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水出了寝宫，身后随着一干侍女，走在九曲长廊上，她抬起眼，却见长廊两旁的柳树都已露出了嫩绿的细芽。
随着那欲乱不乱的风，左右摇曳着。
蓦然间，她突然发觉，以前的那种感觉，似乎再也找不到了。
只是眨眼的功夫，物是人非。
“娘娘，丽苑宫到了。”
“哦。”听得侍女的提醒，她才恍过神来，望着面前那雕栏玉砌的朱门，她的眼色轻轻地沉了下来，“进去吧。”
进入大殿，就有侍女出来迎接，没有一盏茶的工夫，雪崖就从内殿出来了。
一袭月牙色的长裙将她衬托得如凝脂般温润。
洛水水站起来，轻轻地唤了声，“娘娘……”
雪崖笑道，“真的没有想到，你还会来这里看我。”
洛水水微微挪了挪嘴唇，目光轻轻地略过站在她身后的的宫人，雪崖会意，提了提衣袖，宫人们放下帷幔轻轻地退了下去。
两人面对面坐了下来，雪崖凝着她的脸，许久才问道，“在宫中这些日子，你过得可好……”
好？洛水水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君黎都不在了，她还能好到哪里去，只不过是苟活于世罢了。
雪崖似乎觉得有些尴尬，随即又转变了话题。
“一直想去你哪里看看的，可是又找不到什么好的理由，也怕你不欢迎我……”
“怎么会呢，偌大的后宫，与我相熟的可能也只有你了。”
雪崖握紧了手中的茶具，“听说，你毁了李美人的脸，回去寝宫后，她就疯了，而皇上，似乎什么也没有说……”
洛水水抬起了眼，凝着她道一脸无谓地说道，“她不懂规矩，我教训她也是应该的。”
“教训？司言，你还是在意，就因为她跟你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洛水水微微一怔，她怎么就忘记了，雪崖原本是天衣教的圣女，是君黎的手下。
许久，她才道，“你说的不错，我只是不想让他觉得这样就算是得到了我，即便是替身也不可以。”
听得她的话语，雪崖猛然吸了口气。
“看来，皇上把你留在身边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我从来也不想留在他身边做什么妃子，可是他会放过我吗？他不会，他不放过我，我也不会放过他！”
雪崖敛起了眼神，神情有些许冷清，“可能你自己都不愿承认，其实，他对你，真的是上了心，从来也没有一个女人，可以令他如此痴狂……”
她闭上了眼，声音略显疲惫，“我来这里不是想听你说这个的。”
“哦，”雪崖放下茶具眼神依旧平静如水，“那颜妃娘娘来我的寝宫，到底是何目的？”
“我要和你做一个交易。”
“什么交易？”
“我助你上位，你给我一件东西。”
雪崖倏抬起眼，目光之中带着隐隐的询问，“你想要什么东西？”
“迷迭香……”
“迷迭香？”雪崖略有些吃惊，低低地凝着她问，“你要迷迭香做什么？”
洛水水想了想，却觉得是没必要隐瞒她，便如实说道，“迷迭香是一种很稀奇的香料，点在寝室内长期闻食，可使女子不孕。这，也是君黎告诉我的。”
雪崖蹙紧了细眉，“你向迷迭香？你不想怀孕？”
“是！”洛水水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急促，“他杀了我的丈夫，也间接地害死了我和君黎的孩子，我怎么，怎么可以怀上他的孩子！”
“你还在怪他？其实君黎不并是他杀的，因为长期缺少水和食物，他体内的元气消耗殆尽，是油尽灯枯而死。”
“你不要再为他辩解了，即便不是他杀了，他也是见死不救，这样跟亲手杀了君黎有什么不同！”
看着她布满憎恨的眼神，雪崖轻轻地垂下了眼，口中轻叹一声，“原来，你对他的恨意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即使是这样，我也不能给你迷迭香。”
“为什么？如果我怀了他的孩子，对你来说，是个极大的威胁。”
“就算你怀了他的孩子，我也不会介意，因为我知道你根本不爱他，况且，我也不想跟你争什么……”
