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内,只有三人,皇上、逍遥、我。皇上特意传召我们两个,会为了什么事。我心中揣测,一面福身行礼。
“缙云县闹瘟疫的事,你们应该听说过了吧?”皇上合上手中的谕折,问道。
“知道,”逍遥上前回话道:“听说缙云县已经划出了疫区,但瘟疫还在扩散。”
这件事,我在太医院也听说了,缙云县原本是个富庶的县,只是近段时间,瘟疫横行,全县人心惶惶,无意生产。有些百姓怕被传染,纷纷投奔他乡,结果使瘟疫得到了进一步的扩散。缙云县是离京城最近的一个县城,如果不控制瘟疫的势头,很快就会蔓延到京城,到时再收拾就更难了。
“今日早朝,群臣启奏,朝廷应该派一名太医前往缙云县,减缓疫情,并要下派个钦差,稳定人心,重拾生产。”皇上下榻,将一本奏折递给逍遥,说道:“高宰相上折,这个钦差的最佳人选是豫王。”
“父皇……”逍遥翻看一遍奏章,正想开口,就被皇上打断了。
“容成的威望、政绩,各方面都不错,到是你,一直在别处调养身子,也未曾立过功,朕想通过这次,树立你在朝廷里的声誉,以后……”皇上欲言又止,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道:“你择日就跟霍兰去一趟缙云县,朕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逍遥见皇上面色凝重,不忍拒绝,勉强地点头应允道:“父皇把事情交给我,我一定尽力完成,父皇不要再劳心伤神了。”
“你们此去也要小心一点,这场瘟疫来势汹汹,实非吉兆啊。”皇上长嘘一口气,感慨道。
跪接圣旨,奉旨前往缙云。皇上那番话,暗藏玄机,立功、声誉,皇上如此心急火燎得想让逍遥树立威望,莫非有意传位于他,这到正符合了我的心意。
离宫那天,灰蒙蒙的天空,淅淅沥沥的秋雨,这也是入秋后的第一场雨,一阵秋雨一层凉。
南华门外,香车宝马已备,遥远得就看见车身旁一抹英挺正默默伫立着。我疾行了几步,引得积水飞溅,只好作罢,也不怕耽误那么几秒钟。
“怎么每次跟你约好出行,总是下雨。”我抱怨道,收起了纸伞,交给了车夫。
“先上车,别又一会儿淋坏了。”逍遥说道,一手撑伞,一手掀开了车帘。
我搭上车框,正要抬脚上去,侧身时,眼角匆匆一瞥,似乎看到有个人影一恍而过。我停顿了一下,回头细瞧去,却只有朦胧的一片,是我眼花吗?
“怎么了?”逍遥问道,顺着我看的方向仔细看了眼。
“没什么。”我摇头道,纵身上了马车。
我坐在窗口,卷起窗帘,朝着南华门又看了一眼。建在汉白玉的石须弥座上的城楼,环以汉白玉栏杆,围廊深处,湖蓝色的长袍一角,随风轻扬。
“怎么?还舍不得皇宫吗?”逍遥坐在我身旁,问道。
“不是。”我淡淡地说道,放下了帘子。
“要不是那天那场雨,我们说不定早就回山谷了,”逍遥提及往事,说道:“前几天,我还打算再跟父皇提离宫的事,没想到又被这瘟疫耽搁了。”
“我还不想走,我要留在皇宫里。”我悠悠地说道。
“皇后的事已经清楚了,你还留在皇宫做什么?还是……”他面色担忧,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我盈握上他的手,满满的诚意,道:“给我一点时间,说不定有其他的际遇也不一定啊。”
他不勉强我,也不深究我,只是选择相信,将我满满的纳入怀中,小心呵护。未来会怎样,我不知道。我只希望现在倚靠着的男人能一生平安,无灾无难。
春困秋乏,加上车外的潇潇雨声,伴随着马儿轻灵的驼铃声,我恍惚地枕着舒服的肩膀,沉沉地睡去。
“兰儿,醒醒,到地了。”逍遥拍拍我,将我唤醒。
