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国的使臣东方炽如实来到了大吴,过颖川时见军容整齐,刀锋箭利,如临阵遇敌般个个精神抖擞,在颖河边新修的三道关卡,关关池深墙高,临河而建,更是易守难攻,东方炽原本奏疏夏帝趁着冬日颖河结冰时大举伐吴,北人善于走冰,更加习惯严寒天气,先占了天时。
此时一看,不免有些气馁,原来大吴联破冰的巨型石斧都预备好了,且修了三道明渠,可引颖河入分流,不知道的人不明此间妙处,原来颖河不似其他一般江河,此河流向大体是自西向东,但却在颖川走而各西北,先到大吴,后到大夏,最后经大魏转而入海,因此历年寒冬时节,由于大夏的下段河道结冰或冰凌积成的冰坝阻塞河道,使河道不畅而引起大吴上段河水上涨。有时冰凌聚集,形成冰塞或冰坝,大幅度地抬高水位,轻则漫滩,重则决堤成灾。
这三道明渠一成,再加上这破冰石斧,到时大吴或许没事,要放则放、要破冰则破冰,然则大吴若不分流又每日破冰,那到时受灾的反倒是大夏。
东方炽见这工程耗了恐怕不知多少人力,对比大夏,国力方面大吴还是要远胜,毕竟是在淮南富庶之地,人才辈出不说,就是商道农道各项,也是大夏不能匹敌的,再看这些水流工程,北人善马,对大夏也是万千不利。
可他不知道,吴人却都知道,这些工程都是辛府未倒时,时任工部尚书辛恒所主导,背后也是时任户部尚书辛国公辛怀所力促的,辛怀在任时,工部、兵部的收支向来匡算足够。
一路到了大吴京城,心中又有了底气,颖川军总帅周征和端王薛劲歆负责接待,到了礼部驿馆,众人只是见了军礼,端王见这东方炽却是唇红齿白,不像周征这种军旅之人显得粗犷,东方炽见是大吴派了皇子接待自己,不免心中有了些傲气。
周征道,“东方兄,你我在疆场为敌人,可此时你作为大夏使臣来我大吴,当以宾客待。”
“端王爷与周兄胜情相待,东方不胜感激。”
周征道,“东方兄一路走来,觉着我大吴军士如何。”
“贵军旌旗蔽日、军强马壮、兵精粮足,东方真是长了见识。”
周征笑道,“东方兄过奖了,还请东方兄指出些不足来,于我也好有些改进。”
“这倒没有,只是贵军精于守还疏于攻,善于布阵迎敌,却不能出奇制胜,周兄熟读兵书,自然知道兵家策略极重一个奇字,运兵之道,首在于奇。”
周征听出他的意思是说吴军稳当有余,灵动不足,这也是吴军与羌军之间最大的不同,羌军善于弓马骑射,而吴军善于阵形演变,这也是两家本质区别,但是经过多年积累,吴军也有了一支强劲的骑兵,其战力不亚于羌兵,只是两国虽然通使,毕竟是敌国,兵都诡道,不得不妨,心中虽然如此想但是还是应和道,“东方兄真是好眼力,一眼便瞧出我军之短,但是天子之师,以仁义立国,正所谓敌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敌来犯,必叫他有来无回,这也是我军重于防守之根本所在。”
东方炽一笑,却不接话。
端王怕二人皆是出身军旅一时争较起来不好收场,便岔开话题道,“东方将军,看我大吴官兵如何?”
“小将初来乍到,也没瞧出什么来,小净出身行伍,自先祖始家中皆是武将,对于民治之事,真是不懂什么,只是……”
“净军但可直说,吴国百姓不似我大夏百姓,我夏百姓多是天真烂漫之人,不似大吴之百姓,多是面带愁色,开始时我以为是家中贫困所致,可又见百姓多是衣着齐整不像忧于衣食的,却不知是何道理。”东方炽摇着脑袋说道。
“哦?本王常居京城,倒没在意此事。”
“端王爷,小将路过之处,三里一村、十里一镇、五十里便有座不错的城池,大吴百姓如此之众,为何要留下我大夏西颖川之流民呢?”
果然是此事,前几日朝堂相争时此事便没争明白,如今夏使所提,倒是难住了端王,“此事本王也不十分清楚。”
周征听端王如此答复顿觉有些不妥,那东方炽见端王推拖,一时便有得理不饶人之心,不管理在不在自己这边,所谓理不辩不明,又转头对周征道,“周帅的颖川军据守边关,难道也放任他国之民进入大吴不加阻拦,若其中混入了奸细怕是不好了吧。”
“东方兄言笑了,这西颖川与东颖川之百姓模样、身材一样,这每日入关之人众多,倒难分得紧,若说奸细吗,却不知从何而来,莫非大夏派有奸细在我大吴,若真是有,当也是防之无用吧。”
周征一句软一句硬的,倒是说得东方炽面色越来越难看了,他也知道当初大吴为建国,虽然吴夏之战吴国获胜了,但也没有穷追猛打,两国划定颖川为界,皆是因为西颖川之地易攻难守,若生战事,便是先锋阵地,倒不如换来颖川之南封城下的几座城池划算,却忽视了西颖川之百姓了。
三日之后,吴帝赐宴款待夏使东方炽,礼部尚书、兵部侍郎、颖川军总帅、端王、辛正等人皆位列席间,席间推杯换盏、歌舞助兴,双方都打着嘀咕,面上却是和气一片,夏使与副使经不住众人劝酒,自侍海量,越是如此越是贪杯,以致于喝了个烂醉,皇帝早转身回宫歇息去了,便命辛正送夏使回驿馆,辛正只得领命。
东方炽倒还好,他的副使却是吐个不止,好不容易回到馆驿,辛正命夏国使臣护从先回,又到车上取了醒酒的药物来,这才进了驿馆寻那夏使,这时夜色已深,空中悬着半轮明月,又映着屋顶的一层积雪,便像半个白天一样。
这些护从侍卫知道是送东方炽回来之人,见他拿着药瓶知是解酒的,便不加阴拦,辛正进了房门,抬头一看,不禁愣在当地。
“哪里跑?”说着一拳击出,那人也一拳回来,二人拳碰拳,只听喀拉一声响起,那人一声惨叫,夺门直往馆外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