“你不想和我争，可是身在后宫，很多事往往由不得自己，如今你虽然一宫之主，这可能也是冷夜祭看着你这么多年你一直跟在他的身边才封的，你不得宠，又没有子嗣可以依靠，而他又正值壮年，一定会大肆选妃，充盈后宫，到时候，你的位置还能保得住么？不想争，自然有人逼着你去争。与其那个时候孤立无援，何不现在就与我联手。”
像是被洛水水一语点到了痛处，雪崖的眼神开始凝重起来。
寻思了许久，她才抬眼问道，“你要与我合作？现在你的带着满腹的恨意威胁的将是我的夫君，我凭什么相信你？”
“这个你可以放心，我不会傻到想去杀他，即使是有这个心，他如此防备我，我也没有机会得手。”
雪崖没有办法拒接，因为洛水水说得不错，她不受宠，唯一的这个名分也是她多年跟随在君王的身边才得来的，一旦新入宫的妃子得宠，那她的地位随时都有可能被人拉下来，或是被人赶超。无论是哪一种，都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好吧，迷迭香，我会派人送到你的寝宫里，只是你最好不要生其他的意图伤害皇上，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洛水水站起身来，嘴边噙着一丝低浅的笑意。
“好，为了报答你的恩惠，我向你承诺，不出三日，皇上一定会来你的寝宫。”
洛水水走后，雪崖无力地坐倒在木椅上，她以为她可以什么都不去争，什么都不在乎，原来都是假的。
就如洛水水所说的，身在后宫，不由自己。
这一日午后，突然下起了一场大暴雨，天色暗沉得可怕，偶尔还电闪雷鸣。
洛水水待在寝宫里，无事摆弄摆弄花草，这几盆波斯金菊都是冷夜祭差人送过来的，听说是无比金贵的植物，她可不能把这么珍贵的东西养死了。
“娘娘……”月牙突然走入大殿，站在她的身边，手里还掺着一包用薄纸裹好的东西。
“怎么了，月牙……”她淡淡地问道。
月牙将手里的东西悄悄地递给了她，“这个是方才丽苑宫送来的东西。”
“哦。”洛水水将纸包接过，放在了紫檀木桌上。
雪崖果然守信用，才一天的功夫就想迷迭香送来了。
“月牙，将内殿里的八角香炉拿来，我要熏香……”
月牙随即进了内殿，捧了香炉小心翼翼地将它置于桌子上。
洛水水打开了纸包，那一块一块叫做迷迭的香料呈现着一种青紫的颜色。
顿时，扑鼻而开的一股幽淡的清香，隐隐地吸入，带动了全身的细胞都有一种振奋的感觉。
月牙忍不住问，“娘娘，这是什么香料啊，奴婢从来都没有闻过。”
“这不过是一种可以令人舒展神经的香料，上次去丽苑宫看到丽妃娘娘在用，这才向她要了一些。”
“真的很好闻，皇上一定会喜欢的。”
“是吗？”洛水水嘲讽一笑。
这个时候，宫门口响起洪亮的声响，“皇上驾到。”
洛水水的手微微一颤，却还是不动神色地将迷迭香藏了起来。
一进寝宫，冷夜祭便闻到了那股特别的香气，他随口问道，“今日的熏香很好闻。”
“是么？”洛水水上前亲自为他宽下了外袍，然后递给身后的宫人，冷夜祭凝着她，似乎有些受宠若惊。
“这熏香是臣妾从丽妃娘娘那里要来的。”
听得她的话，冷夜祭的神色有些许躲闪，“你和丽妃，还有走动？”
“是啊，待在宫里闲来无聊，就去她那里坐坐，其他妃子臣妾又多不相熟。”
冷夜祭伸手一把将她拥入了怀里，宫人们识趣地放下帷幔，然后退出宫门。
“你是不是在责怪朕冷落了你。”
“哪里？皇上公务繁忙，臣妾怎么敢责怪皇上。”
“言儿……”冷夜祭扶着她的肩，望着她，目光热切，“以后在朕是面前，不要勉强自己，也不要故意疏远朕，以前是如何，现在也当如此。”
洛水水苦涩地笑笑，如今你是一国之君，我不过是你后宫中的一名妃子，我们还回得去么？
大概发现他一直在凝视着自己，洛水水悄悄地隐下心中的焦虑，然后从他怀里脱身。
“皇上，臣妾给你倒杯茶吧。”
“你这么一说，朕还倒真是渴了……”
冷夜祭举起茶具轻抿了一口，双眉微微舒展，“这几天，可把朕累坏了，那些大臣们，一天到晚催促朕立后，朕都快被他们烦死了。”
洛水水只是站在他身旁静静地聆听着，从始至终，一言不发。
直到他开口问，“你怎么不说话？”
“臣妾要说什么？那是皇上的事，臣妾做不了主。”
冷夜祭将她纤细的手合在掌心里，凌长的双眼略过一丝隐虑，“朕是有很多女人，可是你知道的，朕真正喜欢的只有你一人，朕很想立你为后，可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