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是一个十四五岁的俏丽少女,眉眼弯弯,一面巧笑倩兮地望向沈月尘,一面拉拉朱锦堂的手,柔声问道:“锦堂哥哥,这位就是咱家的新嫂子?”
沈月尘闻言微微一怔,只见那女子穿着桃花云雾烟罗衫,下系缕金挑线纱裙,头戴金镶玉蜻蜓簪,腕上还有一对羊脂白玉镯子,衬得肌肤莹白,一看便是名门千金的贵气模样,只是看着面生得很,似乎从没见过。
沈月尘求助似的望了望朱锦堂,“请问这位是……”
朱锦堂才要张嘴,那女子就抢先开了口,脸上挂着友善的甜笑:“嫂嫂,我是阮琳珞,是锦堂哥哥的大表妹。”
表妹……想来她一定是朱元兰的女儿了,那京城敬国公府里的官家小姐。
沈月尘终于踏实地笑了出来,忙伸手握住阮琳珞那双柔若无骨的小手,语气亲切道:“原来是琳珞妹妹啊,是我太粗心了。大爷和妹妹一路上辛苦了,赶紧随我进去给两位老祖宗请安吧。”
阮琳珞朝着她笑了笑,她早就听说大表哥娶了一位新嫂子,只是没想到,她的年纪竟然这么小,看着也就和自己差不多岁数。
阮琳珞看得仔细,只觉和从前的秦氏相比,这位新嫂子看着倒是温顺和气许多,皮肤白皙,体态轻盈,秀气白皙的脸上,还有一双非常温柔的眼睛,看着倒像是个好脾气的温顺人儿。
许是,因为年纪相近,沈月尘又生得面善,让人一见就多了几分亲近感。
阮琳珞原本就不是认生的性子,最爱和人说说笑笑,这会直接和沈月尘牵着手一面往院子里走,一面含笑道:“咱们是头回见面,嫂子不认得我也是自然。”
沈月尘见她笑言笑语的,一派和气的模样,不禁又多看了她两眼,心情自然更好。“此番妹妹过来,可要长住才好。往后经常一处说说话,好好亲近亲近。”
阮琳珞闻言,一脸俏皮地冲她眨眨眼睛,呵呵笑道:“嫂子放心,我既然来了,肯定要多赖些时日才肯走的。”
这回为了能和大表哥来到德州,她着实费了不少的力气,才求得父亲母亲的同意。如今,好不容易能出府一趟,不必****在房里闷着学习琴棋书画,女红针线,她自然要逛够了,玩够了才能想着回去。
朱锦堂背着手,独自一人走在前面,听着她们说说笑笑的样子,眉宇间不禁添了几分淡淡的柔和。这一路上风雨颠簸,亏得她一个娇娇气气的小丫头,还能乐乐呵呵地挨下来,半句怨言都没有。
阮琳珞要来这件事,朱锦堂依大姑姑的意思,并未在回信上言明,一来是怕说早了失了惊喜,二来是朱元娘不愿为了女儿,让娘家人劳师动众,重设一处地方给她住。
果然,阮琳珞才一进屋,朱老爷子就瞪大双眼,伸手指着她,一脸惊喜道:“快瞧瞧,这是谁来了啊?”
老太太也是一惊,清清喉咙,颤抖地开口:“哎呦,这不是我的珞儿吗?”
沈月尘闻言,含笑地松开了阮琳珞的小手,让着她上前请安。
阮琳珞先是朝着两位老祖宗行了礼:“孙儿给两位老祖宗请安,老祖宗吉祥,老祖宗万福!”说完,她又上前几步和两位老祖宗磕了几个响头。
老太太看着心疼,忙道:“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
阮琳珞磕完头,又去给黎氏和柴氏行了个福礼请安,最后,才小跑着径直扑到老爷子和老太太跟前,撒着娇道:“外公,外婆,珞儿心里可惦记您们了。”
老爷子放下手中的碎玉烟杆子,捧着她的小手,开怀大笑道:“真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孩子,你娘怎么舍得放你出来了?”
朱元兰膝下共有一子一女,长子阮仕林,今年十七,如今在京城是出了名的才子,次女阮琳珞今年十四,也是个招惹人爱的机灵孩子,平时很受祖父敬国公阮静武的疼爱,被她爹她娘当做是掌上明珠一样的疼着护着。
阮琳珞笑眯眯道:“孙儿出来这一趟可是不易,亏得大表哥在娘亲跟前作保起誓,才把娘亲给哄骗了过去。”
她说完这话,又跑到老太太跟前腻歪,老太太将她抱在怀里,心啊肝啊地唤个不停,还差点落下泪来。
阮琳珞抬起清丽的小脸,搂着老太太的脖子,撒娇道:“外婆不许哭鼻子,珞儿可舍不得。”
老太太被她这么一哄,泪水越发忍不住淌了下来:“前年见你的时候,你还没长这么高呢。瞧瞧,这一晃都长这么大了……”说完,又是一叹,只把她往怀里搂得更进了些,仿佛是怕谁把她给抢走似的。
朱老爷子随即望向立在一旁朱锦堂,招一招手道:“你也是个会淘气的。之前在信上也不早说一声。”
朱锦堂微微一笑,点头应道:“孙儿该罚。”
老爷子这会心里头大喜,哪里会真的要罚他,不过是玩笑话几句罢了。“你姑姑那边一切可好?”
