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烟离。绝色容,倾城貌,销魂曲,胭脂笑。二八芳华,杨柳腰肢,眼波流转,长歌一曲天下醉。
卓文飞见到花烟离的时候她在望月台,蹲着身子拍打她父亲的脸,那倒在血泊里的男人至死未能瞑目。卓文飞看着眼前的女子微微皱了皱俊朗的眉,只看背影就已经觉得这女子让人面红心跳,飞虎大将军遇神杀神遇鬼杀鬼从未迟疑犹豫过,但他那把七伤剑在这时竟然怎么也拔不出鞘。
花烟离一遍一遍的拍打父亲的脸,轻声说:“爹,爹……”卓文飞诧异的听到,那声音里竟然没有丝毫难过之情,他轻咳,缓缓说:“在下琦色国飞虎上将卓文飞,今希夷国已为我琦色国所灭,花烟离已成亡国公主,若你此刻投降或可饶你一条性命。”
看到的不是哭的梨花带雨的脸,亦不是对仇人深切痛恨的眼神。花烟离回头,看着卓文飞竟然展颜笑了,唇角处开出让世间其余一切都黯然失色的花朵。卓文飞瞬间便醉了,怔在原地脸上表情风云变幻,他不知道她为何会笑,也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他只知道,这七伤剑,是绝对出不了鞘了。
她唤他,飞。
声音细致温柔,竟似有缱绻情意。
卓文飞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张绝色容颜,他扶她起身,问,“你为何如此?”星芒一般的眼睛里透出奇异的色彩。花烟离不答只是笑,像是完全不懂事的孩子对大人的笑容,无邪的,天真的,就那般轻而易举的,断了人肠。
“回将军的话,以微臣之见,花烟离应是突遭国破家亡之变,无法承受丧失至亲灭亡国家之痛,被生生蒙蔽了心智,现在恐怕是丧失了所有的记忆,丢掉了过去十六年中的全部情感。”
随军的十个一等医师在经过一天一夜的仔细检查之后资格最老的医师对卓文飞这样答道。
花烟离因为医师们检查的缘故也一昼夜没有合眼,脸上写满憔悴,尽管如此,她在看到卓文飞的时候还是扬起脸用最灿烂的笑容迎接他,轻声唤,飞。飞。
竟然倒在卓文飞的怀里沉沉睡去。
转醒时听到卓文飞在耳边低喃,“烟离,你是否愿意,跟我回琦色国。”花烟离还是那带些孩子气的笑容,微微的点了点头。刹那间卓文飞甚至都觉得是自己晃了神花了眼。
于是飞虎大将军带着所有将士以战胜国的姿态离开了,带着成群的战俘无数的财宝,以及,希夷国的亡国公主,那一笑倾城的花烟离。
望月台上那具根本无人照管的尸体,在尘土被无数战马马蹄扬起又在喧嚣过后缓缓落下之后,竟然,闭了眼瞑了目。
卓文飞跪在千门殿外。俊朗的脸庞掩盖不住眉宇里的哀伤。呼延修在殿内负手而立,眉头紧锁,如墨般的眼睛里有隐隐杀意。
就这样过了三日。饶是琦色国的武功第一高手卓文飞也终于在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水米未进的情况下缓缓向右侧倒去,不大不小的声响。稍微恢复知觉的时候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内力从背后灌输进自己的体内,他闭起眼深吸一口气,“小小伤病,怎敢劳烦王后您亲自为文飞疗伤。”
李忆眉。琦色国王后,艳名远播,执掌整个后宫生杀大权,善妒,性凉薄。琦色国武林盟主李成武的女儿,武功仅次于卓文飞和自己的父亲。
“旧伤未愈,我记得我叮嘱过你,不可断药。”声音清冷安然。李忆眉疗伤完毕,拿锦帕轻轻拭去自己额上因不断向卓文飞灌输内力而流出的细小汗珠,然后起身打开房门对在门口伫立的男子说:“臣妾告退。”
呼延修仍是负手而立,端详卓文飞良久,只说了一句:“带她来见我。”他也同样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女子赢得了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究竟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让从来只懂得君王和国家的飞虎将军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步,甚至,跪在大殿三天三夜只为求自己饶这女子一命。
花烟离亦步亦趋的跟在卓文飞身后,走到千门殿门口的时候她突然扯住了一直走在自己前面连头也没有回过的卓文飞,头一次,没有对他笑,而且声音里带着些许颤抖,她说:“飞……怕。”卓文飞听到那个“怕”字只觉得心如刀割,终于一字一顿的说:“我会保你周全,别怕。”
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说出口的居然是分量这般重的承诺。
可是所有的疑虑和担心都在重新看到花烟离的笑容的瞬间便烟消云散,他看着那绝色姿容,仍是不自已的痴迷。
“烟离,这是琦色国的国君,快跪下,叫王。”听到卓文飞这样的话语花烟离却丝毫不为所动,她定定的看着呼延修,居然直直的走上前,抬起芊芊玉手轻抚呼延修的面庞,扬起脸唇边绽出和对卓文飞不一样的美丽花朵,然后出了声,她叫他:“帝。”
跪在地上的卓文飞。从来都负手而立的呼延修。两个一向冷静淡薄理智强大的男人在听到那个字的时候都瞬间变了脸色。少顷,呼延修忽然大笑,“看来那传闻,是真的。”他将目光定在花烟离身上久久不肯挪开,“你真的能助朕成就帝业。”
那是二十年前的某个夜晚。琦色国王宫的王子出生,那时琦色国最出名的术士为其算出命签:倾城女子,助成帝业。
所谓的帝业,是统一整个浩荡山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此时,与琦色国并立的国家,还有三个。
王后回宫了。身前都是躲躲闪闪的背影,身边都是欲言又止的眼眸,身后都是指指点点的动作。纵算凉薄如李忆眉,也终究皱起了眉头。
她唤来陪伴皇上读书多年的书童莫云,“我不在宫中的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变故吗?”
