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被一盆凉水泼到了脸上,李元庆登时不由一愣。
他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俏丽的师太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
原本,李元庆可选择的最好目标,自然是齐家。
只不过,若是对齐家下手,造成的影响力虽好,但在此时这般状态,很容易让形势发生变化。
尤其是在还有一万多百姓没有迁徙到长生岛的时候。
对于齐家这种豪绅,李元庆着实并没有什么好感。
但士绅是大明的骨架,李元庆暂时也需要仰仗齐家的威势,在肥肉还没有彻底吃进嘴里、并开始消化之前,李元庆也不好轻举妄动。
慧敏师太有一句话没有说错,在此事上,李元庆确实是有些挑肥拣瘦,或者说,欺软怕硬了……
看到李元庆一下子呆住了,慧敏师太的俏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意。
俗话说,‘观其言,看其行’。
依照她对李元庆行为方式的了解,自然明了,李元庆绝不是简单的精~虫上脑的庸碌之辈,他的志向,绝对不小。
否则,又怎可能轻易便抵挡住了鞑子的攻势?在这几年间与鞑子的对战过程中,更是连战连捷。
慧敏师太虽是出家人,但在此时这般事态,尤其是辽地,她又怎的真如口号所喊,‘一心尽入空门,六根皆净’?
不要忘了,出家人也得吃喝拉撒,不能只凭空气就能生活,她们也需要信徒的供奉,甚至,手底下还有不少生意。
“李军门,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贫尼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麻烦?但堂堂正正走正途,光明磊落,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
她顿了一顿,又道:“李军门,时候不早了,你请回吧。为了您的声望,此事,贫尼就当是没发生过。”
她盘腿坐定,波澜不惊的淡淡看着李元庆,仿似得道的高僧,高高在上,俯览众生。
李元庆忽然一笑。
堂堂正正走正途?
那他怎的可能一路走到现在?恐怕,早就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就算是太阳,光芒能拂照地球的角度也极为有限,更何况,是吃五谷杂粮的人呢?
“师太所言极是,元庆受教了。不过,师太,您不觉得,如此良辰美景,咱们在这里谈论这些索然无味的事情,岂不是暴殄天物么?”
慧敏师太秀眉不由微蹙,她万万没有想到,到了这个程度,李元庆竟然还没有放弃的意思,似乎还有些变本加厉。
一时间,她的芳心里,也开始有些害怕起来,“李军门,你,你不要乱来啊。佛祖可是在天上看着我们。”
看着慧敏师太有些惊慌嗔怒的俏脸,李元庆不由哈哈大笑。
古往今来,很多行当,都他么是一个套路。
忽悠谁呢?
“师太,您是以普度众生为己任。那您知不知道?此时,辽地鞑虏作乱,民生凋敝,十不存一。我大明正该发愤图强,厉兵秣马,收复失地,救万民于水火?”
慧敏师太一时搞不清李元庆的意思,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李元庆继续道:“值此国难当头之际,我们身为大明的子民,自当为大明尽一份心力。蝼蚁之力虽小,但若以累聚,也可堪比星辰。更何况是人呢?慧敏师太,您觉得元庆说的可对?”
慧敏师太已经完全被李元庆饶进了他的思路里,下意识点了点头。
李元庆一笑,“这就对了。此时此景,我大明民生凋敝,男儿战死极多,无论是皇上还是朝廷,正值鼓励百姓生育之时。但慧敏师太您正值青春妙龄,本该为大明抚儿育女,却是逃避般遁入了空门,岂不是天大的浪费?慧敏师太,您~~~,您不觉得内疚么?”
“嗳?”
慧敏师太一怔,片刻才反应过来,俏脸不由一片红晕,大眼睛愤怒的瞪着李元庆,“李元庆,你,你真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哈哈哈哈……”
李元庆哈哈大笑,“师太,话也不能这么说。元庆即便是小人,却从未想过逃避。元庆身躯虽弱,但也愿将辽地数百万子民的生计扛与肩头。正如我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师太,元庆知道,您这边的压力阻力必定极大,所以,元庆愿以身试法,为大明孕育下一代的希望。只要大明有希望,百姓有希望,那元庆即便刀剑加颈、斧钺加身,那又有何妨?”
“你,你,你……”
慧敏师太简直做梦也没有想到,李元庆竟然卑鄙无耻到这种程度,明明是他……却能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仿似是她犯下了多大的罪孽一样,这,这简直是……
李元庆却一把抓住了慧敏师太白嫩的小手,低声笑道:“师太,时辰已经不早了。咱们该早些为大明做贡献了啊。”
慧敏师太饶是修养再好,此时,却也再也无法忍耐了,忍不住一下子站起来,低声娇喝道:“李元庆,你,你这个卑鄙小人,贫尼跟你拼了……”
说着,她挥起粉拳,用力朝着李元庆砸过来。
但李元庆怎肯让她得逞?忙闪身躲避,一把就抓住了她的小手。
帐外寒风呼啸,烛火飘摇,伴随着一阵阵低声娇喝缠斗,帐内的温度,却是无法控制的迅速升高起来……
…………
一直到了中午,李元庆这才懒洋洋的起身,有些疲倦的收拾利索衣衫。
旁边,慧敏师太缩在温暖的被窝里,大眼睛恶狠狠的看着李元庆,低声啐道:“李元庆,你,你这卑鄙小人,你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李元庆一笑,“少浪费点力气吧。晚上,咱们接着来。”
“你……”
慧敏师太不由又羞又怒,但在这般境地,她根本就无法反抗和选择,但她嘴上却不肯服输,“李元庆,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李元庆忽然转过身,笑眯眯的来到了她的身前,看着她的眼睛,忽然贴在她的耳边,低声耳语几句。
还未等慧敏师太反应过来,李元庆已经哈哈大笑着走出了帐外。
片刻,帐内传来慧敏师太一声尖锐的娇呼,“李元庆,总有一天,贫尼要将你碎尸万段!!!”
