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记得自己和静妃娘娘相对而坐,说了很多话,还喝了茶。
对了!是茶……是她喝的茶……沈月尘无力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喃喃道:“茶水有毒……娘娘危险……”
朱锦堂听了她的话,忙安抚道:“娘娘没事,只有你中了毒。你知道吗?你救了娘娘一命。”
此时,他嘴上虽然说着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心里反复重复地只有一句话,那就是谢天谢地,你没事。
沈月尘心里咯噔一下,抬头看了他一眼,似有不解。
原来是她中毒了,所以她才会这么难受。
须臾,朱元兰和葛大夫都赶过来了,大夫亲自为沈月尘诊脉,朱元兰满脸喜悦,握着朱锦堂的手,道:“这下就好了,只要细心调理,一定会没事的。”
因为身体十分虚弱,刚刚醒过来的沈月尘,迷迷糊糊地醒了一会儿,又自沉沉睡去。不过此时,就算她睡过去,众人也不用那么担心了。
吴妈将沈月尘安置在干净舒适的被窝里,还亲自为她盖严被角,方才轻轻地叹了口气。
晚饭后,朱锦堂早早地回到房内,想要多看沈月尘两眼。
昏黄的灯影下,还是那张睡熟安静的脸,却不在让他感到不安。
春茗进来询问道:“大爷,近来一直休息不好,今晚可以睡个踏实觉了。”
朱锦堂摆摆手,示意她不用忙了,只道:“我今晚就直接睡这里。”
沈月尘昏迷的这几天,朱锦堂一直歇在别屋,可是今晚,他有点不想走了,只想陪着她。
春茗闻言微微一笑,忙收拾好东西转身退出了房间。
朱锦堂原本并不想吵醒她,只想想抱着她一起入睡,然而,沈月尘的睫毛还是微颤了颤,跟着缓缓睁开眼睛,在他的怀里醒过来。
朱锦堂小心翼翼地抱着她坐在床上,用下巴轻轻地顶着她的头,轻声问道:“你身上还难不难受?”
沈月尘喃喃道:“没有……”随后,她又喘息了一下,继续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朱锦堂听了她的话,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别说什么对不起了,好好歇着吧。只要你没事就好。”说完,他低下头,如蜻蜓点水般地在她的头发上轻吻了一下。
看见她醒过来,朱锦堂的心里除了喜悦和安心,还隐隐有几分感激……感激她能安然无恙,感激她没有让自己天生孤克的命数,再一次地被应验。
沈月尘轻轻一笑,安心地窝在他的怀里,汲取着他怀中的温暖,轻轻地道:“不过,我现在满身都是药味。”
她知道他是不嫌弃自己的,可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朱锦堂闻言,故意嗅了嗅鼻子,温和地道:“陪了你这么多天,我都闻惯了,无碍的。”
沈月尘浅浅一笑,只觉,他今天真的很顺着自己。
又一次死里逃生的经历,不知是她的运气太好,还是运气太差,为什么每回都要遇上这样惊险万分的事情?
她真心真意地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毕竟,她不是神仙,不能回回都这么幸运。
看到她清浅温和的笑容,朱锦堂忽地觉得身心一轻,早前的疲乏瞬间烟消云散,只感到舒心和轻松。
他抬手顺了顺她的长发,继续道:“这些日子,你憔悴了不少,很该补一补了。”
沈月尘微微抬头,看着他瘦得有些尖利的下巴,回话道:“因为我,让大爷也跟着受累了。其实,我已经没事了。”
看样子,他也是掉了不少斤两,下巴都瘦下来了。
“这会不是逞强的时候,大夫说你这次是元气大伤,需要好好补养才行。而且,你的身子原本就不太好,更要仔细才行。”
朱锦堂原本无心提起她体寒的事,他虽然心里的确很介意,但毕竟她才刚刚恢复,有些事情,还是晚点再说也无妨。
沈月尘素来对自己的身体颇为敏感,之前,因为一直昏昏沉沉的,所以有些疏忽大意了。可是这会,待听见朱锦堂说的话之后,她突然间恍然大悟,回想起,自己昏迷不醒的这段时间里,一定看过大夫,诊过脉……朱锦堂可以清楚地感觉到怀中的人儿,瞬间绷紧了身体,便知道她是反应过来什么了。
“你先别动,听我把话说完。”
沈月尘的神情有一丝狼狈,本能地想要坐直身子,却被朱锦堂紧紧地抱在怀里,她现在还没有力气,可以反抗,只能老老实实地呆着没动。
虽然他的胸膛还是暖暖的,可沈月尘的心里却不由自主地升起了一股深深的寒意。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这一天迟早都是来临的……不过,纵然心里做好了准备,还是让她有措手不及地就紧张感。
沈月尘用力地咬着下唇,半响无语,心脏砰砰地乱跳个不停。半响,她深深地喘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开口道:“大爷既然已经知道了,妾身也无颜辩解什么……不中用就是不中用,一切全凭大爷做主就是了。”
该来的总要来。对于朱家而言,子嗣是大事,总不能因为她一个人给耽误了。
可是,她的话才说完,耳边忽而听到一声低低的叹息:“你没必要说这样的话,我不过是在担心你,而不是要质问你。”
不知是因为她刚刚出了事,还是对她的喜爱太甚的缘故,朱锦堂在得知她的身体,本就不易怀孕这件事的时候,竟然没有丝毫的怒意,反而多了几分惆怅。胸口明明觉得闷闷的,却没有火气。
两个人毕竟已经做了将近一年的夫妻,每天朝夕相处,可以看见很多细枝末节地小事。
朱锦堂稍微回想了一下,沈月尘的确在保护身体上诸多忌讳和小心,而且,她总是很怕冷,还不喜欢看大夫,就算只是请平安脉,她也不愿意。
仔细想来,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沈月尘缓缓转过头看着朱锦堂,稍微迟疑了一下,很是诧异道:“大爷……难道不生气吗?”
