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不知何时已然降临,猎场周遭一派萧肃,深秋的风呼啸而吹,但各处帐篷中却是被炭火烤的温度适宜。
沐青曼秀眉蹙了蹙,缓缓抬眸,神智还未等回笼,便觉得右肩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不自觉的“嘶”了一声。
瑶绢听到声响,连忙放下手中忙活的绣线,倒了杯水过来,扶着沐青曼起身,边喂水边絮叨。
“可算是醒了?本以为就是赛马,输赢也就罢了,怎么平白的弄了一身伤回来。一看就知道又受了那北疆公主的欺负,北疆也算是个泱泱大国,怎么教导出来的公主如此野蛮。”
沐青曼久睡初醒,嗓子干涩异常,水顺着喉咙滑下留下一阵清凉,倒是舒服了几分。
听着瑶绢喋喋不休的絮语,心中也算踏实了不少。
看来她是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营帐,沐青曼撑了撑身子望了望外侧,透过窗纱外面已然是漆黑一片,想来自己倒是睡了许久。
沐青曼动了动身子,瑶绢连忙扶着沐青曼躺好。
思及白日,自己尚有几分印象,雪无泪冲过了终点,应该是取得了胜利,但之后的事情却有几分恍惚记不真切。
“瑶绢,我是如何回来的?”
沐青曼哑着嗓子,面上仍有几分憔悴,秀眉轻拧疑惑问道。
瑶绢满面担忧未褪,给沐青曼掖了掖被角。
“小姐记不起来了,是言大公子送您回来的,您回来的时候言大公子已经命侍女给您上了药换好了衣服。”
话说一半,瑶绢突然凑到沐青曼跟前满眼的高深莫测。
“青曼小姐,言大公子对你那么好是不是喜欢你呀?”
沐青曼听说是言子归救了自己心中有些诧异,白日之间明明言子归并未事先前去观赛,怎么会是他最终送了自己回来?
还未等想出个头绪,又听得瑶绢这么神秘兮兮的推测,只觉得一阵无奈。
沐青曼扯了扯嘴角,抬手扒拉了一下瑶绢凑得极近的小脸。
“少胡说八道,就你这张嘴呀,我看宫里的那些不实传闻十有八九都是从你这个小妮子这儿传出去的。”
沐青曼秀眼一立瞪了瑶绢一眼,奈何此时着实虚弱全然没什么气势。
话说的太急又呛了一口风不禁咳嗽起来,脸颊都咳得有几分绯红。
瑶绢连忙给沐青曼拍背顺气,见着沐青曼双颊绯红显然是会错了意,心里暗想沐青曼定然喜欢言子归,笑的眼睛都弯了起来。
“脸都红了还不承认,看来小姐也很喜欢言大公子嘛。”
沐青曼要不是身上有伤,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小丫头,正要抬手揪瑶绢的耳朵。
只听外面响起一声,王爷驾到!
当即两人对视一眼,心头一惊,纷纷收了手去,满面正经。
沐青曼垂眸浅思,此次跟随猎场的统共三位王爷,璟王辜风傲,瑨王辜彦清,南齐宁亲王宇文桀。
狩猎竞赛辜彦清定然要大出风头,肯定顾不上她。
辜风傲腿上有伤行动不便,合该也过不来。
思来想去,倒是宇文桀最有可能,想到今日宇文桀早早就到比赛场地关切询问,沐青曼心中到底有所感激。
正等着宇文桀进屋同他好好道谢,哪想门帘一掀,进来之人倒是让沐青曼大吃一惊。
来人一身藏蓝锦缎绣茉莉锦袍,外罩着一套纯黑鹤氅,长身而立。
墨发简单用发带束起,玉簪固定。
薄唇微抿,冷毅俊美的面容尚且透着三分苍白,纵使虚弱也难损其风华一二。
瑶绢立在一旁,眼中满是痴迷,直到影秋也端了食盒跟着入内才算是回过神来,连忙屈膝行礼。
“璟王殿下吉祥。”
辜风傲的视线在瑶绢身上停留一瞬,便落到床边,见沐青曼面色憔悴,当即峰眉一拧。
沐青曼诧异看着辜风傲如往常一般的模样,心中疑惑。
明明昨日伤的不轻,如今怎会是如此常态,直到看着辜风傲走向自己的步伐缓慢僵硬,才明白他是在硬撑。
辜风傲来到床边,沐青曼自然向里挪动几分让出位置,辜风傲侧坐床榻,对瑶绢摆了摆手。
“你先退下吧,本王有事与青曼详谈,不必伺候。”
辜风傲冷冷低语,看着沐青曼的眸光却是不掩心痛,直叫沐青曼有些脸颊发烧。
王爷下令瑶绢自然没有不遵从的道理,行了个礼退出账外。
暗自疑惑为何璟王殿下这么晚会过来探望?
但转念一想,沐青曼喜欢的是言子归心情又舒畅了许多。
帐内,辜风傲满面担忧,抬手握住沐青曼搭在外面的左手,显出几分小心翼翼。
“可伤的厉害?”
