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军训半个月了,应该也听过学校的广播吧,觉得咱们学校哪档节目最优秀?”
“恩,我觉得每天早上天气预报之后的新闻做的挺好的。”
“那是咱们学校唯一的一个转播节目,转播中央台的新闻纵横。”
……巧妙地错过了所有正确答案。
“喜欢几米的作品?这里没有他的书呢,可以背诵几句他写的东西来听听吗?”
“恩,可以!……嘿!你觉得单眼皮的鬼恐怖,还是双眼皮的?”
这样的面试过程,让播音部部长顾承恩憋笑憋到内伤,他非常迅速地打了个叉之后才看到她的名字,秦想眠。
微微皱了皱眉头,又把叉划去,在后面补上一个小小的对勾。随后抬头,唇边挂一弯浅笑,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双眼皮的,更恐怖些吧……”
秦想眠愣了愣,实在无法从这句话来揣测自己的面试到底有没有通过。只是禁不住地碎碎念,为什么没有人告诉她面试她的会是个华丽丽的美少年,不然她怎么会把原本该用来梳妆打扮练习面试技巧的一整个上午,都牺牲在床上了呢。
幸运者做猪不幸者做人,我是个幸运的不幸者,起码我睡的象猪。她连忙用亦舒的句子安慰自己,然后听到顾承恩说,“其实你笔试的时候写的东西不错,愿意的话,可以进编辑部。”
没等秦想眠继续问下去,“进编辑部,也可以帮你额外拿一张免操证的。”顾承恩抚额,一脸无奈——秦想眠递上来的个人材料,在为什么想进播音部那一栏里,赫赫然地写着:当然是为了拿免操证啊。
多么理所当然的口吻。
不知道是因为上午没有睡够,还是六楼的办公室光线太好,总之,秦想眠在迎上顾承恩星芒一样明亮的眼睛时,瞬间晕眩了。
仿佛那个明媚的午后,打开窗户向下望,无意间看到的那双眼睛一样。
顾承恩看到秦想眠在压低了声音接了个电话之后,就像疯子一样冲出了图书馆,他看着她撞倒一摞书,落的满地狼籍。
无奈的撇了撇嘴,开始收拾某个作奸犯科却逃跑了的人留下的残局。
坐在出租车上的秦想眠把手机上的短信看了又看,狠狠咬了下嘴唇。她见到乔一涵的时候,他已经转醒过来,笑容里都满是歉意。秦想眠不问不说亦不责怪,只是静静地坐在他床边,认真细致地削着苹果。
似乎是有点忍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乔一涵率先打破沉默:“想眠,你不要再这样了,我不想再拖累你,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没有必要牺牲自己那么多时间、精力和金钱来照顾我!”
在听到‘你又不是我什么人’的时候,仿佛全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秦想眠停下手里的动作,定定的看着他。只一眼,就看尽了少年眼里的愧疚难过,和对另一个人的无法忘怀。
她始终说不清那是怎样的一种执着,一如她对乔一涵,一如乔一涵对那个人。
心念稍转,她稍稍起身,吻上乔一涵略显苍白的嘴唇,尝到了淡淡的苦涩药味。削到一半的苹果,安静搁浅在旁的水果刀。见证一场不可名状的尴尬。
“好好休息,我下周再来看你。”
这是沉寂了很久之后,秦想眠说给乔一涵的句子。
然后她给顾承恩打电话,“顾大主播,说吧,你想吃什么,不过先说好,太贵的咱请不起。”
顾承恩对于只是用举手之劳帮忙拾了几本书然后发了条讹诈短信就吃到了一份大餐这个结果感到很满意,他在饭桌上狼吞虎咽一副饿了半个月的样子,秦想眠坐在对面用心疼和鄙夷的眼光看着他,心想如果他这副模样被曝光,那些哈他的小学妹们恐怕会立刻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吧。
过了一会儿,顾承恩就觉得情形不太对了,总觉得对面投射过来的目光很诡异,他把嘴里塞的鼓鼓囊囊,含混不清地问:“秦想眠,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秦想眠摊摊手一脸习以为常似的无所谓,“我忘记带钱包了。”
于是局势被逆转了,顾承恩万分痛苦地从包里掏出钱结账,路上一直失魂落魄的,唯一坚定的就是看向秦想眠的目光——要把她生吞活剥的目光。
如果眼神可以杀死人,秦想眠早已被千刀万剐。
可是毕竟是她做的不对,所以她只好用“哎呀你今天穿的好帅啊”“顾大主播声音真好听”之类的拍马屁的句子妄图引开话题,降低自己的罪孽。
见顾承恩根本不理她,索性拍案而起,“顾承恩,你不要再瞪我了!你这个闷骚的男人!你明明在市广播台兼职,每个周末装几个小时的柔情似水,一个月也能有一千多块的收入。今天就吃了一百多,而且多数是你自己吃的,你至于么你!”