听着帐内的呼喊,李元庆忽然露出了一丝说不出的笑意。
人~,不能只看表面啊。太多的东西,只有亲身去体会过,才能知晓这其中到底是好是坏。
李元庆走出帐外,曹婆子已经在这边等候多时了。
事实上,昨夜,曹婆子只睡了不到半个时辰,天还未亮,便急急赶到了这边。
但此时,看到李元庆这时候才出来,她怎的可能不明了?木早已经成舟了……
“爷。”曹婆子眼神说不出的复杂,赶忙恭敬垂下了头,对李元庆行礼。
李元庆英挺的脸孔上并未有太多表情,冷声道:“看好她。若她少了半根汗毛,我唯你是问。”
“是。”曹婆子很少见李元庆这般冷冽的语气,被吓了一大跳,赶忙恭敬点头称是。
“还有,从现在开始,这边的待遇,按照颖儿的标准。”
“呃?”
曹婆子刚回过神来,李元庆却已经大步走远了。
“这,这到底是个啥子事儿哟?”
曹婆子忍不住长叹一声,忙小心推开了帐门,来到了里面。
她一进门,根本来不及思虑,忙跪地拼命磕头,“慧敏师太,千错万错,都是老身的错。您,您可千万不要怪罪爷啊。是,是老身无意间说出了您的事情。有冤有仇,您,您都冲老身来吧啊。”
但曹婆子姿态做了半天,慧敏师太那边,却没有半点反应。
曹婆子也回过神来,被吓了一大跳,忙抬头去看慧敏师太的状况。
却见,慧敏师太已经穿好了衣服,端坐在蒲团上,拿着一串念珠,轻轻把玩,口中还念念有词。
曹婆子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忙小心试探道:“师太,您,您没事吧?”
慧敏师太缓缓睁开了眼睛,看了曹婆子一眼。
曹婆子忙恭敬垂下了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慧敏师太忽然淡淡一笑,“曹大姐,一切因果,皆有定数。贫尼没事,你出去吧。贫尼要好好静静。”
但曹婆子有李元庆的号令,怎敢轻易离开?忙道:“师太,爷,爷有命令,老身,老身不得离开您半步。”
慧敏师太好不容易才入定下的神,忍不住再次陷入了纷杂,她银牙都快要咬碎。
李元庆这卑鄙小人,简直,简直是得寸进尺啊。
他把自己当成是什么了?自己会这么轻易便想不开么?
不过,想起了昨夜的一幕幕,慧敏师太的脸颊上,两团红晕,止不住的升腾起来。
尤其是旁边床单上的一团艳红色,虽有叠好的被子遮掩,但在慧敏师太这个角度,却看得正清晰。
情路挫折,慧敏师太本早已经对这种事情死心,但想不到,李元庆这厮居然如此粗暴,还……
但换个角度,曹婆子现在就过来,这也说明,李元庆很记挂她的安危。
片刻,慧敏师太的嘴角边忽然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既如此,曹大姐,那你也在这边静坐吧。”
“呃?”曹婆子也反应过来,哪里敢反驳?忙道:“是。”
…………
有毛文龙的东江本部作为身后屏障,海边营地这边,长生营的军务并不太多。
简单对军官们开了个例行的小会,李元庆便来到营地各处,视察形势。
俗话说,‘堡垒往往是从内部攻破的’。
此时,虽没有地利之忧,但天气恶劣,条件艰苦,后金军想要钻这个空子,绝没有这么容易。
按照李元庆与毛文龙之前的议定,两部互为犄角,由本部先掩护长生营撤退。
毕竟,毛文龙席卷了镇江城剩余的近乎全部财货,若两部合流,被老百姓看到了他们的财货居然在毛文龙的手里,各方面,势必要受到一些影响。
尤其是对李元庆和毛文龙的声明非常不利。
两人怎的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而后金军主力受到疫病影响,很难发动大规模攻势,这一来,就算是东江本部断后,也并不会有太大压力。
即便后金真的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与明军决战,长生营也能随时杀个回马枪,确保两部阵线稳固。
李元庆此时需要做的,就是安稳好营地内部,等待船队到来,安安稳稳的把百姓们运送回长生岛。
但吃过午饭没多久,李元庆刚刚来到黄国山的第四千总队营区视察防务,陈忠却偷偷摸摸的找了过来。
他小心将李元庆拉到了一个无人的军帐内,低声道:“元庆,那,那个什么师太?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