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之间無回已然踏上小桥向来处走去,辜彦清收回神智也连忙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复又走入方才璎珞引辜彦清所致的风波亭中。
無回的步伐不急不缓,背脊挺直,带着几分主人家的恣意。
辜彦清静静跟在身后倒也明白客随主便的分寸,未曾摸准無回的性情之前,辜彦清倒是觉得少说话为好。
不知如何讨好的时候,不得罪便是上策。
無回信步走入风波亭内,修长的玉指在棋盘侧边凹槽一按,那棋盘和而并拢,竟恢复了散落之前的棋局模样。
無回自然落座黑子一侧,看了看棋盘上的走势,唇角似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原来瑨王殿下的白子下在了这里。”
辜彦清见無回率先落座,跟着走了过去,得了無回允准方才坐到对面。
低眸一看,自己方才落下的那一白子,在期盼之中纵横交错下,辟出一条生路,已现赢面,不由心中有些得意。
但面上却仍旧一派谦和,对着無回拱了拱手。
“彦清学艺不精,让天主见笑了。”
無回紫眸微垂,抬手拈了一枚黑子拨弄于指尖,眉目未抬起,只轻轻问道。
“王爷觉得这一局,白子能赢吗?”
辜彦清闻言凝眸,复又仔细的看了看棋局中的对垒之势,白子已然合围,整个棋局大部分黑子都被围剿其中,已成必赢之局。
“白子已然将黑子团团围住,只需一招便灭掉黑子大半,合该已现赢面。”
辜彦清伸出食指指了指棋盘左侧,轻声言道,语气之中带着几分笃定。
無回嘴角浅笑加深几分,幽深的紫眸落在辜彦清脸上,笑的意味不明。
抬起手来,食指与中指之间的黑子,当着辜彦清的面,落于棋盘中心一处,直惊得辜彦清瞪大了眼睛。
仅仅一颗棋子,局势竟然峰回路转,黑子纵然损失过半,但却形成更大的包围圈,将白子杀得所剩无几。
辜彦清盯着那棋盘看了许久,心中又是惊诧又是叹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此乃兵家大忌,但如今这棋盘上的形式分明是自损八百也为赢。
辜彦清赞叹的话还未等出口,無回已然低笑两声,轻语言道。
“棋局如战场,成者为王败者为寇,青史留墨记录的也不过是一个结果,王爷的格局现下还是小了些呀。”
光是一盘棋,辜彦清已经在心理防线上输了無回一层,当下俨然已经觉得無回是足以与言子归媲美的人才。
闻听此言不禁连连称是,微一拱手,满面的谦逊姿态。
“天主所言极是,彦清受教了。”
無回淡淡一笑,袖手微微浮动,棋子已然尽数落于棋盘之内。
璎珞自侧面而入,引领一众小厮,恭敬将风波亭中棋盘撤下,换上茶点。
期间众人皆是恭恭敬敬目不斜视,奉上茶点即刻退下,这等训练有素的下人怕是宫中也难以匹敌。
無回淡淡道了句请,抬手先行拿起茶盏,抿了一口盏中清茶。
“前些日子本座接到消息说王爷近几个月四处打听我月泷天的行踪,似乎对月泷天很有兴致,今日见到本座觉得如何?”
辜彦清也饮了一口茶,听得無回这般询问,连忙将茶盏放到一边,面上带着浅笑。
“天主高风霁月,才学过人,实在令彦清万分佩服,到不知天主可愿赏脸同彦清交个朋友。”
無回微微颔首,似是对辜彦清的回答还算满意,将茶盏轻轻放到石桌上,侧过头来一双紫眸中带着洞悉世事的了然。
“明人不说暗话,若本座不想与王爷结交,今日王爷也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你我都是聪明人,王爷遍寻月泷天多日,所图为何不妨直说。”
既然话已经挑明,辜彦清细眸微眯,面上多出几分阴邪。
这位月泷天的天主看来是位快人快语之人,就方才的谋略来看,辜彦清也绝不认为自己对付拓跋霆那套阳奉阴违的招数,在这位天主面前能有什么作用。
索性倒也是实话实说,非常之人用非常手段,今日一见,辜彦清已经明白眼前之人才配成为他真正的盟友。
“天主洞悉世事,彦清便也索性直言,朝局如棋局,一朝一夕瞬息万变,彦清有意一争尊位,今日前来便为求月泷天他日能够鼎力相助。”
無回低笑两声,修长的手指支着额角,拄着头似笑非笑的看着辜彦清。
“皇帝如今风华正盛,王爷也不过才年方十七如今便想一争尊位,这野心未免太大了些吧。”
辜彦清眉峰微挑,阴柔的面上带了几许谋算,细眸微眯,娓娓道来。
“父皇如今的确正直春秋,但储位多年空悬,终究未成定数。若是父皇一旦有个万一,定是一场混战,身为皇子出生之时,便注定已然进入一场角逐,非生即死。野心勃勃,未雨绸缪,难道有何不对?”
無回静静听着,紫眸微转,海棠面具反射出几道金光。
“王爷倒是未雨绸缪,可世人皆知,大沥璟王,功勋卓著,铁血军功,王爷便真觉得自己斗得过他?”
辜彦清下唇为抿,嘴角一丝冷笑跃然而上。
“不斗过,又怎知道斗不斗得过?难道天主没有得到消息,璟王已被彦清关入了刑部大牢?”
無回倒是不以为意的碰了碰杯盏,轻飘飘的悠悠浅言。
“关入了刑部大牢又如何?王爷如今除了让他受几日牢狱之灾,全然伤不得他分毫。若本座没有猜错,王爷也该只是想威慑璟王一下,顺道试探看看皇帝的意思吧。”
辜彦清眸光一闪,心头微惊,今日实乃二人初次见面,这人竟然步步推测都能深入他心中,这等能力着实惊人。
“天主精明过人,倒真是步步都看的很透。”
無回轻轻一笑,端起茶盏又抿了一口,轻轻转动杯沿带了几分若有所思。
“当今皇后膝下无子,若再无所出,日后论储之时便无嫡庶之身。安贵妃身份纵然显赫,但娴妃娘娘也入了四妃之一。虽娴妃非王爷生母但毕竟自小抚养王爷,后宫的位分倒也没得多大区别。如今的区别也不过是自身的功绩,来日方长,想同璟王一争光辉也并非不可能。只不过,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王爷想得我月泷天相助,总也该要有些表示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