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国公辛怀公忠体国,为大吴立下赫赫功勋,为延皇室血脉仙游极乐,特加赐太子太保,令辛国公府妥善收殓,以亲王之礼厚葬”,皇帝站起身正色宣旨,丁敖为太监总管,跪下领了旨意去内阁、礼部、司礼监、钦天监等宣旨去了不提。
却说这边齐太后听闻面色全无,“皇上,不妥”。
“母后,莫要让儿臣为难”
“皇上,辛怀居心叵测,越俎代庖,光凭损伤皇室血脉这一条大罪,当处以极刑”,齐太后说道,她已过七旬,虽然保养得宜,却不似程太后那般鹤发童颜,一怒之下,凤钗摇摇,面目扭曲无一丝慈祥之状。
辛正已经绕过窗外,趁人不备混到程太后等人身后,他见程太后身子疲软,想是打击颇大,便和辛月扶着程太后到外间歇息,本欲用功给程太后助力,一想今日之事明白出乎太后虽料,太后恢复体力后必然更加悲伤,或许有伤大计,大悲伤肝,只以指力点了护心、肝等人身要穴。
又见沉呤面色惨白,心中难过,示目辛月扶助沉呤,辛月见辛正条理清晰,已不似刚刚定力全无,心中佩服之后也是感伤,床上那个女孩定是替自己枉死,阁中另三条人命死于自己眼前,对于一个刚将及笄的少女来说无疑是惊心动魄。
她却不知,辛正已用了平生功力压制心中悲痛。
皇上缓缓走到齐太后面前,“母后,此事未经查实,不可枉下定论,朕自会查清楚,高祖皇帝曾立下旨意,凡我大吴子孙,谨守后宫不得干政,母后,辛国公乃国之柱石,此乃国政”
“来人,送母后皇太后回三春宫”,皇帝大声宣了旨意,齐太后大惊,若说干政,程太后如何不是干政,深夜入宫,给辛怀说情,十余年来头一次对自己如自己态度,已是怔在当地。太后的随身侍女、嬷嬷连忙进来扶助怔在当地的母后皇太后回宫中去了。
“今日之事,若透露半点消息,让本宫知道了立刻打死”,皇后道,扶着齐太后的众侍女嬷嬷连忙称了是,皇帝接过皇后的手,暗暗握了握以示嘉许。
“皇后,你扶圣母皇太后到你宫中歇息,今日夜已深了,你也早点安歇”,皇帝说道。
皇后带着自己宫中宫人扶了太后,又命人扶了沉呤自往自己宫中去了不提。
却有两名太监暗中叫住辛正、辛月二人,二人便随了太监到了风华阁厅中,只见皇帝扶着头,一脸倦容。
“万古知心只老天,英雄堪恨复堪怜”,皇帝呤罢抬起头来,挥手示意下,两名太监随即出了厅,顺手关上了厅门。
辛正听皇帝所呤之诗文乃是叶绍翁感慨岳飞岳武穆的名句,下面是“如公少缓须臾死,此虏安能八十年”,辛月此时比辛正镇定,岳武穆一代名将因莫须有罪名而死,听皇上所念之诗,把辛国公比作岳武穆,心中隐隐有些不祥之感。
“月儿,到父皇身边来”,皇上说道。
辛月幼年便到了辛成璧膝下,今日面前的父皇与她日日所见的爹虽未同母异父的兄弟,面容也有三分相似,然而俗话如生亲不如养亲,早知自己身世的小公主此时更觉得辛成璧更像自己的父亲。
对于面前的这位父皇,她只觉得更多的是无助、孤寂,心中那些不忍催使着她挪步到了皇帝身边。
皇上慈爱地看着她,“长这么大了,病可好了?”
“回皇上……父皇,痼疾已除,百夷的医术、吕家的药物、蜀地的气候、辛家的照料,儿臣顽疾业已痊愈”
“好孩子,不要忘了辛府的恩情”
“儿臣明白”
“你可愿意回到父王身边”,皇帝搀着她的手说道。
辛月胸中似有无限巨浪翻腾,片刻后说道,“父皇,女儿永远是你的女儿,但是靖虚公主已经死了”
皇上哀叹道,“也罢,父母之为儿女必为其长远计”,又转头对辛正道,“你是成卓之子辛正?”
“回皇上,正是草民”
“月儿就交由你照顾了,你乃春秋堂高足,定不会有负朕所托”
“月儿就如我亲妹,请皇上放心”
“朕所托之事不止如此,但今日仓促,你至亲亡故,想也心所不宁,来日自有详谈之日”,皇上说道。
“全凭皇上作主”,辛正一拜倒地,然在他心中,这一拜仿佛是跪拜隔壁房中的祖父,然后猛然惊觉,强力压制住心中痛楚,只觉肝部又隐隐作痛,心知强力压制若有差池,必然贻害无穷。原来凭功力压制情欲只有一时之效,若不及时撤回功力收之于丹田,轻则伤用五脏六腑,重则有性命之忧。
所以情之一字,非外物所能制止的。
“来人”,皇上刚说完,那两个引着辛正、辛月二人进来的太监便即跪倒接旨,“朕思及辛国公之功,不禁感伤,特封辛月为颖川郡主,辛正为太子府正四品少詹事,加御林军将校职”,皇帝说完,辛正、辛月了然,两名太监倒是满是惊讶,二人随侍宫中,挂名宗人府侍职,因涉及公主生殁,因此按制前来,宗人府专司皇亲国戚宗事事务,对朝中重臣家事也是了然于胸,虽然宫中尚无太子,少詹事也是个虚职,但是御林军校卫却非等闲职务,即可无须请示便可行走宫中,这还罢了,辛国公的孙女册封郡主一事更是非同小可,只有亲王之女才可称郡主,以亲王之礼厚葬已是极大恩宠,如今加封实是本朝首例。
“怎么,还不传旨去?”皇上微怒道。
“奴婢不敢”,二人跟随皇上多年,知道皇帝看似懦弱,实则外弱内强之人,连忙下去宣旨。
“你二人也回府吧,旨意想必已经传到了辛府,自会有人料理辛国公遗体”
“谢皇上,臣肯请等候家人请来”。
“随你们吧”,辛正、辛月看着皇上离去,带着辛月到了公主阁中,此时公主遗体已抬到宫中念因寺中安置了,辛国公的遗体也摆放于一副可抬动的软榻上,想必是宗人府安置的。
辛正跪于榻前,撤了功力,才觉心中隐痛,已不敢压制,忽觉肝部如翻江倒海般,一口鲜血喷出,只觉头晕目眩昏昏然睡去,已然是伤及腑脏了。
外面的司礼监的太监听见辛月惊呼之声,连忙向内奔去,内中懂些医道的,早取了药给辛正扶下,好在公主卧病,风华阁中不乏各种奇药,虽不及归云丸,也是药效甚佳。
然而辛正之疾非一般病痛,又岂是药石可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