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粉身碎骨之前,他双眼看着她,依旧大喊:“与洛阳共存亡!”
大风呼啸,犹如鬼哭狼嚎,风声从耳旁呼呼刮过,左溪策马奔到城下,没有等马停稳就飞身而下,在地上打了个滚,狼狈不堪地摔落在断臂残肢之间。
她连滚带爬地爬到李霄身边,他的身下氤氲出大片的鲜血,并且依旧源源不断地往外渗透,鼻子里,耳朵里都往外渗血。
左溪抖着手想要将李霄扶起来,却踉跄着跌坐在地上。
李霄靠坐在他的怀里,惨白如纸的脸上一双漆黑的眸子直直地看着她,她从未见过一个人的眼睛可以这样深,然后她才想起来如今自己的样子变了,他竟然也能将她认出来。
她惊讶自己竟然没有哭,只是坐在地上低声呼唤,犹如情人之间的呢喃,“小小……李霄……我是左溪……”
李霄张嘴想要说什么,却猛然咳了出来,大口大口的鲜血炫红人的双眼。
看着那眩目的红,左溪眼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涌了出来,她紧紧搂住李霄,哭喊着说:“小小,你怎么这样傻,齐国没了,终究是命数,你的路还长,你为何要如此?”
李霄伸出手想要摸到她的脸,她急忙一把抓住,贴到脸颊上,他说:“小溪,我以为你死了,我听说你在城楼上被三哥杀死的时候,我就恨不能陪着你去死,或者为你报仇,可是我终究不能,他是我敬重了一生的三哥,三哥的江山需要我去守候,如今城破了,我也没什么可守的了……”
左溪颤着手抚上李霄的脸,眼泪一滴一滴留下来,“怎么会没有什么可守,我还需要你来守!”
李霄牵着嘴角想要笑一笑,却只是顺着嘴角流下鲜血。
左溪伸手想要将他嘴里流出的鲜血捂回去,却只是徒劳地弄得满手鲜红,她抖着声音说:“你别说话,我认识一个神医,他一定能够治好你的……”
李霄露出虚弱的笑,整个身子开始往下沉,他闭着眼睛说:“小溪,我知道我要死了,你同肖云扬好好在一起,你一定要幸福,如果他对你不好了,我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他!”
左溪紧紧搂住他的身子,哭喊着叫道:“叶辰你快来——”
李霄的身子终究沉了下去,他最后说的一句话是:“小溪,我这一辈子最幸福的日子,就是在小村庄里和你在一起度过的那半个月……”
然后李霄的手掌从她的手中滑落重重地摔地上,她抱着他的尸体瘫倒在地。
都是她,却都是因为她,是她害死了李霄,如果不是她的存在,李霄怎么会死。
身后有人拍她的肩膀,她回头看着那人一身白衣上的污渍,泪眼朦胧地看不清那人脸上的表情,她凄厉地喊道:“是我害死了他——”
随后一口鲜血吐出来,便彻底不省人事……
左溪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她发现正躺在自己的帐篷内,帐篷中间的桌子上趴着一个人,干净的白色身影,正是叶辰。
她坐起来靠着床头,觉得胸口还有些闷疼,明白先前可能是因为急火攻心,所以才会晕倒。
她看着睡着的叶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能说些什么,他们为她做的一切,她都无力偿还,她不明白自己有何魅力,能让这些世间优秀的男子诚心以待却不求回报。
可是肖云扬呢,她如今对两人的未来有些迷茫,不敢报太多的希望,往往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所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叶辰感觉到身后的视线,慢慢醒过来,看到左溪坐起来,他捏了捏眉心说:“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左溪摇了摇头说:“肖云扬呢?”
叶辰看了她一眼说:“梁王已经进城了,大军不能完全开进城内,如今我们还在城外,洛阳城破之后秦哲不知所踪,尉迟珏带兵在宫城之内负隅顽抗。”
左溪想了想说:“你陪我去一趟余府吧。”
她曾经在余府生活了半年,没有感情是假的,看在她的面子上,肖云扬应该不会为难余府,但是她还是有些不太放心,所以还是要进城去看一看。
整个洛阳城中弥漫着战火的硝烟,皇宫还未攻下,整个都城的气氛并不放松,一路上都是投石机砸出来的断壁残垣,路边还有被砸伤的百姓坐在一旁修养。
不时有巡逻兵路过,纪律还算好,并没有打砸抢掠,已经很久没有进过洛阳,凭着记忆绕到余府的巷子,只是看到余府大门的时候,左溪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
两扇朱红的大门倒在地上,门楣上的牌匾已经摔落,摔成两半散落在门外的阶梯上。
左溪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切,然后急忙冲进门内,院子里满地狼藉,有隐隐约约的尖叫声从后院传来。
她急忙往后面跑,绕过第二进院子的屏风,就看到一个男人正拉住一个女子的头发往一旁的房间里拽,那女子死也不从,男子就拉住女子的头发将脸翻上来,一个耳光甩过去,将她打得摔在地上。
那女子的脸露出的那一刻,左溪的心停了一拍,她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上前一步,抓住那个男子又要落下来的手掌,用力一掰,响起一阵咔嚓的骨头碎裂声。
一声惨叫之后,左溪才看清那男子的面目,她眯着眼说:“高灼?”
这男子正是曾经高国公府的高灼,但是高家早已经被李晔整倒了,他怎么又冒出来了。
高灼哀嚎一声,“知道本少爷是谁还不放手,小心老子抄你全家,你若伤了我,梁王一定不会放过你!”
听他说到梁王,左溪不由松了手,高灼捧着手倒在地上,立马指着她的鼻子说:“臭婆娘,竟敢这般欺辱你小爷坏小爷的好事,你……”
左溪上前一步,他立马闭了嘴,躺倒在地上敢怒不敢言。
她拉起那个女子,不确定地叫道:“余清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