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母皇太后何须如此着急,看时辰已近亥时一刻,不如明日再前往,今日就和哀家陪着皇上叙叙旧“,齐太后笑道。
辛正看她皮笑肉不笑,没想程太后虽然贵为太后,在这宫中也是如此艰难,难怪要独居听雨湖上的瀛台阁中,再看皇帝,确实两难,齐太后显是有备而来,想起傍晚时分林维送来的真心而字,如为慎字,仙人变形而登天也,难道祖父已经……想起来心中不免异常担忧,这一日宫中消息闭锁,连康王也探听不出宫中消息,只有肃王传出祖父被幽闭的只言半语。
事态如此,两宫太后仍然在暗暗相争,心中想到一人,或许她能相助。
环视阁内,沉呤也向她看来,暗暗向她示意,接着便见她偷偷往阁外走出。辛正见状,也向后退出,寻她而去。
转过小园,见沉呤已在等他,“正儿,你仍在此处,不得已时可亮出你的身份来,这宫中你原不熟,我前去打探一番“
“多谢姑母“,辛正拜了一下。
“孩子,辛府的将来恐只能指望你父亲与你了,我入宫中陪伴太后时,你父亲还是个小小孩儿,但辛府中事我也知之清楚,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我片刻便回,你好生阁中照看太后“
“姑母,还有一事“,辛正想起林维送来的两个字,今日见太后时没有提及,于是简要地说了。
辛沉呤叹道,“今日之事,辛府恐怕不久有难了,林府这是有意告知,恐怕筹谋已久了,你我皆在局中“,说罢就转过御园往外走去。
这宫中的道路沉呤几十年来陪着太后也走过许多回,辛府的家训,女儿也是可以读书的,正因为如此,她读的书多了,才懂了些道理,当初与他一见钟情,迫于两家暗斗多年所谋者殊,自小怜惜自己的父亲斥责了自己,伤心之余,找到太后,便一直陪伴宫中这许多年,也许正因为如此,成璧在江湖上与百夷刀氏相遇,也是那般一见倾心,父亲或许也是因为自己才许也成璧的婚事。
眼见这厅台楼阁,巍峨繁华,宫道上宫女太监来来往往,此时想起,才觉得当初所虑者深,成璧一生何等坎坷,如今又遭此劫难,静虚实是当初皇上偷梁换柱,把成璧的小女儿换到宫中,却暗使人把真正的小公主送给成璧抚养,两姐妹音容笑貌相似尤甚,连宫中人也分不清,小公主天生弱症,畏寒惧暖,一出生生母便难产而死。请便名医皆言建康城四季分明,冬寒夏暖且湿气过重,不宜小公主将养,因此才出此一策,宫中只有母亲程太后等几人知晓,对外仍称小公主有疾,辛国公医术高明,常请入宫中,实是为了方便与父亲辛国公暗商国策。
没成想此次小公主真的突患重病,父亲辛国公只能依例来诊治,母亲程太后早有担忧,但想有人即使胆大枉为,也不敢如此,如今看来,实是始料未及。
转眼已到了风华阁,此处乃教养公主之所,如今大公主早已出嫁,只有小公主一个居于此处,刚要使人打听,却听见阁内传出三声金鸣,金鸣锵锵似要穿过天际,沉呤头脑嗡嗡地一声跌倒在门旁。
原来宫中皇室若有薨殁,皆以金鸣示意,三声金鸣便是公主皇子夭亡之音。
也不知谁扶起了自己,沉呤深吸一口气,又侯了片刻,脑中才逐渐清明,风华阁中已乱作一团,远远看见皇上的辇轿在宫道上一路过来,两宫太后的辇轿紧随其后,辛正和辛月沿着宫墙直朝自己奔来,转眼已到了面前。
“姑姑,如何?“辛正压着声音问道。
“你们悄悄进去,我也是刚到此处便听见声响“,辛沉呤此刻脑中已然明白,此时进去,或许能查到一二真相。
辛正也是明白,带着辛月直往阁中走,看路上的宫人太监奔走形势,也即明白小公主所居之所,况且自有灯火通明处。
辛正带着辛月飞身跃过赏灯台,摸过校花厅,隐身到了小公主窗下,透窗望去,只见阁内跪着两个医女一动也不动,另有一老者独坐外室中,一语不发,想必正是自己祖父。
辛国公命道,“你们自行了断吧,按宫规,我等皆有大过,自戕许能保全家性命“
那两个医女抬头看了国公一眼,一拜到底,然而掏出一个小盒,取了一根长约一尺的银针直往自己心口插去,随即倒地不起。
辛正、辛月在外看见大惊,又忽见辛国公右手高抬,直往百会穴上拍去,随即倒地,二人再也顾不得什么,直透窗跳进去屋内。
辛正一探经脉,辛国公尚还有气息,连忙推宫过血,只见辛国公抓住自己手臂。
“祖父,我是正儿“
“你回来啦“,辛国公悠悠道,也无丝毫力气。
“正儿来晚了,都怪正儿“,辛正带着哭腔道。
“此皆我愿,为保辛家“
“祖父,到底何故“,辛月在边上问道。
“小公主也回来了?“辛国公红着眼道,眼睛却转向了卧在账中、真正的辛月,“这孩子着实可怜“
辛月听完,连忙到榻边看视,只见那女孩双眼紧闭,与自己何止七八分相似。
“罢了,为了大业,我若不死,大业难成”,辛国公说道,“我死以后,家中定有大变故,你二人依紫玉令行事,不可莽撞”
辛正此时才豁然明白,原来连祖父此举也是紫玉令的一部分,只见祖父头一歪已然过世,辛正怀着祖父的手臂不禁用了用力,悲痛锥心,辛月在边上看着也是心中难过。
忽听外面脚步声起,想是皇上和两宫太后到了,辛月连忙拉起辛正,眼望着老国公心中不忍,但也无法,这才跃出窗格,躲在窗下。
皇上和两宫太后进了内殿,看到地上辛国公和两名医女的,忙命人上前查看,丁敖带着两名太医一探经脉,又翻了翻双目,又交互查看了一番,这才急忙转身。
“禀皇上、母后皇太后、圣母皇太后,辛国公和两名医女皆是自尽,脉息全无”,丁敖禀道。
“大胆,以为这样就能脱过国法宫规了吗?”齐太后怒道,“辛国公医治小公主不利,致使小公主仙游,按律当斩,现已自戕而亡,两名医女按宫规,当诛三族”
皇上看着一地尸体,默然走到辛国公身边,拢了拢被辛正抱皱的长衫,又走到卧榻旁,摸了摸小公主的脸颊。
程太后见此情形心中大恸也大疑,碍于身份,只能莫不做声,沉呤紧紧扶着程太后,看着十余年不见父亲苍老的面容,这几十年的委曲仿佛随风而去,只留下莫名的酸楚,鼻酸透心,眼里早已滚下不知多少热泪。
齐太后见皇上情形,“来人,快扶住皇上”,丁敖欲上前,却被刚刚赶来的皇后赶先一步。
皇后走到卧榻边上,轻声说道,“圣上,此时还不是伤悲之时”
皇上听完难过,接过皇后递过的手帕,却擦了擦小公主嘴角的一点血丝,“朕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