沐青曼浅浅一笑,倒是被辜风傲那模样逗笑。不过是挨了拓跋嫣然两鞭子,辜风傲那表情仿佛她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一般。
“不过是些皮外伤不碍事,倒是你,人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怎么才一天就下地了?”
沐青曼支着身子欲要起来,辜风傲立刻拿了枕头垫在沐青曼身后。
还未等辜风傲开口,影秋倒是先一步打开食盒,拿出碗冒着热气的薏仁赤豆粥。
“青曼小姐身上的伤是小事,大夫说主要是因着接近两日未曾进食才会昏迷。这薏仁赤豆粥一路拿来温度正好,若是凉了可就伤胃了。”
影秋将手中薏仁赤豆粥端到床边,低语提醒。
辜风傲舒了口气,接过粥碗颇有赞许,果然影秋心细。
“差点忘了,昨日至今你都未曾用膳,连续两日骑马体力消耗的的确厉害,胃里空的久了喝些温软的舒服,你且尝尝。”
辜风傲冷面寒霜的脸上看着沐青曼带了几分笑意,舀了一勺吹吹,放到唇边试了试温度才递到沐青曼唇边。
沐青曼惊讶辜风傲细心,但瞥见影秋站在一旁,禁不住脸色爆红。
刚想接过粥碗自己吃,哪儿想伤口一阵剧痛,这右手还真抬不起来。
辜风傲峰眉一簇,瞪了沐青曼一眼,冷冷一句别动。
趁着沐青曼要还嘴的空挡一勺薏仁赤豆粥便喂了进去,面上方见了几分得意之色。
“身上有伤就别逞强,本王难得伺候人,你还敢不领情?”
辜风傲峰眉一挑,鹰眸微眯,转瞬又舀了一勺粥送到沐青曼口边。
沐青曼看着辜风傲的架势也明白自己反抗甚微,乖乖喝了一口,才面色绯红轻声开口。
“就是殿下亲自照顾,才让青曼担待不起。”
辜风傲闻言倒是甚为无谓,嘴角一勾,浅浅一笑。
“有何担待不起,如今我对你好些,来日你我成婚,你待本王好些便是了。”
影秋尚且站在一旁,面上微动,嘴角已然微抽。
沐青曼看了看影秋憋笑的模样,面色爆红,十分害羞,拉着辜风傲的衣袖便嚷了句,殿下。
本是气愤警告,听到辜风傲耳中,百转千回更像撒娇,登时心情更为愉悦。
见一碗粥无形之中见了底,辜风傲抬手将粥碗放到影秋递来的托盘之上,抬手便在沐青曼鼻尖一点。
“你在害羞什么?莫不是昨日说的话都忘了想赖账。本王做了真的约定,可容不得你抵赖。现在各国使臣都在父皇政事忙碌,等四国朝会结束,本王便向父皇请旨赐婚,你这小丫头别想跑。”
沐青曼营帐之内,气氛温软,相处和乐。
北疆的营帐之内,此时可是遍地狼藉人人自危。
满地的瓷器碎片,烛台,脸盆摔了一地,服侍的侍女壮汉跪了一地,拓跋嫣然背对着身子站在屋子中间。
“哗啦”一声巨响,拓跋嫣然脚边的火炉应声倒地,冒着红光的火炭滚了满地,飞星溅在邻近的奴婢身上,疼的浑身发抖也不敢言语吱声,只得小心翼翼的瞄着拓跋嫣然的反应轻抚受伤之处。
今日赛马,拓跋嫣然输给了大沥的那位娇弱绣娘,本就受了大屈辱。拓跋霆又雷霆之怒训斥了一番,连着两个耳光落在拓跋嫣然脸上巴掌痕到现在都没消下去。
拓跋嫣然自从回了营帐便一通的摔砸打骂,光是一个时辰已经处死了两个奴婢,这会儿谁还敢触她逆鳞。
“滚,都给我滚!”
拓跋嫣然怒气难平,胸口起伏的厉害,瞥见铜镜之内自己雪白面颊几道红肿指痕,更是怒不可遏。
一鞭子将对面铜镜抽了个粉碎,厉声爆喝。
一屋子的奴才连滚带爬的逃出营帐,片刻之内帐中只剩下拓跋嫣然一人。
拓跋嫣然轻抚脸颊,火辣辣的刺痛,提醒着她发生的事实。此时帐内无人,拓跋嫣然的眼泪大颗滚落,大眼之中满是怨恨。
拓跋霆竟然连甩了她两个耳光,还说她丢了北疆的颜面。
这一切都是因为沐青曼,因为那个可恶的贱人!
拓跋嫣然一个人站在帐内中心,哭了许久,视线落在扫到地上的梳妆盒眸光一定。
抬起手狠狠将眼泪擦去,蹲下身去,拉开梳妆盒下层,拿出一个红色荷包。
那是沐水莹临行之前送到使臣馆的慢性奇毒……
拓跋嫣然攥紧了荷包,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沐青曼,你让本公主受这等奇耻大辱,本公主就要你的命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