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欲晚,逃散的山贼一股一股地回到寨中,顾云寻了个机会,偷偷摸入寨中。此时他与其他逃回的山贼都被安置在寨里的一处空地,被奴隶们紧紧的盯住。晚风萧瑟,山贼们白天被杀得惊魂夺魂,回到营寨却没有预想中的酒肉招待,不由得抱怨连连,几次叫嚣,却始终未得寨中人理会,便也不再浪费气力叫嚣,只是随意随在地上,扯起了牛皮。
“兄弟,你是冷公子的人吧?我看你眼生的很呐。”随云正躺在地上休息,身边一个山贼眨着眼睛看向顾云,试探着问道。顾云闻言心中一紧,手中摸到刀柄,脸上却是一片平静,他猜想这人所说的冷公子应当正是日间的白马青年,便试探着回道:“是啊,今日我与冷公子去抢那财宝,谁知道撞上了硬茬,便宜没捞着,兄弟们却是折损了多半,也不知我家公子如今身在何处。”
那山贼听顾云答话,也是恨恨的叹了口气,说道:“我也未曾见到冷公子,怕是他已逃回了冷家寨吧。实话跟你说吧,不光你们冷公子手下折损大半,就连我们黑风寨也吃了大亏。黑风寨三百号人呐,平日里都是一同喝酒吃肉的兄弟,就这么一下就没了,想想都让人心疼呐!”
顾云看那山贼暗自伤心,便又接过话茬,挑拨道:“是啊,咱们连番血战,出生入死,好不容易逃回了山寨,哪知道却被人像盯牲畜一般守着。咱们也不求有酒有肉的招待,可怎么着也得给咱这厮杀汉一顿饱饭吧,现如今伤病无人管,衣食又没着落,躺在这空地上,便只是等死罢了。”
那山贼本就心中不满,此刻听了顾云的话,正觉得句句在理,猛地便跳起身,嚷道:“奶奶地!爷爷们出生入死,却连顿饱饭都没着落。他们不给,咱们便去抢!”那山贼尚有些威信,此时有他起身鼓噪,周围其他逃兵也纷纷叫嚣起来。
顾云正欲浑水摸鱼,他见自己挑拨成功,便向周围潜伏的军士们使了眼色,便捉起长刀,猛的一吼:“爷爷要喝酒吃肉!”众军士有模学样,纷纷跟着鼓噪,只听得一阵刀枪声响过,纷纷拿起武器便要砍向看守的寨兵。这些逃兵平日本就不拿奴隶当回事,这回被奴隶们守住,心中正是窝火,此时正遇上顾云一众挑头,纷纷壮起胆子作乱,寨中立时便一片人马嘶喊。
“反了!反了!”顾云领着潜伏的军士,猛地砍死周遭的奴隶兵,正欲鼓噪着众人冲向寨门,却忽听得几声铜螺响过,远处冲来一彪齐整的兵马,二话不说,便将众人围住,其中领头的一人身材壮硕,身披铁甲,吼道:“有我齐龙在,谁敢作乱!”
“寨主来了!寨主来了!”原本正欲作乱的人群立时安静下来,众人多是黑风寨的山贼,平日受尽这齐寨主的淫威,此时见他本人亲到,当下便成了温顺的羔羊。顾云见事已不可为,便向潜伏的军士们使了个眼色,悄悄潜藏在了人群中。
“兄弟们,齐某知道大家日间吃尽了苦头,心中也是异常忧愤。可是如今形势紧急,寨中全军尽出,逃回来的却不到十分之一。现下寨中兵丁吃紧,又怕有恶人混入人群,方才出此下策。”齐龙望了望众人,便又说道:“今日齐某作主,为兄弟备了酒肉,大家且随我到忠义厅,咱们不醉不休!”
