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角:六月雪夜
在意识到异状前,我的手已握上刀柄-这是千锤百炼而成的危机感。
下一瞬间,空气忽然变冷,彷佛刺入骨髓的冬风袭来,明明四处都是火堆,却丝毫暖不起来。远远的,我见到商队陷入混乱,老大猎角跳上车顶观察情势、阿熊护住醉醺醺的公主,而演唱中的蕊儿已做出正面反应。
「嘿!飞在天空的朋友,你们是来听歌的吗?」她用充满穿透力的大嗓门,讲出吓人的内容「如果不是,那么要打架吗?」
瞬间杀气爆发,灯火摇曳,除了几盏沟火被阿熊、猎角分别护住,其他火焰立马被阴风吹熄,霎时间,蕊儿的舞台灯成了最大的光源。
振翅声响,两名生有巨大鸟翼的壮汉从天而降,在约八公尺的空中停住,不停的上下拍动翅膀。我估量了一下,这两人战斗等级不高,但这股刺骨的寒气是怎么回事?让人非常不安……这就是死灵使者吗。
「交出过路金和那几个女人,否则『鬼帮』将用死灵潮血洗此处。」其中看似较年长的一名翼人冷冷地说。
猎角走进主篝火范围,朗声说:「没想到鬼帮又重出江湖了。过路金是小事,交人却是不能,不然咱们一群汉子,从此怎么在江湖上立足?」
「活着才能立足,相信你会识时务。」
「哼。」猎角冷然说。
我听的直摇头,这家伙的态度不坚,等会儿情况不妙时,可能真的会教人交钱了事。
要逃吗?
日间的灵气搜索会找不到对方,八成因为他们在天上飞……可恶,那我白天的侦查,在他们眼中简直就像笨蛋一样嘛。唉,对方有翼人,想逃离他们的魔爪很难,也许以我的速度可以做到,但这群傻呼呼的商队,会全部变成死灵的食粮,我是一点也不在乎,但公主酒醒以后,一定会非常自责的。
不过,如果只有这两人的话,我能在他们使唤死灵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杀掉。
我将手缓缓放在背上的刀剑。
此时,翼人和猎角已经陷入争执,但双方身上都没有杀气,恐怕最后对方会给个台阶下,然后猎角就会把我们卖了。
「吶!吶!且慢且慢。」
蕊儿排众而出,肩上扛着吉他,依旧笑嘻嘻的。
「你们这些坏人啊,打断别人的演唱来抢劫,也太过份了吧!」她把吉他掣在地上,像拄着长剑一般。
「是妳自己中断的吧。」年轻翼人说。
「啊,是吗?」
年长翼人点头说:「我们本来是打算等妳唱完再现身的。」
「啊啊,那真是不好意思……不然我继续唱好啦?」
阿熊干咳一声。
蕊儿连忙说:「不对不对!抢劫就是不对,为什么我要向你们道歉啊,来来,都来,让蕊儿来领教你们的死灵。」她摆出了挑衅的架式。
啊,大外行。
我暗自摇头,她的重心太偏右后方,站姿也不稳,哪需要什么死灵?只要一记突刺她就倒了,魔王央森大人究竟在想什么,这海妖根本没有用。
「哈,就凭妳这三脚猫架式吗,准备吃苦头吧!」年轻翼人开始结印。我用手摀着额头,果然对方也不是吃素的,一下就被看透了。
「小弟等一下,先别动手。」年长海妖忽然说「白天那个黑魔族的探子还没现身,而且我刚才注意到,你看,后面有个睡觉的女娃,看起来……很像『那个人』。」
年轻海妖循着兄长的指示看去-只见喝醉酒的公主趴在一颗石头上呼呼大睡,他立刻大叫起来。
「是她!!」年轻翼人立刻摆出防御态势「她不就是三年前、把整座幽灵谷烧掉的那个小女孩吗?」
「果然是她,『赤刀的伊芙莉』,我还以为看错了……惹不起,趁她还没醒快退吧。」
哼哼,居然认出公主还害怕了,这不正好吗,快滚快滚,等你们滚远一点,我就悄悄跟上,神不知鬼不觉的取下你们的头。
「......你们以为我们会这么做吗?!」年轻翼人突然回头。接着两名翼人同时结印,霎时阴冷气息暴涨。兩人唸出詭異的咒語:「炭腐、脈胎、殄終,擴冥蕩蕩纏無盡!」
在他俩身后的阴影中窜出五只异形,张牙舞爪的扑向众人。这些异形都是魔族的型态,但身影变形又显得很模糊,彷佛投影在空气中的蓝色薄雾。
这就是死灵吗?那股不祥的氛围,连我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死灵们落在地上,以扭曲的身姿扑向蕊儿。阿熊立刻挡在她身前,对最近的死灵轰出一拳。
「砰!」空中传来一声爆响,但死灵只是身形稍微波动,速度丝毫不减,直接抓上阿熊手腕。
「啊?」阿熊眉头一紧,显然感到很疼痛,他试图把死灵摔出去,却让自己身体更多部分触碰到死灵,皮肤表层出现奇特的勒痕,但一点也甩不掉死灵。阿熊跪倒在地上,强行忍受着灵魂灼烧的痛苦,死灵们一拥而上把他团团围住。
「呃!」阿熊闷哼了一声。
蠢蛋!我差点大骂出声,要是拳头有用,南域魔王何必大费周章请公主帮忙?直接派遣大军辗平死灵岛就好啦!愚蠢的亚魔!面对未知的敌人时,先用远程灵气攻击试探是常识吧?