按说,得知这样的事情,他应该会第一时间大发雷霆,火冒三丈才对。
朱锦堂又轻轻叹了一口气:“是该生气的,应该要生气的。这样大的事情,你却一直瞒着我。”
沈月尘再次想要从他的怀里转身,想要面对面地和他把话说清楚。
如果说,当初隐瞒此事,只是为了配合沈家,保全自身。那么之后,她一直极力隐瞒此事,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不想让朱家人失望,让朱锦堂失望。
不过正是应了那句话,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可惜,她终究还是没能隐瞒到底,终究还是让朱锦堂失望了。
沈月尘的眼眶微微发酸,却强忍着眼泪,她不想在这会掉眼泪博同情。
此时的朱锦堂出奇地平静,没有恼怒的火气,也没有咄咄逼人的质问,这让沈月尘完全不能理解。然而,她的不安,她的紧张,朱锦堂却可以从她身体的反应上清楚感受到,他宽厚的手掌轻轻抚着沈月尘的肩背,沉声道:“听见你出事的那会儿,我就一直再想,你会不会和秦氏一样离我而去。不过万幸,你没有和她一样。你能平安地活着,能平平安安地呆在我的身边,对我而言,这便是你最大的好处。”说到这里,他略微停顿了一下,“你可能无法理解,总是亲眼送走身边的人,是一件多么让人心寒的事。”
朱锦堂还是生平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不是不想说,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人可以倾诉。
沈月尘也从未听过朱锦堂说过这样的话,因为是第一次所以觉得震惊。
人人心中都有属于自己的痛楚,就算是朱锦堂也不例外。
沈月尘听了这话,忍了多时地眼泪,不由滚落下来,一滴一滴地落在朱锦堂的手背上,哽咽道:“可是眼下,长房最需要的就是子嗣……”
朱锦堂沉吟了片刻,忽而一笑,对沈月尘道:“没错,长房是需要子嗣,但我也同样需要你。”
太煽情的话,他还是没办法说出口。
不过,他喜欢她,这点早已经是毋庸置疑了。
若不是因为这次的意外,他还没能意识到,自己竟然会如此在乎她。那种揪心揪肺,那种忧虑不安,几乎疼入心脉的感觉,从来不曾有过。
此时,沈月尘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但是,与此同时,心中也生出一丝甜甜的喜悦和感动。
朱锦堂不忍见她落泪,轻声道:“我不是为了让你哭,才说这些话的。”
沈月尘缓缓转过身来,含泪凝视着朱锦堂的脸,满含感激道:“大爷今日能和妾身说出这番真心诚意的话,妾身从此以后,便再无烦忧了。”说完,她微微前倾身子,把额头轻轻地贴在他的额头上,声若蚊吟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有时候,越简单的话,越能直达人心。虽然只是一句对不起,里面却包含了很多很多地意思。
朱锦堂看着她那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没再说话,只是再次将她揽进怀里。两个人紧紧相拥,只觉,两颗心也紧紧地挨在一起,甚至,还可以清楚听见彼此的心跳。
这晚,两个人第一次推心置腹地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虽然,对于曾经的往事,沈月尘一直不愿多提,可是面对朱锦堂的关切和不解,她还是要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出来才行。
朱锦堂万万没想到,沈月尘竟然会是一个差点被沈家抛弃的孩子。很显然,她似乎从出生开始,就在不断地经受苦难,自幼离家,久居荒山,有家不能回,还要饱尝贫寒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