地上,谧静纯洁。永福宫外厚厚的积雪不着一个脚印,平整得如同湖面一样。
“娘娘,手炉。”暗香唤道,将紫铜手炉递给我。
我的手脚在冬天特别的冰冷,要是在现代,我一定是抱着小米取暖了。想起过去,不自觉地笑了,手中的暖炉甚是小巧,但却实用,比现代的那些玩意儿强多了。
笛声阵阵而来,恬静的晚上异常清晰,这是我熟悉的曲子,他为我送行时吹过一遍。我恍然地唤道暗香:“快把我的琴拿来。”
暗香应了一声,将琴取来。我迎着笛声,赋上了古琴的伴随。我不知道当年的宇文若兰拥有怎样的琴艺,即使是现在的我,都可以很明显的感受到她的才艺。我可以随心所欲的弹奏我脑中的音乐,就仿佛是熟练多年一样。
这首曲子本就是凄婉迷离,如今的笛琴合奏更显得哀怨,让人催泪。笛子的节奏越来越快,仿佛是要脱离我的跟随,直向苍天戳去。
十指抹、挑、勾、剔、绰,紧紧尾随着笛声,好胜心让我不甘寂寞,可是他真就这么恨我吗?他吹的这曲子也是在跟我告别了吗?
‘啪哒’,琴弦崩断,琴声不在。盈盈的泪光泛滥,滴落在琴身上。心中自嘲,就算我挽留了这笛声又如何?不禁喃喃道:“欲将心事赋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谁说没人听的?”身后一个声音传来,我赶紧拭去眼中的滴滴晶莹。
我迎出去,见皇上独自站在外面,甚是好奇,他在外面站了多久了?我冷冷地道:“皇上怎么会来?”
“你就不想这朕来?”他半猜着问道,转念想起,又问暗香道:“这永福宫外的积雪怎么都没人处理?”
“回皇上,是娘娘不让。”暗香福身答道。
“你下去吧。”皇上打发道。
门前的雪,我也是故意让他们留着的,这么厚的雪,来永福宫的人自然少了,也省去了不少来找茬的麻烦。没想到,皇上还是在今晚来了,在素白的雪地里踏出了一排脚印。
他没再问我原因,我也随他悠然得进入内室,他见琴弦已断,抬眼说道:“看来朕来得刚好。”
我疑惑地望着他。他诡秘地一笑,朝外喝道:“把东西拿进来。”
灵公公将东西放在桌上,上面缠着红色的绸缎,只知是个长条的形状。灵公公躬身离去,顺带关上了房门。
“若兰,看朕给你带什么来了?”皇上笑着打开了红缎子。
红缎子下,是一把‘伏羲式’的古琴,梧桐作面、杉木为底,通体髹紫,布着蛇腹断纹,琴身上刻着四字篆书‘九霄环佩’。撩拨琴弦,声声清微淡远,犹如从远方传来。
皇上拂着琴身,道:“朕听你在慈宁宫弹琴,虽美却没遇上把好琴。朕派人四下寻访,才找到了这把古琴,你弹一曲试试。”
“我累了,不想弹。”我冷淡地说道。
“是不想弹,还是不愿单独为朕弹曲?”他霸气地说道,捏住我的双肩,让我迎面直视他。
“不想弹,也不愿弹。”我挑白了说道。
“想做皇后,就该知道怎样取悦朕。”他竖眉暗挑,邪味地说道。
“皇上要人取悦大可以找别的嫔妃,我只想平静度过这一年。”我坦然地说道,似冰山般难以融化。
“怎么平安度过?作为朕的妃子,你还能逃开吗?”他扯笑道,动手勾起了我削尖的下巴。
我心怦乱,夜愈发的深沉,他可以随时召我侍寝,一年的光阴,我真就可以安然生活吗,未必天真了些。我无力反抗,只盼他没坏到那个地步。
我腰肢一摆,反被他顺势一拉,薄软的唇瓣倏然封住了我,强势地探入其中。脑中的警铃一闪,我奋力得向后仰去,却被他在后脑上一托,霸道地又深了一层。
害怕,心中从未有过的悚然感。密闭的房间里,暖炉中燃烧着炭火,赤热得烧红了我的脸。我摆脱不了他,委屈的眼泪懦弱的倾出,嵌入云鬓。感觉他的迷情,我狠狠地咬了下去。
他面部一收,吻中杂合了血腥味,让人反胃。他不甘地将我放开,在唇边一抹,指尖留下斑斑血迹。
“就真这么讨厌我了吗?”皇上未怒,却恍神地问道。
他的企盼和爱慕尽显于脸,放下了帝王的架子,只是一个在感情上受伤的男人,在等待我的回答。他仓惶却又坚定的神色,让人心头深深纠结。
“是。”我笃定地说道。若没有另一份感情的羁绊,我或许会妥协了。他的胸怀有十分的话,七分给了帝王业,三分给了我。
“哪怕我把拥有的所有都给了你?”他眉目深纠一层,探问道。
“是。”我又回了短短的一个字。
“那你为什么要做皇后,只为了宇文家族而已,”他似问非问,喃语道:“当初王府的种种,真得没有让你留恋的了?”
“没有。”我不留温度的答道。
“你是在报复我,”他直勾勾地看着我,道:“可你别忘了,你至始至终都是我的女人。我可以把你宠到天上,也可以把你抛进冷宫。”
他在威胁我,那份肯定绝不是跟我开玩笑。我倔犟地直视他,道:“若皇上下旨,我自会搬进冷宫。只是皇上不要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哼,”他阴冷地一笑,像一阵寒风,刺透了我原本就冰冷的身躯,他逼近地道:“你真以为你什么都不做,朕就可以把后冠戴到你头上吗?”
“你反悔了?”我疑问道。
“一年的时间还长着,朕可以慢慢等,你会甘心做朕的女人,朕的话从来没有错过。”他隐含着说道,伸手擦去了我眼角下的泪痕。
他的自信把我狠狠地击垮。我一直都知道,我迈出了第一步后,往后会步步艰难。君心难测,我越来越摸不清他了,他对我的感情,究竟是爱还是恨,抑或两者都不是。
“来人,摆架长乐宫——”皇上唤道,临出门前说道:“后宫的规矩,任何嫔妃都不能例外。三天后,朕会在长乐宫等你。”
后宫的女子,若活着,无论是否受宠,都是皇帝的人,即使是死了,这个身份依旧不会改变,当真就没有了其他出路。我望着那把‘九霄环佩’,暗自嘲笑,顺则昌,逆则亡,就算过了今天,还有明天、后天,日子果真还长着。而我竟把自己推向了风口浪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