听到要有酒肉吃,众人拍手叫好,纷纷鼓噪着随在齐龙身后。不多时,忠义厅便已寻到,顾云抬眼看去,正看到厅前的空地摆满了酒坛肉块,掳掠来的女奴隶们只穿着遮羞的衣物,正急匆匆的为每个碗中倒酒端肉。
“大家随意就坐!这位兄弟,我见你刚才饿的正急,你且来我这边,我这有上好的女儿红、烤鹿肉,包你吃的肚圆肠肥!”顾云正准备混在人群中就坐,却不想被齐龙逮住相邀,暗想怕是刚才鼓噪众人被他看在了眼里,此时正在拿自己开刀。
顾云心中念头急转,心中好自掂量,又不敢翻脸动手,便只能硬着头皮走向齐龙身边,抱拳施礼道:“多谢齐寨主抬爱!我就不客气了!”事已至此,顾云索性盘腿一蹲,抓起身前的鹿腿便啃了起来。
“不错,肥而不腻,好吃!”顾云大口咀嚼,吃得津津有味,不由得称赞道。
“好!”齐龙正试探着打量顾云,眼见他毫不拘束,却感觉正合了自己的脾气,便大叫一声:“大家吃酒!”众人饮尽碗中清酒,再也按捺不住,纷纷抄起肉块,一时间狼吞虎咽,吃相百出。
“这位兄弟,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顾云大口吞咽肉块,耳旁传来齐龙冷厉之语,便只觉脖子梗处一抹阴晾扫过,心中惊惧,使劲将肉块吞完,便大笑道着说道:“齐寨主,小人李三,本是冷公子手下亲兵,日间逃难不着边际,便硬着头皮来了这里。”
“嗯。”齐龙听了顾云的话,沉吟片刻,像是在判断顾云话头的可信度。齐龙想了会,像是信了顾云的话,便抄起手中大碗,对着顾云一伸,大声吼道:“李兄弟,先别急着吃肉,齐某先敬你一杯!”
顾云眼看齐龙二话不说便将碗中清酒饮完,又佩服这山贼的豪爽,连忙赔笑道:“我先敬齐寨主才对,干!”顾云仰起脖子,咕咚几下便将酒饮尽,又抹了抹嘴角,大笑道:“好酒!”
齐龙见顾云豪饮,心中亦是畅快,他欣赏对方的胆识,心中竟起了招揽之意,于是试探着问道:“李兄弟,你与那冷公子作亲卫可有几个年数?”
顾云清酒下肚,酒心渐渐升腾,只觉得浑身飘飘乎松软无力,心中却是暖意融融。顾云见到齐龙所问,心智尚存,便谎言道:“齐寨主,我自进冷家寨,便跟随冷公子,已有几个年数了。”顾云故意不将时间说得清楚,只想诓骗齐龙。他顾意不看一旁齐龙的眼色,只是自顾自的吃酒,不多时,已是三碗热酒入了肚皮。
“哈哈,李兄弟,你可骗不得我,我与冷家寨流落占城不久,如何你便跟了他几个年数。李兄弟,我齐龙走南闯北,识人无数,但入得眼中的却区区可数。李兄弟,我知你非凡人,如何会屈居在那蠢傻的小子手中,李某不论你来自何处,黑风寨却是用人不拘,你便舍了他冷家寨,投我帐下,如何?”
顾云此时已是酒意沸腾,两眼飘忽,竟全忘了此行的目的。他见齐龙在身旁热切,满口只提黑风寨云云,便想起日间时对阵的胜利,便接过说茬,说道:“黑,黑风寨是什么地界?还,还不是让我杀的屁滚尿流!”说完,顾云猛地圆睁两眼,心中惊骇,竟突然发现自己喝后失言,说漏了嘴,一时间冷汗津津,一身的酒意竟全数消退。
“大胆!”齐龙作这一寨之主,也是耳聪目明之辈,如今听得顾云酒后言语,心中立知他哪是什么李三,分明便是寨众们所言之前杀退寨众的那人。当下心中又惊又怒,不由得大吼一声,猛地便将酒碗摔在地上,放大声大呼:“兄弟们,给我砍了这厮!”
