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药来了!”夏虫儿脚步飞快地把药送入君华帐中。一瞧,床上却没有人,哪去了?“我在这!”君华的声音,他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换好了衣服。“你要出门?”夏虫儿问。
“先喝药。”君华指指夏虫儿手中的碗,夏虫儿忙端过去。“笼翠不是说,我不能乱动的嘛,所以……”君华抄起两只手,“你喂我喝!”夏虫儿一抿嘴唇:“遵命。”她端起药碗,舀了一勺,送至君华嘴边,“烫!”君华眉一皱,侧过头去。夏虫儿一瞪他,只得先给他吹凉,再递过去。
“虫儿,我是你第一个喂药喝的人,对吗?”君华问。“对!”夏虫儿无奈点头,“快喝!”君华终于咽下药,脸一挤:“好苦!你是不是放错药了,以前不苦的呀。”“绝对没抓错!”夏虫儿万般肯定,又道:“要不然我去问问笼翠,再给你熬一碗。”
夏虫儿刚要收拾,君华按住她的手,拿过药碗全灌了下去,他猛咳了几下,道:“没关系,良药苦口。”夏虫儿递过一杯水,君华又一饮而尽,苦味犹存。他拉上夏虫儿的手,道:“走,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帐外的笼翠早已泪流满面,为了不让药苦,她总是在冷水里把药材浸洗好几遍,提前好几个时辰用小火慢慢熬好。为此,她的手冻得通红;为此,她好几夜不能安睡。可这些,君华是不会知道的。
绿裙一飘,笼翠黯然离去……
“鹰!”夏虫儿眼前一亮,喜不自禁地跑过去。在一个笼子里,关着一只尖喙利爪的雄鹰,有小羊羔那么大小!
“你那么喜欢华枫的元宝,所以我猜你一定喜欢鹰。”君华笑道。“它跟元宝一样聪明威武!”夏虫儿一眨不眨地欣赏着它,目光闪闪,她转头问向君华:“胖妈曾经问过我,世间万物我最愿意变成什么,你猜!”
君华马上不假思索地笑道:“鹰!”“对!”夏虫儿点点头,又一摇头,“不过不是它。”她指指笼中的鹰道。君华看着她,等着她的解释。“我愿做一只在天空中自由翱翔的鹰,鹰击长空,鹏程万里。没有天空的鹰是悲哀的。你知道吗,我很喜欢师父作的一首关于鹰的词。”呆呆的,君华的眼神一下变得凝重,一笑道:“洗耳恭听。”夏虫儿张开双臂,朗声念道:
绿横原野,云堆蓝绸。一笔苍劲,翔扫千秋。纵使凤凰也低头!
轻舞天翼,冲破万里愁。胸环日月,心系河州。寒风虽冽亦羞走。
雪瀑万声吼,一扎首,壮志难酬。犹记重展翅,故地一游!
字字句句深深地撞进了君华的心坎里,那随风而舞的夏虫儿,让他的心禁不住颤动……
晚上,君华有些头痛,夏虫儿就陪伴在他床前,绘声绘色地给他讲述自己在云摩峰及闯荡江湖的趣事,每每引得君华捧腹大笑。讲着讲着,夏虫儿伏在床沿上睡着了。
君华轻轻坐起,把被子盖到夏虫儿身上。他抱膝倚在床栏上,默默地,一动不动地望着帐顶。过了好久,他的目光凝聚在了夏虫儿的睡颜上,深情地,一动不动地……
他俯下身,轻吻了一下夏虫儿的额头,“夏虫儿,我放你自由,也放了我的自由。”他轻轻一笑,眼泪滑落到夏虫儿的头发上。
草原的风呼呼地刮着,君华迎着风,衣摆狂舞。他牵着匹马来到铁笼旁。那只鹰依然醒着,锐利的眼神里闪着警觉的光。君华慢慢蹲下来,静静地看着它,“我知道你不喜欢笼中的生活,再忍最后一天吧!明天过后,我永远不会再关着你了。”鹰似乎听懂了一样,轻轻地低鸣了一声。
君华站起身来,翻身上马,“驾——”他在草原上纵情狂奔,抬起头,仰望着那蓝绸一样的天空,无限向往。“我想跟你一起飞!”君华仰天大喊……
天空繁星闪烁,只有它们听见了君华的心声。平坦辽阔的草原上,君华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孤寂……
夏虫儿正睡着,一个矮胖的身影轻轻来到她的身后。夏虫儿鼻子一动,来人刚要抓上她的肩膀,夏虫儿一把挟住他的手腕,还没压制住他,已被来人压倒在了床上。
“哎哟,我的腰!”夏虫儿被床边咯痛了腰,“胖妈,你快起来!”“小丫头,每次我都用同一招,你怎么就破不了?”来人呵呵一笑,拽起夏虫儿。来的正是夏虫儿的胖妈,她五官很端正,穿着一身很素净的碎花衣裙,一头青丝在脑后挽成一个很利落的髻。