朱锦堂意味深长地点点头道:“敬国公府上一切都好,大姑父大姑姑也一切都好。”
有他这一个“好”字,老爷子心下稍安,随即吩咐道:“都好就好。今儿晚上吩咐厨房好好准备准备,给你们两个洗尘接风。”
黎氏连忙起身应了一声,随即望向沈月尘道:“回头让你院里的吴妈也做些糕饼点心过来,珞儿那孩子最喜欢吃甜食。”
黎氏之前吃过吴妈做的几样小点心,很是不错,便想让她也来帮帮忙。
沈月尘闻言,忙笑盈盈地点头应了声。
老太太随即伸手指了指沈月尘,问着阮琳珞道:“你见过你这位新嫂子了?”
阮琳珞从老太太的怀里抬起头来,想着方才一路说说笑笑,却还没有正式地向沈月尘请安,大大方方地起身重新行了一礼,道:“方才妹妹一时大意,没有给嫂子正式请安,还望嫂子莫怪。”
沈月尘忙伸手扶着她起来,温言道:“好妹妹,这可使不得,都是一家子亲人,不必如此拘礼。何况,妹妹一路舟车劳顿,不能再累着了。”
阮琳珞抿嘴笑笑,“我哪里劳累了,我走了一路,玩了一路,甭提有多快活了。”说完,她故意瞥了一眼朱锦堂,掩着嘴开起玩笑道:“只是苦了锦堂哥哥,风吹日晒的,遭了一路的罪。”
她平时在家里被父母嬷嬷管得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鲜有机会出来走走,自然要比平时更加欢脱了些,没少给朱锦堂添麻烦。
老太太被她都逗笑了,道:“你使唤他也是对的。谁让他是你哥哥,活该被你使唤一辈子。”
阮琳珞转了转乌溜溜的眼珠,摇摇头道:“不行不行,看着哥哥受累,嫂子可是要心疼的。我好不容易才得来一个亲姐姐似的嫂子,得好好巴结巴结才行。”
沈月尘闻言,面上顿时一红,嗔了她一眼。
阮琳珞微微侧头,眼眸微转,只见沈月尘脸若春桃,眼似秋水,娇羞羞地低下头,看着甚是娇媚,不由挽起她的胳膊,含笑道:“瞧,嫂子她脸红了。”
老太太招招手,示意她过来自己跟前:“别闹你嫂子了,她脸皮薄儿,禁不住羞。”
柴氏在旁,也开了口笑道;“这小玻璃心肝的小丫头,也不知在哪里学了这么些精致的淘气,顽皮得很。”
老爷子瞧着外孙女,满脸高兴,美滋滋地抽了一口烟杆,开口道:“会玩的孩子才聪明。她平时被她娘管得紧,难得过来这里松快松快。你们谁也别管紧了她,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让她好好地玩,好好地乐。”
在朱老爷子的十二个女儿之中,最受全家人重视和宠爱的,莫过于是阮琳珞的母亲朱元兰。
朱元兰是老太太的第一个孩子,而且,还是个病弱的早产儿,一出世就险些没了性命。好在,她命不该绝,一直被父母当做心肝肉儿般疼着宠着。长大之后,不但出落得亭亭玉立,还有幸风光嫁进敬国公府。
朱元兰的丈夫阮西平,虽说只是一个不能继承爵位的庶子,却曾跟随父亲镇守西北多年,战功赫赫,深受朝廷器重。朱元娘远嫁京城,不能时常回来,但心里头却极其顾念娘家的老老少少,逢年过节时的礼物都准备得极其丰厚,心思俱全。
老太太心里一直惦记着大女儿,每到年节跟前,就心心念念地数着手指头,天天盼着她能从京城捎个信回来,说今年回来,然后,一家子至亲团圆,和和美美地过个节。
可惜,嫁出去的女儿,就是别人家的人了。身为人妇,孝敬公婆才是正道,就算有心想回来娘年,却总是拔不出空来。
前年元宵节时,朱元兰难得和一双儿女回来一次,可把家里人给欢喜坏了,只是欢喜归欢喜,也只能小住上个三五天,又要急急忙忙赶回京城。毫无疑问,阮琳珞这次突然到来,让朱老爷子和老太太心情大悦,只比过节还高兴呢。
老太太先是问了问她和她母亲这一年多的情形如何,然后,又似叹非叹地感怀了几句,紧紧握着外孙女儿的手,满脸慈爱道:“你也别到别人院子里挤着去了,晚上跟着我一起睡,外婆搂着你睡啊。”
阮琳珞嫣然一笑,窝在她的怀里点了点头。
阮琳珞被直接安置在老太太院住的暖阁里的西次间,随行的两个婆子和四名丫鬟,也跟着一起安顿下来,衣食用度一应俱全,倒是免去了许多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