“回娘娘的话,王封希夷国的亡国公主花烟离为烟妃,赐居离烟楼。并派飞虎将军卓文飞作为其贴身侍卫,日夜守护在前厅。”
在王后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擅自册封贵妃?让琦色国最骁勇善战的将军去日夜守护一个妃子的前厅?原本轻轻摇头不肯相信的李忆眉突然想起了什么,不觉心中一凛。
“莫云,带我去离烟楼见见这位新贵妃。”
横亘在眼前的,竟然是那把七伤剑。一旁的莫云大喝:“大胆卓文飞,竟然敢在王后面前现兵器,你是想造反不成?”
“王后若执意要进离烟宫,就是逼臣造反。”声音不卑不亢。
李忆眉微叹一口气,“她是否是那命签中的女子?”卓文飞抬头看着这个武功盖世曾经无数次将自己从鬼门关救回来的女子,心下有些许不忍,“江湖术士之言终不得信,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本就该是一统天下的君主。”
“莫云,你先退下。”莫云转身健步退出离烟楼前厅。
“文飞,我不想为难你。但花烟离可是与琦色国有不共戴天之仇的女子。”
“臣知道。王,亦知道。”
“文飞,我想以朋友的身份问你一个问题:你对那花烟离,可有男女私情?”
“臣怎敢妄想王的女人。”
“回答我的问题。”
“有。”卓文飞的眼眸里有淡然哀伤的痕迹。
“若有一日,王与她为敌,你帮谁?”
“王。”语句里无丝毫犹豫。
李忆眉傲然转身,“很好,记住你说的话。”
王,只是我,还心有不甘。
曾经一直以为那个女子,会是我。
呼延修看着花烟离在眼前舞蹈,翩若惊鸿。他待她一曲舞毕,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在她耳边低喃:“烟离,朕很想知道,你如何助朕成帝业。”
花烟离轻轻的推开他,转过身,缓缓将衣裙褪下,呼延修看着展现在自己眼前的完美背影,呆愣了好一会儿才走上前,硬净修长的手指划过香肩,划过玉背,反复摩挲。
“朕从来没想过,它竟然在这里。”
踏遍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修罗刀法重现人间,已有百年未启动的铜人阵,启封。
血肉之躯怎能抵挡铜人的进攻,它们动作统一,阵法天衣无缝,它们刀枪不入,绝无惧怕之心,它们无粮草之需,甚至连兵器,都很难损坏。
纵算是千军万马,在八千铜人面前,终究是,溃不成军。
转眼,只剩最南边势力一般的若殇国。呼延修未准卓文飞带兵打仗的要求,他在文武群臣面前缓缓说,“这统一山河的最后一战,朕,亲征。”
若殇国的皇帝以民为子,以民为友,臣民有口皆碑。于是无数兵士,即使知道迎接自己的是死亡,仍然是前仆后继,在所不辞。
所以那场战争,倒不如来时想象中那般顺利。呼延修甚至怀疑,若没有那八千铜人助阵,这场战争,胜负是不是会颠覆。莫云在满是死尸的原野上久久伫立,仿佛有什么东西从眼角滑落,滴落在地,迅速掩入尘土。
呼延修看到这样的情景也微微叹了口气,这从小陪伴自己读书写字的文人这次执意要和自己一起出来征战,他以为战争不过是两个头领过过招,然后成王败寇。以为世界真的如同自己读的那些圣贤书中描写的一般,安然和睦,太平美好。
可是,圣贤书终究无法将无辜的亡魂普度。
卓文飞又重新回到离烟楼,为那容貌倾城本事也非凡的女子,守护前厅。他又听到那悦耳动听的音:“飞,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