哼!简直就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啊。
被这么一吼,顾承恩也有点不好意思了,“我本来是想好好存些钱,然后下周请大家吃大餐的,我妹妹快回来了。”
听说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和他的关系胜似亲兄妹。乖巧可爱,温柔善良。样貌身材性格都是一流。因为成绩很好,高三就去了丹麦留学,追她的男生可以绕地中海好几圈。当然,这个听说,是听顾承恩说的。啧啧,真没见过有人这么夸自己妹妹的,秦想眠从鼻孔里发出哼声。
然后吃饭那天她就忧伤了。
其实之前做节目的时候,她提到这个词,顾承恩就已经教育过她了:“忧伤?你别吓我,这个词不适合你。忧伤那是给林黛玉的,人家忧伤起来那叫风情万种我见犹怜,你没那个金刚钻,就别揽忧伤这瓷器活。”
可是她必须忧伤——为什么从来没人告诉过她顾承恩的妹妹就是顾苏苏啊?!
秦想眠不禁佩服起顾承恩了,那个背着男朋友劈腿害得他从山上摔下来然后自己被学校劝退只好远走高飞的顾苏苏,竟然能被他美化成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模样,饶是冰雪聪明的秦想眠,之前也没猜到这两者有半丝联系。
她和顾苏苏的重遇,场面尴尬了很久。顾苏苏才勉强从那精心装扮过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想眠,这么巧啊。”秦想眠撇撇嘴,“是啊,你过得好么?”
两个人暗藏杀机的寒暄了半天,顾苏苏终于问:“一涵,他现在怎么样?”秦想眠原本灰暗无比的脸立刻绽放出灿烂的花朵,“他很好啊,哈哈,你都快两年没回来了,他应该也挺想你的,要不我跟他说一声,改天你们见见?”
顾苏苏像是下定决心般的点了点头,“好。”
看到她这么认真地点头秦想眠有些慌了,她真的只是客气一下,随便说说而已。她以为顾苏苏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再面对乔一涵了,然而听到她说‘好’秦想眠立刻觉得自己底气不足了。
所以她连忙又说,“不过不知道一涵有没有空呢。”脸上尽量保持迷人的微笑。
“呵,如果没空就算了,他好就好。”
两个人便又陷入了最初的沉默。
乔一涵现在很好——如果秦想眠是匹诺曹,鼻子会有多长呢?
这个男孩子,一年半以前,跌落山崖,几乎残废,住院治疗做复健无数次,现在才勉强能够站起来,前不久还因为急着不用拐杖走路而劳累过度晕倒在医院走廊里。
身体上的创伤,说到底都是小事。他心里那虽不言语但始终在流血的伤口,不知道还有没有治愈的机会。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哀莫大于心死。
那天晚上的聚餐,顾承恩也看出秦想眠和顾苏苏的气场有些相冲,始终坐在最角落的秦想眠,一杯又一杯心不在焉的喝着酒。最后顾承恩看她喝的实在有点多,就劝她先回去,谁曾想秦想眠竟然撒起泼来,她使劲儿摇头说:“我不走我不走,我还要喝酒!”
“你是不是觉得酒不用钱啊?”
听到这样的句子,秦想眠就笑了起来,她站起身,很大声很大声地说:“顾承恩,你真是个很小气的男人,只对你妹妹大方,我怎么会喜欢你这种小气鬼!”
一句话,响亮的压过了所有杂音。
天色太暗,看不清顾承恩有没有脸红,“你喝多了,我先送你回去。”说罢就真的把她背起来,然后给其他人说了声抱歉。
顾苏苏在不远处看着,眼睛里有淡淡的哀愁。
‘苦力部’部长顾承恩背着秦想眠,走的如同步履蹒跚的老者,听到秦想眠在后面抱怨他走的太慢,立刻气愤异常:“秦想眠,我警告你,你不要以为你向我表白了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啊,再抱怨一句我就把你扔下去。”
还算清醒的秦想眠立刻安静下来。
“不过,说真的,你为什么会今天表白?”
“借着酒劲嘛,几米不是说过,什么……惊心动魄的伟大爱情不能等待!”
顾承恩都可以想象秦想眠紧握拳头满脸坚定一副要为完成祖国统一而奋斗终生的架势,立刻笑得几乎撒手人寰,转身发现她真的被丢在了地上,不过还好是草坪,应该不怎么疼。他舒一口气轻笑着走过去,揉揉她的脑袋,“没事吧?”
“没事你摔给我看啊!疼都疼死了。”秦想眠抬起头一脸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