“胖妈,如果你变成瘦妈,我不早就破了吗?”夏虫儿揉着痛腰嘟着嘴说。胖妈轻轻一点她的额头,笑道:“小丫头,怎么变得这么牙尖嘴利?看来这江湖把你祸害的不小,来!让胖妈看看。”胖妈拉着夏虫儿的手仔细地上下打量她,眉头一拧:“瘦了,瘦了。”
夏虫儿嘿嘿一笑,上前抱住了胖妈,使劲嗅着她身上暖暖的清香味。“小丫头,一年多不打照面了,你可真够狠心的!”胖妈拍着她的背,眼泪一下从漂亮的双眼皮大眼睛里滚落下来。但紧接着,“我这次来是出了大事,你必须马上跟我走!”胖妈突然正色说。“什么事?”夏虫儿诧异道。
天蒙蒙亮,君华牵着马儿,踏着清晨的露珠徐徐走来。他的手里捧着一大束刚开的鲜花,清新袭人,沁香扑鼻。朦胧中,他看到营边的石头上似乎坐着一个人……
“虫儿!”君华满怀欣喜地跑过去,近前一看,却是笼翠。笼翠的脸色有些憔悴,好像等了很长时间。“君华!”笼翠站起来。“你怎么在这?”君华笑容遏然而止。“我一直在等你。”笼翠轻轻地柔声说。“我先把马牵回去。”君华勉强一笑。
“夏虫儿走了!”笼翠在他身后道。君华一下站住了,猛地转过头来:“你说什么?”“夏虫儿离开了!”笼翠再一次告诉他。君华手中的花散了一地,他扔掉缰绳,快步向营帐跑去。
笼翠默默地走过去,将那明媚的落花一支一支捡起来……
“夏虫儿!”君华冲进营帐,却只看见掉落在地的被子。他拳头一握,向夏虫儿的营帐跑去。一下掀开帐帘,四下翻找,夏虫儿的痕迹真的全都消失了。
“还有最后一天,你就受不了了吗?”君华轻轻闭上双眼,双手撑着额头,慢慢地滑坐到了地上,心里就像被掏空了一样,泛着冷冷的寒气和孤寂。
笼翠掀帘走了进来,“君华!”看到地上蜷缩的人影,她心内一紧,手中拿着的纸条慢慢揉到了手心里。“夏虫儿去哪了?她有没有留下什么话,纸条也行!”君华看着笼翠急问。
笼翠拳头一握,轻轻地说:“她没留下什么纸条,她只告诉我说她玩够了,该走了。”“玩?”君华轻轻一笑,“夏虫儿还是夏虫儿!”突然,他将手中的披风狠狠地摔到地上,吼道:“就算是玩,我说过五天,只有五天!难道她还怕我不放她走吗?”
笼翠一哆嗦,手中的纸团掉到了地上!然而,光线很暗,君华盛怒之下,没有注意。笼翠轻轻一挪步,把它踩在脚下。良久,君华冷冷一笑,心道:夏虫儿,你既然轻视我们的约定,失约一天,那我一辈子也不会放过你了!
“君华,夏虫儿性子本来就不安分,自由惯了,任何人都拴不住她的!”笼翠劝道。君华沉步走出帐外,笼翠忙捡起纸团,揣入怀中,追了出来。君华并没有离开,站在那儿,看着她问:“华枫知道吗?”笼翠慌忙说:“师兄昨天去了乌托,今早才能回来。”君华听罢,转身离开。
“夏虫儿离开了!”华枫冲进君华的帐营,急问。君华正在喝药,他抬起头来,静静地说:“对,笼翠告诉你的?”“我还以为是她的恶作剧,她给我留了张纸条。”华枫道。“她给你留了纸条?”君华剑眉一拢,胸中顿时气愤难平,夏虫儿,难道你就吝于告诉我一声吗?手中的药碗猛地摔到地上!
“她不辞而别,没告诉你?”华枫细长的眼睛轻轻一闪亮光,猜到了。君华抬起头,看着华枫的眼睛,清晰地缓慢地说:“我在生自己的气。”
五日过后,君华率大军过乌托,攻入都城,竟不费一兵一卒!罪恶的国舅跪在城门外,忏悔自己篡位的罪行,遭他迫害的百姓将满腔的愤怒,怨恨全发泄到了他身上,如果没有卫兵拦着,他差点没被打死。
君华跳下马,走至一身狼狈的国舅前,蹲下,冷冷一笑:“你应该不认识我了,国舅,我是世玄!”
国舅听到这个名字,脑子里像划过一道闪电,脸色大变,忙不迭地连连磕头:“饶命!饶命!”君华冷哼一声,翻身上马:“当年你害死我父王,你还是到我父王的墓前去逃讨命吧!”他大喊了一声“驾”,冲入城门。凌三柳一挥手,几个卫兵将国舅拖走。
至此以后,国舅天天跪在先王墓前讨罪,忏悔。没过多久,在一个电闪雷鸣的晚上,国舅一命呜呼了。
君华上承天命,下顺民心,终于坐上了鞑靼王的宝座。不过,在他的加冕大典上,还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插曲。
那天,君华身着华丽王袍,头戴金冠,威风凛凛,器宇轩昂,在众文官武将的拜伏下,缓步走向王座。华枫,笼翠在大殿的一边含笑看着他。君华一撩王袍,刚坐下,耳边传来一阵阵的大笑声,众人大惊。“千里传音!”君华华枫目光一凛。很快,华枫笑了,鼻尖嗅到了一股花香,那是——雪莲花!
