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瞬息之间面沉似铁,深邃的眸子简直能迸出火来,一掌拍在手边的矮桌上,连带着茶盏都挥下了地摔得粉碎。
龙颜震怒,满屋的臣子宫人跪了一地,皆是有几分战战兢兢。
“狼子野心,简直是狼子野心!那西边小筑究竟是何人所住,还不快说!”
皇帝愤怒嚷道,端嫔身边贴身伺候的宫女早就被吓得寒蝉若禁,脑中一片空白,全然没有了半分的心思,扑通一个头磕在地上,哭嚷起来。
“陛下饶命呀,那西边的小筑是水莹小姐所居。娘娘担心她时而在宫中留的时间长了,夜间女子出宫不方便,赐的一处小居所,水莹小姐三不五时是会过去住住,这其他的奴婢真不清楚了。”
皇帝听了这话手握成拳,眸中尽是杀意。
沐水莹,竟然是沐水莹。
端嫔为她费劲了心思,这么多年简直是视如己出,陷害手足沐青曼已经是失了人伦,如今竟然还敢对端嫔下手,实在是狼心狗肺。
辜彦清见皇帝双目赤红,唇角笑意一闪而过,跪地上前,满面的担忧。
“父皇息怒,保重龙体呀。”
皇帝愤然拂袖,满面怒容。
“沐水莹心思狠毒,毫无人性,如今人证物证聚在,数罪并罚,明日午时凌迟处死!”
辜彦清眸中划过一丝笑意,心中已然胜券握了六分。
刑部大牢,沐水莹将自己这几日的经历告诉沐夫人,沐夫人简直是惊怒交加,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切都是辜彦清的算计,那她岂不是还求人求到了仇人面前。
正郁愤之间,之前送沐夫人前来的车夫回到牢房之内,面色冷凝。
“王爷既然收了夫人的东西,端嫔娘娘也多番恳求,自然是不能伤了彼此的和气。这明面上若是要送沐水莹去岭西,青曼小姐那处王爷也不好交代,今日既然引了沐夫人前来,便是给水莹姑娘一条生路,如今时间已经不多,水莹姑娘若是想活,便速速同沐夫人换了衣物,跟随在下离去。”
车夫说的平淡冷静,却让沐水莹和沐夫人纷纷瞪大了眼睛。
这等于是在让沐水莹逃狱呀。
案犯逃狱非同小可,一旦被抓住便是罪加一等,恐无生还。
留下是千般折磨,走了便日后都是通缉要犯,沐水莹眉头蹙的死紧,这等于是把他逼到了两难的境地之中。
“辜彦清这般对我,我凭什么相信他会这么好心?”
沐水莹眯了眯眼睛,盯着那车夫波澜不惊的面容,愤愤说道。
车夫倒是对于沐水莹的反应并未放在眼中,仍旧是冷静模样。
“难道水莹小姐现下还有讨价还价的资本?若非您屡次对青曼小姐下手,我家王爷又何必趟这次浑水,如今青曼小姐的气也出了,他自然无意真同汪氏和左相为敌,还有半盏茶,便到了换岗的时候,您若是再不决定,可就走不了了。”
沐水莹尚有几分犹豫,可沐夫人却当机立断褪下了那一身黑色披风,她这一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且不论辜彦清究竟安的什么心思,如今都已经是别无他法。
若是沐水莹这一身的伤当真是辜彦清所害,便是为了讨沐青曼欢心,这明着将沐水莹送去岭西也是不可能的了。
逃犯虽然日后流窜于市井,可总好过沐水莹如今韶华年纪便命归黄泉的好。
“事已至此,也再无别的什么办法。摆在面前的只有这一条路,水莹就快些走吧。只要知道你安好,娘这一辈子便也心安了。”
沐夫人将黑色披风披在沐水莹身上,轻柔又仔细的为沐水莹带好兜帽,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砸在心间。
沐水莹热泪流了满面,抓着衣襟的手不住地颤抖,心里也是万分清楚今日若是一别,怕是此生都再难相见。
沐水莹扶着墙壁站起身来,回过头含泪的眼中透着几分犀利。
“母亲待我留下,可会受到什么牵连?”
那车夫到似乎对于眼前这母女情深的感人一幕置若罔闻,仍旧是一副淡漠姿态。
“水莹小姐身犯重罪,又不是沐夫人的过错。大沥向来都是讲究法理的地方,沐夫人本无罪,便是你走了,也顶多是救女心切在情理之中,况且沐夫人是汪氏一族嫡女的尊贵身份,又是端嫔娘娘的亲姐姐陛下不会轻易问责的。”
沐水莹眸中深深,转身握住沐夫人的手,含泪凝视。
“母亲,女儿不孝,日后若有机会,定会回来侍奉您。”
沐夫人含泪点了点头,深深将女儿的模样印在心中,便推着沐水莹同那车夫离去。
沐水莹受重刑不久,虽然腿上未曾伤筋动骨,可走起路来也颇有几分缓慢踉跄。
跟随着车夫行至刑部大牢门前,便见守卫对着车夫询问,微侧头间见面容隐在兜帽之下,那车夫倒也是三言两语糊弄过去。
二人走出刑部大牢,方才上了停在不远处的马车,便见远处一队卫兵举着火把,速奔而来。
身穿重铠,手握长枪,看那身装扮便能知道是宫内禁军。
沐水莹撩着车帘看着远方那禁军直奔刑部大牢,心中多了几分不安。
“这个时间,禁军怎么会这般兴师动众的来到刑部大牢?”
车夫抬头望了一眼那瞬间火光通明的刑部大牢门口,眼中划过一抹幽深。
“刑部大牢关押的都是朝廷要犯,有人案犯宫闱需紧急提审又有什么奇怪的,水莹小姐还是快些进到车里,若是在这个档口被禁军抓住,您和沐夫人可恐怕都要惹上大麻烦了。”
那车夫虽然说话不算客气,为人也甚是淡漠,但终归有几分道理。
沐水莹放下车帘方才坐在车内,便感觉到马车急速狂奔起来,沐水莹翻了翻车内四处,找到了几张银票放入怀中。
今日踏出这一步怕是注定再难回头,可是辜彦清的好心,她可绝对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