顾云此时正在齐龙一旁,他眼角见齐龙动身,已知事机泄漏,便趁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便猛地推开身侧的寨兵,抽出其腰间的配刀,蹭的一声,便要朝齐龙斩去。顾云挥刀直入,匹练般的刀光晃晕了众人眼睛,只见那刀锋直下,铿的一声,却是斩在齐龙臂膀的铁甲之上,带出一从火花。
齐龙受那一刀,早已捉了兵器在手,顾云眼见偷袭未成,便跳将下去,跑到寨中之间,横劈竖斩,直杀了四五个吓傻的寨众,这才朗声高叫道:“杀!”随顾云潜入寨中的军士正潜伏在寨众之间,闻听得顾云之命,尽皆发动,一时间鬼哭狼嚎,尸沉满地。
“与我取了弓箭!”齐龙正在厅前,眼看空地中顾云一众往来奔杀,黑风寨众死伤狼藉,心中急切,大声喊向左右的亲卫,将厅中的弓箭取了出来。众人拿了弓箭,每箭搭满三支弓矢,嗖的一声便射向顾云之处。
“啊!”顾云正与军士抱团劈杀,竟受此偷袭,一时间惨叫连连,竟损了四五个手下,而顾云被眼尖的军士以身相挡,幸未中箭。
“杀!”顾云眼见军士死难,两目充血,大吼一声,挥舞长刀便向齐龙冲去。齐龙正要再放冷箭,眼见顾云众人势不可挡的就要冲到近前,马上任了手中的弓箭,抄起身后的鬼牙枪便刺向顾云。
顾云暴怒欲狂,本能似的闪过了齐龙的枪尖,大手一抓,竟将长枪定住,顾云借势前趋,右手长刀挺直,便要直插齐龙心腹。齐龙正要收枪回势,却被顾云制住,不由得大吼一声,猛地跨步踢出,竟正中顾云胸膛。
这齐龙腰圆身健,体型状硕,两根大腿如象腿般粗大。顾云中了这一记,只觉得胸骨咔嚓两声脆响,喉头一甜,身子便像脱了线的风筝,甩到后方。
“云首领!”军士们正与寨众拼命相抗,眼看顾云受伤,发狂一般冲到近前,以命换命,连杀八名寨兵,可自己也是仅剩三人。顾云被三人扶起,强撑起身子,惨然看向四下的军士尸体,眼中热泪翻涌,脸上血水混着泪水俱下,喃喃而语:“恨不能尽诛贼首,竟连累了兄弟们!”
“云首领莫要多言,我兄弟能随你纵横奔波,死而无憾!”三名军士与顾云各执长刀,靠背拒守,其中一个年长者正色而言:“只恨客死他乡,不能亲见大宋复兴之时!”
“哈哈哈哈!”齐龙眼看顾云一众死到临头仍未有晦意,心中怒极,口中却是大笑一声,便吼道:“兄弟们,听我号令,斩了这众狂贼!”
“杀!”众山贼齐声叫喊,刀枪出击,齐扎向顾云四人!
顾云哪会束手就死,四人正决计拼死相抗,却忽瞧见一袭白影飘入人群,只听见一阵破帛入肉的细响过去,眼前几十号山贼竟像是被人抽去了筋,呼啦啦竟全部瘫倒在地。齐龙眼见如此景象,心中惊骇无比,正欲逃脱,却忽觉脖颈一阵冷意轻拂,正欲伸手去摸,却见眼前景像急速而过,睁眼下瞧,却只看到雪亮的刀锋。
“集贤林第一高手竟退化如斯,看教中长老如何分说!”聚义厅前,正有一女子飘然而立,仗剑直出,剑锋端正托着齐龙的人头。月光皎然,一袭白衣却丝毫未受淋漓鲜血的侵然,却更显翩然出世。
“明远,十年之约已近,莫忘了当年誓言!”白衣女子挥剑甩下人头,飞衣而起,一如孤鸿惊入云,飘然而逝。
“明远?集贤林?十年之约?”顾云听得糊涂,恍然不知她所云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