「哈哈,『赤刀』那女娃头发是黑色,代表她身体状况很差,我就看你们这帮虾兵蟹将还有什么能耐!」
阿熊挡不住死灵,商队又没一个能打,我正准备发难时,蕊儿出手了。
「Cooooo-冷艳色音场疾走!」
蕊儿周身涌起电流般的奇妙波纹,灌注在吉他上,接着重重往地面一敲,大喊:「哈!」
「嗡!嗡!嗡!嗡!」一阵炫幻的爆音以蕊儿为中心点向四方扩散,巨大的声波使得地面都动摇起来。
这是灵气的震荡波,无论生灵或灵体都会受到影响,死灵们瞬间被冲倒在地,我微微动容,没想到这臭海妖还使得出这种招式。不过……。
「啊啊这是什么!」商队的战士们也被震荡波及,阵形完全被冲散了。奇怪的是,这么强劲的震荡波冲击下,刚才吃瘪的阿熊反而不受影响的站立着,还算尽责的护住公主。
很好。
在两名翼人讶异的瞬间,我收敛心神,从藏身处跃起,在空中拔出长刀-斩!
足踏奔月,刀迸气芒。
(「夜刀穿月」!虽然现实中做不到,但我在心里大声地喊出招式名称。)
弧光如流星划过夜空,接着只见羽翼碎散,宛如空谷荧光般美丽。
「呜哇啊!!!!」
长刀染血,我扛住一轮反击后翩然落地。
我原本想一刀斩去他们两人的头颅,但年长翼人及时反应,召唤一只死灵护身,我为了闪躲,只能斩去年轻翼人的左翼和一只手臂,在死灵缠上我之前滚开。
回到地面,我也进入了蕊儿的震荡音场,但是……似乎只要随着她的节奏律动,以同样速度调节体内灵气就不受影响,不是挺容易的吗?那群大爷的节奏感真差啊。
「『天火漩涡!』」我运起黑焰卷住死灵,虽然灵气不强,要烧光这些动弹不得的死灵还绰绰有余。我向阿熊投以挑衅的眼光-虽然你在营地的比武出尽锋头,但我才是公主最强的护卫!如何?知道自己的无能了吧!
不过,在我的火焰吞噬第一只死灵后,其他死灵全被年长的翼人就唤回。我不敢贸然腾空追击,双方恢复对峙的态势。
「噢噢噢,小夜真可靠,太感谢妳啦!」阿熊完全没有惭愧的意思,还一把抱住我的小腿,哇哇大叫着。
「好恶心,快放开我!」我一边推开他的大头,一边注意空中。
年轻翼人受到重创,已经昏了过去,而年长翼人扛着他的兄弟怒吼着:「真没想到,妳居然是火精灵!?」
我挺起胸膛,全身燃起黑焰,烫得阿熊跳到一边,冷冷地说:「你没想到的事还很多。」顺势用舌头尖舔一口刀上的残血,此举并非为了威吓-纯粹是喜好。
嗯......60%惊讶、20%恐惧、20%愤怒,中规中矩的味道,他的血不算美味,不过解解馋还行。
「妳是什么人?」
「六月雪夜,你们又是什么人。」虽然已知道他们是鬼帮,但我还是想获得更多情报。
没想到年长翼人冷哼一声,悻然振翅飞走了,撤退得快速又果断。我见危机解除,于是收敛灵气、再收敛……直到没有一丝灵气溢出体外,心跳也变得轻柔而缓慢,才重重吐了一口气。我没有公主的天眷,也没有姐姐的才能,所以每一滴灵气都要好好珍惜。
我默不作声的收起长刀,往翼人离去的方向快走。
没想到,臭亚魔阿熊挡住我的去路说:「小夜想阻止他们回去报信吗?」
啊,看不出这家伙还挺机灵,我无声的点头。
「如果妳有个万一,我们会失去现在最重要的战力,固守到天亮风险才是最低的哦。」
哼,你这一个照面就被打倒的家伙还真敢说呢,是怕被我立了大功,失去公主的宠爱吧。
「不会有万一。」我收起长刀,冷冷的说。
阿熊露出看透一切的讨厌笑容,淡淡说:「妳在地宫就受了暗伤,今天又消耗大量灵气,不如让我和蕊儿……。」
「不用了,我不信任你,亚魔。」
我终于说出内心的真话,不等阿熊回答,我脚下撩起黑焰,迅速的奔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