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里不会染上沧桑的容颜,仅仅只是需要几点胭脂几点笔墨便可以轻而易举地留住永恒,然而事实中的所有都不那么完美。该以何种的方式来铭记曾经的华年,莫过于荼蘼在开到圣点的时候纷纷离去,撷走了最后的半缕相思啊。
奢求留下什么样的羁绊呢。终究所需要的不过是双晦涩难懂的铜手镯,毕竟,这是久经尘封的前世。品完一局世事无常之后,再回眸伫于江南小镇的你。都在霁色的滋润下萌出新芽,翻过了泛黄老旧的书页,纯白的少年的容颜在寺庙的面前焚上香。
她在黑夜里慢慢小心翼翼地起身,摸索着赤脚走到木桌旁边,一点一点仔细搜寻着。直到听见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掉到地上的时候,她才蹲下自己感到瘦弱寒冷的身子,将那东西捡起来。纵然自己的眸子早已无法清凉地散发出淡淡的诱惑,可是却明显有什么白亮的刀锋在眼前闪光啊!她早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追寻它而去了。
按照记忆里所摆设的家具模样,她走到梳妆台面前,已然能够想到如今菱花镜里的那番模样,苍白的宛如是记忆里的素缟。她不愿意自己走的难堪,所以才颤抖着拿出自己珍爱的胭脂,一点一点懒懒地往脸上抹些,也不知晓是否歪了地方。
她把小刀往鼻子前放了放,深呼吸。有水果甜腻清香的味道,仿佛是有万千蛱蝶从眼睛里飞过,惊动了湖泊两岸的柳树。在华年的头顶撒下了些许的阴影。然后心里一横,并未想太多,毕竟早就把一切的一切都想尽了,那便稍微干脆些,一扭头,也并没有过多的痛楚。
血香四溢。她的黑发散在地上。那种黑,不是浅淡的,而是夜色正浓时没有任何星光或者月光的漆黑。恐怕自此以后,再也没有谁看得见这样一个花容月貌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白衣黑发,站在风口中忧愁而又萧索的容貌了罢。
或许再过一些时辰,便会有人来寻她了。来寻她的人世躯壳了。
约莫是五六点的样子,颜云在门外尝试着轻轻敲了好几次。骨节与木板的碰撞发出很好听的声音,仿佛是旧酹的那般素净。见屋内无人应答,便索性进门了去。脚踏在门槛上的一个刹那,她手中端着的温茶就这样泼洒在了脚下,还碎了那小巧别致的蓝色杯盏。
一切都显得仓促而来不及。
面前的袅雪斜躺在木桌旁边,表情淡然叫人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可真实的是,颜云走到她旁边,略微有些不可置信地将手软软放在袅雪的鼻前,已然没有任何气体的流动了。颜云的手突然无力地落到袅雪的脖子上,有液体凝固的痕迹。她起身将帘幕拉开,便发现了那就是鲜红色的血啊!
颜云愣了一下,便一路小跑到朱盟心的房间前面,拉过身边的丫鬟,急躁地说着,“快去告诉老爷,二奶奶死了!快去呀!”。她在门外等了一会儿,便见着了从床榻上急急忙忙将外套披上的朱盟心,恍惚间,感觉到了他的疲惫与苍老。
他们边走着,颜云边将自己方才见到的一切如实禀告。这也的确是出乎朱盟心的意料,毕竟无论如何也断然想不到袅雪竟然会选择轻生。难道她忘记了自己的孩子麽?!这究竟该说是她出于对朱飞的爱,还是自己本身的懦弱。
远远的,在着看尽了萧条的秋日里,不知道是谁家的少年同姑娘携手唱出,“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好一番悲凉的情景啊,仿佛是一壶离别的酒。所有的雨声在今日的屋檐下发出回响声,好似一滴水入了铜镜,又似一瓣莲花入了碧波。
纵然所有人在此时此刻无一不露出担忧或者是同情悲哀的目光,死者已逝,无法挽回。何况朱盟心也是经历了云香之死的人。走到袅雪稍稍涂抹了几点胭脂的尸体旁边,撩开她额前的碎发,并非是不知晓这般千金无论是生是死都不愿显得贫瘠,遂随了她的愿。命人花钱买来最好的布料,又听闻生前袅雪最爱在一家“风华绝代”的布店里买这些,便派颜云去那儿添置。然后又吩咐人,给袅雪上好红妆,再买来棺木,同朱飞一起,厚葬了罢。如此,也便不算是亏待这样一个好的儿媳妇了。
他倒是略微不懂了,为何这些年轻人总要如此疏狂。说撂开手不管了便以这般决绝的方式离开了。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她就这样走了。
朱盟心靠在袅雪房中的窗子旁独自神伤,这会儿突然有一双温柔依旧的手抚上他的额头,和颜悦色道,“别担心了,日子……终归是还要过下去的。这种种不能怪刘馨然,对吧?毕竟她也是……身不由己了。我还在呢。”朱盟心听这话,不觉温热,挤出了一个勉勉强强的笑容,把云曼的身躯揽入怀中,十指相扣。
年轻人啊,也只有这样,恐怕才能够永远年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