气温骤降,越来越冷,寒气从肤入骨!直到武将都扛不住,蜷缩在地的时候,门口走来一个矮小的老头,花白的胡子长及胸口,眉毛上扬,眼睛里充满精灵古怪的神采。
“廖白衣!”君华站起身,从宝座上走了下来,华枫也从殿旁露面。“哈哈……”廖白衣见到他们喜不自胜,“小天,小海!”“你还分得清?”华枫一挑眉。廖白衣嘻嘻一笑,手捻长须乐道:“当然了,今天我就是来看戏的,这是我玩过的最好玩的游戏,终于要开始了!”
君华、华枫互看了一眼,轻轻一笑。廖白衣眉头一皱,嚷道:“你们那是什么眼神,这跟我们以前玩的不一样,我不会输的!”华、凌二人一耸肩,毫不在意。
廖白衣被他们气火了,指着君华,转身冲百官喊道:“当年是谁把他抱回来的?”凌三柳从地上站起,冷得打颤,道:“是我!”廖白衣一晃,凑至他脸前,把他吓了一跳,他阴笑着追问:“你怎么知道他就是你们的小王子呢?”凌三柳一愣,答道:“小王子脖子上挂着先王赐的如意坠。”
“噢。”廖白衣拉长了声音,突然,他跳到一边大笑道:“你抱错了,我把他俩偷到天山上的时候,就先给他们换了彼此的信物。所以……”廖白衣指着华枫喊道:“如意坠是属于他的,他才是你们的王!”百官大震,这比刚才的寒气都要可怕!
君华华枫也愣了,但马上,他俩竟哈哈大笑起来,且不能自已。“你们怎么回事?”没看到希望的效果,廖白衣抓头大恼。
华枫走上前笑道:“多亏你当年的交换。”廖白衣一脸茫然,“在我们离开天山之前,就交换了彼此的信物留作纪念。”华枫道,“所以说,他还是他,我还是我。”“廖白衣,你还是输了!”君华笑着摇摇头,为他叹息。
“怎么会这样?”廖白衣捶着脑袋崩溃了,他瞪着二人,大叫着冲出殿外。“我不会放过你们的!”空中回响着天山老人的声音,久荡不息……
华枫看着仍如在云雾中的百官,笑了,道:“大家毋庸置疑,君华就是你们的王,那未卜先知的女巫不是早就道出天意了吗!”众官方醒,忙齐拥君华即位。而君华的脸上,闪过一丝落寞。
“我真希望廖白衣的话是真的。”在城楼上,望着一望无际的草原,君华如是说。“各人自有各人的命,你逃不过做王的命,我也不能丢了药王山庄。”玉箫打手,华枫笑道。“你这么说,我心里舒服多了,可我还是嫉妒你。”君华看着华枫,笑盈盈的眼中透着认真。“我理解。”华枫一笑。
君华望着天空,吹了一声口哨。马上,一个黑点由远及近,轻巧地落到了君华肩上,是只鹰。“你没把它放了?”华枫看着它。“我喜欢它,不会再放开了!”君华抚着鹰的羽毛,专注道。
华枫眉头一紧,但马上舒开了:“我走了,好好照顾笼翠!”“你去哪?”君华问。华枫突然打了一个响指:“时间到了。”“嗯?”君华不解,但紧接着,他便觉肚子一痛,越来越厉害。
华枫笑道:“这是我送你的登基礼物,本想当天送,谁料廖白衣掺了一脚,不好意思啊。”“你等我回来!”君华憋不住了,急忙往城楼下跑。华枫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弯处,嘴角一弯:“再见,君华!”他脚尖一点城墙,白衣飞扬,渐渐消失在那片碧绿中……
此时,夏虫儿与胖妈赶到了云摩峰下,看着那陡峭的,高耸如云的山峰,夏虫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转头问向胖妈:“胖妈,你不是说师父师伯与神面师父打得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吗?你又不会武功,谁送你下来的?”
“我……”胖妈一下无语,她一把抓紧夏虫儿的胳膊,带着她脚点陡石,攀向峰顶。迎着让人憋气的大风,夏虫儿惊呼:“胖妈,你也是高手啊!”胖妈笑道:“小丫头,这下我们几个高手全盯紧你,看你往哪逃?”
不过,也就过了半个月的时间,夏虫儿又在状元镇露面了,身后依旧跟着肥宝,通天龙,七宝,八虎四个大汉。“老大!”通天龙指指前面,一个小偷已神不知鬼不觉地盗了一位夫人的钱袋,正欲逃走。夏虫儿眼睛一弯:“重出江湖的第一件事,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