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你的声音含混不清,逐渐淹没在嘈杂的酒吧背景音里,直到我听到嘟嘟的声音,长达十分钟的通话时间里,我竟然只将那句“若宁我想你了”听得清晰。看一眼手机屏幕上蓝色的字体显示凌晨2:19分,我从床上一跃而起,去找你的路上我对自己说:廖锦阳,我不是担心你,我只是不想让你酒后驾车出事故,今后没人付我工资。
我走进你常去的那家世爵蓝调酒吧,发现你比以往喝的都要醉,你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咧开嘴笑了,满脸通红也掩盖不了你的英俊。像往常一样把你扔在你公寓的床上,让你喝了几口水然后用毛巾敷到你的额头上准备走时,你突然紧紧的拉住我的左手,你说:“若宁,我今天二十五岁了。”
能不能留下陪陪我。
这是骄傲的你不会说出的句子,我坐在你床边对你说生日快乐,你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完全醉倒且躺在床上的你,就那样紧紧地抓住我的左手,整整一夜。偶尔我听到你一遍一遍的轻声唤,“若宁,若宁。”
只觉得心笙摇曳,竟舍不得将手抽出来。
手机在早上六点时轻微振动了下,不用看就知道是谁。乔一涵发来的短信,口气一如既往的温柔:若宁,早安。今天你那边的温度,11℃——13℃,有温和的太阳。现在的我在墨尔本无垠的草原里,一如既往的思念你。
微叹了口气后回短信:亲爱的早安,我很想你。
右手发短信说亲爱的我想你,左手却被别的男人抓在手里。
我自嘲地笑笑:徐若宁,你从何时起,染上了水性杨花的恶习。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
当时你指派我和西西将一盆花放在你的办公桌上,另外一盆花送去给当时公司的签约模特。西西看那两盆普通的花朵很有些不解,她压低了声音问我,“为什么总经理这么有钱却不像电视里那样送好多好多玫瑰去追求别人呢?”
我便指着她手里那盆要拿去送人的花答:“西西你懂什么,这才是情调。这是产于南美的时钟花:按时按点开放,绝不迟到,象征安稳平定,它的花语是爱在你身边。”她惊呼出声,“南美哎!空运过来得花多少钱呢!”我耸耸肩,“钱倒是无所谓,我好奇的是这花在这里根本无法存活,恐怕过两天就会凋谢。难道廖总经理不怕送过去之后凋谢了惹人家生气吗?”
然后听到你拍手喝彩的声音,你缓缓走过来:“你对花朵有研究吗?那能不能认出来我桌上的那盆是什么花?”我当时有些紧张的回答:“矢车菊。”你再次鼓掌,带着一脸玩味的笑,“那么,你现在还好奇那个问题吗?”
我深呼吸再深呼吸,逼着自己对上你那亮若星辰的眼睛,慌乱的摇了摇头。
矢车菊的花语是单身的幸福。你追逐的原本就只是片刻欢愉,又怎会在乎几天之后时钟花的花朵凋谢,美人会否生气。
我没想到你会因此对我产生浓厚的兴趣,我当时在公司负责接电话,做一些底层的琐碎杂事。你坐在老板椅上翻我的资料带着点漫不经心,我站在那里握着拳头手心都是细密的汗珠,你挑挑眉毛不解地问我,“一个刚大专毕业没有任何工作经验的女生到底是怎么进的我们公司?”
我眼泪瞬间滑落,我不是爱哭的女生,只是看到你目光里的那些轻蔑时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解释我找了多少关系才进了这家公司当一个无关痛痒的小职员,甚至无法声泪俱下地跟你说我是多么需要这份工作,多么需要钱。
良久的沉默之后,你轻轻咳了声,“我刚上任,还缺一个专职秘书,你来当吧。”
我当时就懵了。晚上给乔一涵打电话的时候我一直一直重复:“亲爱的,以后你不用做兼职也不用再低价卖自己的画了,我升职了我升职了!”