“啊?”我还在梦中,略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
“你睡觉的样子还真好看。”逍遥饶有趣味的笑语道。
我怎么就睡着了呢!就我那睡相,连我自己也不敢恭维,羞得脸上显现了两朵玫瑰红,说道:“在家的时候,抱狗抱惯了。”
“抱狗?”逍遥很不愉快地反问道。
我知道又说错话了,忙加了一句,道:“我没把你当狗。”
想想这句好像也不对,说什么错什么,懊恼着,被人从睡梦里叫醒,脑筋还没恢复正常运作啊,霎时红到了耳根。
“猪都被你叫过了,我还怕你把我当狗啊,”他从容地笑道:“其实做猪做狗也不错,至少有你陪着。”
“胡扯,好歹是个王爷,轮谁做猪做狗也轮不到你啊。”我嗔怪道。
虽然知道他这句话跟当初的那句一样,只是个戏言,但是,他的荒诞不经,他太过逍遥了,似乎忘了他的另一个身份。这样的他,还会有当皇帝的野心吗?还适合做皇帝吗?或许从一开始,他的心里就没有皇子这个身份。
“缙云县县令魏世明恭迎怡王爷。”粗犷的男声在马车外响起。
我们不再多说话,先后下了马车。
雨已经停了,路面上坑洼处还有积水,屋檐上的残雨汇聚,顺着青瓦凹槽滴落,溅起小水花。马车停在缙云县的县衙门口,直通大堂,堂前除了悬挂着‘明镜高悬’外,隐绰中还有‘明察秋毫’、‘公正廉明’等等一些匾额,看来他的政绩是相当不错了。眼下,县令带着衙门里大小衙役,端正地跪着,这样的礼数到也周全。
“都起来吧。”逍遥威严地说道。
“王爷舟车劳顿,先去后堂歇息,稍后下官为王爷洗尘。”这个魏世明,从表面上看精明干练,也不是那种脑满肠肥的福相,似乎是勤勤恳恳的父母官。
“也好,你前面带路吧。”逍遥允道。
缙云县县衙,前堂审案,后堂是县令的府邸,真是居家办公两用啊。后堂设施简单朴素,沿途除了些花草摆设,就再无其他。回廊过道上几处墙沿脱落,也不见粉刷,甚至有些地方还渗着雨水。
“王爷,下官特意将这两间腾出来,供王爷休息,”魏世明说道,又指向另一边,道:“那一间就是下官的书房。”
魏世明介绍了大致布局,又为难地说道:“下官家中的仆从都遣散了,不能伺候王爷,王爷要是有什么吩咐,就尽管差遣下官和下官的家人。”
“魏县令多虑了,王爷平易近人,再说还有我呢,怎么会劳烦你的家眷呢。”我替逍遥回道。
“那好,下官不打扰王爷歇息了,晚膳的时候,下官再让人来请王爷。”魏县令躬身说道。
“你下去吧,一会儿把这个县衙的帐簿和有关瘟疫的卷宗送到本王房里。”逍遥吩咐道,俨然是个王者风范。
“是,下官告退。”魏世明应道。
魏世明给我们准备的房间,只能用两个字形容,空旷。房间里除了必要的家具外,几乎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这些是他特意安排的,还是事实就是如此,现在还很难下定论。
“兰儿,你觉得这个县令怎么样?”逍遥问道,在房间四处瞧了瞧。其实也没什么发现,整个房间一目了然。
“不好说,不过我们都到了这里,他要是有什么差错,也瞒不了多久。”我如实说出自己的想法,这种表面功夫在官场上也就是九牛一毛而已。
逍遥若有所思,冥想不语。
这一边,一个十五六岁的素装女子,进屋来,细声说道:“爹爹让我来请两位去用餐。”
“好,请姑娘带路。”逍遥应道。
那个姑娘也就是深闺大宅的女子,才一句对话,就羞红了脸,颊边微现梨涡,秀眉端鼻,纯如芙蓉,跟他爹到也有几分相似。
官场上的饭局可是很有讲究的,往往一顿饭就可以看出这个人的品性,不知道这个县令是清官、庸官、还是贪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