还有一句不能说的话,那****看向我的灼灼目光,使得我没来由的心跳加速了。
你不知道从哪儿搞来我和乔一涵在一起的照片,你对他评头论足一番:有明亮的眼、英挺的鼻和细致的唇线,指骨分明。然后你指着他怀里的我说,“这个女的真碍眼。”
那张照片年代久远的我都快要记不清,只能看到明眸皓齿的怀春少女,眉目俊朗的挺拔少年,在和煦阳光下紧紧相拥,画面美好的不成体统。
我朝你勾勾手指,那时我们已经彼此熟识,你便凑近些问我要干什么。
“要不要玩第一个字的游戏?”你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应允。我说:“今天你看到我钱包上的照片。”
“今。”
“会不会帮我保密不把我有男朋友的事情说出去?”毕竟刚进公司的时候被组长问起,我支吾回答说没有,底层工作经常加班,有男友可能没办法保证随叫随到。
“会。”
“对你这样的男人来说这就是承诺。”
你无可奈何地说:“对。”
我巧笑嫣然,开玩笑地问,“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可爱?”你闻言轻笑出声,“是。”神色竟那般认真。
我起身去上洗手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脸上染尽红晕。
你和乔一涵,都是好看的让人赏心悦目的男子。只是他的面孔平静和煦,不像你,眉目里全是桃花的气息,连笑容都带着邪气。
我曾经和你聊起过乔一涵,他家里穷,高中毕业供不起他上那所大专,我跪在地上求爸爸帮忙。他很努力也很优秀,学校的艺术学院唯一保送出国的名额被他争取到。为了让他出国继续自己的绘画事业,我每天起早贪黑低眉顺眼看别人脸色行事过着朝九晚五连新衣服都不敢添置只为按月给他寄学费和生活费的日子,也甘之如饴。
“不过对你这样的人来说,一定觉得没法理解吧。”我假装轻描淡写地说完这些,站起身想伸个懒腰,你却轻轻将我环住,声音那般低沉地对我说了一句话。
“如果对方是你,同样的艰辛困苦一路荆棘,我也愿意。”
不知怎的,我嘴里那句“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竟没能说出口来。
也许是你向你同事介绍时钟花的时候,也许是从你第一次看着我的眼睛对我摇头开始,又或者某个我自己都不记得的瞬间。但是我确定:若宁,我爱你。过去我的确墨迹斑斑绯闻不断,但是露水姻缘我不曾留恋,除了你。我妹妹曾经很多次跟我说,让我不要再游戏花丛,她说我不懂爱只会伤害,她说我没有遇到命定的那个人。
若宁,现在的我认定,那个人是你。
我打开邮箱看到这样的邮件,对着屏幕觉得一切都恍惚起来。锦阳,你说。你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爱上了我。
你一定没印象了吧,那时我刚来公司不久,很多东西都不会,西西待我好,每晚留在公司带我恶补,有天她被男朋友甩了心情很差,竟偷偷带了几瓶啤酒进资料室,公司里当然严禁酒,我关了电脑去拦往嘴里灌着酒的西西,看到她满眼的泪说不出责骂的话。
是有侥幸心理的,我和西西虽职位不高,但这一层是总经理——也就是你,廖锦阳——的办公室所在。你有时会在公司加班不喜欢被人打扰全公司都知道。所以警卫查岗时看到这一层灯亮着一般不会进来。这几天晚上我在公司都待到很晚,没见警卫上来过。今天应该也不会有吧。
可是谁能想到,警卫没上来,上来的竟然是回办公室拿落下的合同的你。你看一眼我,再看一眼哭哭啼啼的西西。我当时脑子里想的是:这个月已经做了二十天也许能拿到一半的工资……“赶紧带她回家,别吐在资料室。”你眉头狠狠皱着,语气也很严厉,可是我看着你,竟然觉得你是那样温柔的一个人。我连忙把酒瓶收拾好,扶着西西往外走。这时候你的声音又传来:“电梯别下到底,到三楼走楼梯从侧门出去。”
你竟然考虑的这般周全。我回头,看到你一脸嫌恶地捂着鼻子,打开了窗散资料室的酒味,那瓶古龙水价格肯定不便宜,可是你洒它的动作,很像我洒驱蚊用的花露水。
我没有让你看到我脸上的笑。
西西一直醉醺醺的,不记得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没有告诉她,也没有去跟你说谢谢,说谢谢你一定会说“我没有要帮你们”这样的句子吧。我知道,这世上有些人的良善和温柔,表达的方式就是这样别扭。
于你,这只是很小很小的一件事,可在那之后我的目光,就没能离开过你。
我对花本来是没有研究的,我是看出你对花朵的喜欢,才专门去研究了一下。不过这种事,我又怎么可能告诉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