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水一身红衣,她的舞似乎已将十丈红尘埋在脚下,那一夜浮欢楼下开出了一地红莲。一曲终了,诺大的楼台依旧寂静无声。曲水一人亭亭玉立于台下,琴音已停,真正是歌停舞歇。卓青垣半个身子探了出去,若不是司空仲询一把扯着他身后的衣领,估计他整个人都掉了下去。很久很久以后,时间几乎停住了。这时有人缓缓地抚掌而笑。司空仲询抬头,那人正是自己对面楼的一个公子哥。隔着一帘的珠帘他看不清他的样子,只模模糊糊间觉着是位公子。
似乎是他带动着,紧接着楼下爆发出了一阵雷霆似的掌声。有不少人叫喧着喊道:“曲水姑娘,曲水姑娘。”
而这时美人慢慢转身,眼看着就消失在看台上。台下的观众急了,有人当即从台下翻了上来,疾步向曲水奔去,这一连串的动作发生的太快,眼看着那登徒子几欲搂住曲水那一刻。看客眼中只发现一道白影一晃而过,登徒子手中抱着的哪里是什么绝代佳人。只见苏梦枕一身白衣翩翩落在两人中间,登徒子一手正抱着他健壮的腰。登徒子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他心里暗暗骂娘,这浮欢楼的老板怎么就被自己抱着了?
苏梦枕淡淡的笑着道:“这位公子,初次见面怎行此大礼?你这般热情实在是让苏某惭愧啊。”
登徒子脸色凄凄的放开苏梦枕,抬头往苏梦枕身后看过去。哪里还有曲水的身影,他一口牙咬的死紧而后嚷道:“曲水姑娘呢?你让曲水姑娘出来见我!”
苏梦枕啪一声打开扇子,扇了扇自己的衣衫。仿佛上面会沾上些什么不干净东西似的。他一身白衣端端立于台上,墨发长冠,昔时已经熄灭的烛火正被一盏盏的点亮。短暂的歌停舞歇之后,乐声又缓缓响起。苏梦枕笑道:“曲水姑娘累了,休息去了,这位公子何不下去喝杯水酒?”
登徒子作势骂道:“我现在命令你,立刻让曲水姑娘来陪我,不然我就砸了你这座浮欢……”
那个楼字还没说出口。登徒子觉得额角一痛,清冷的美酒砸了他一身,自己的额角也传来了一阵刺痛。登徒子捂着额头望着楼上骂道:“哪个王八蛋,敢砸你爷爷。”
“你爷爷我在这里。”卓青垣半个身子探了出来,很明显刚刚那酒杯是他砸下来。登徒子一看他的脸顿时气馁了。这可是小侯爷啊,整个楚丘没有人不知道这位卓家的小侯爷那可是个鬼见愁,别说砸人了,惹怒了他杀人都可以。登徒子当即变了脸,卓青垣骂道:“滚,别让老子在看见你。”
话落,登徒子连滚带爬的往外奔去。司空仲询扶额,无力感叹。这么多年没见,该变得人可是一点也没变过。苏梦枕向着卓青垣的探出的窗口处微微的颔首。卓青垣大手一挥,他压根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不就是他一个动手一张嘴的事吗?多简单,他又望着那层层帷幔之后,不知道他今晚的作为有没有可能博得美人一点好感呢?他斜过身子问:“老兄,你可知如何让一个女子愿意见我?”
司空仲询被他问的一愣一愣后道:“你哪一次见人家姑娘是得到人家意愿的?”
卓青垣急道:“那不一样,曲水姑娘和那些庸脂俗粉怎能混为一谈呢?那可是天上云,你再看我身边那些,那都是地上泥。”卓青垣说的很急,司空仲询看着他的神情,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而后道,“我也没办法,有个较简单的办法就是你天天来这候着,估计哪一天她出门了你就碰见了。”
卓青垣觉得司空仲询这个办法是最烂的办法,因为他已经在这守株待兔三年多了。别说遇见,就是特意见一面都难。司空仲询几杯酒下肚,忽然觉得有些闷热。他问卓青垣要不要一起去园子里走走。卓青垣双目愣愣的看着帷幔后的身影,坚定的摇摇头。他觉得流觞姑娘还在这里面,倘若今晚他一直候在这里说不定真的可以看见传说中的流觞姑娘。这么一想,他便要抛弃司空仲询了。
司空仲询也不硬逼着他。自己一个人走出了这笙歌曼舞的浮欢楼。浮欢楼后院,装修横丽,不时有几个歌姬正在咿咿呀呀的唱着歌,小曲儿不停。司空仲询一路走过去,也不知道自己去到了哪里,只是庭院越来越深,人迹越来越少。他今夜喝的酒后劲很大,凉风一吹,酒醒了三分。他抬目看过去,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远远地是灯火通明的浮欢楼,身后传来隐隐约约的歌舞声,但距离太远听得不是很清楚。月光从树梢上漏下来,照亮面前一湖的清水。司空仲询抬目四望,却发现一个人都没有,这里竟是个难得清净的好地方。他扶着头,慢慢坐到草地上,暗自嘲笑自己没用。以往自己可是千杯不醉,怎么今日就喝那一点点,竟然头痛的那么厉害?
忽然传来一声鞋面压过枯枝发出的清脆声。司空仲询抬起头,只见流光月下,女子手提灯笼走在小路上,一身水蓝色衣裙风过时像是翻滚的潮水,片片飞舞。眉目如画,只是一双秋水剪眸里似乎藏着满满的冰雪,让人看着竟觉得心疼。司空仲询一副纨绔子弟模样的坐在草地上,一只脚曲起来,手肘搁在膝盖上撑着头,一头墨发倾泻下来。乍一看上去,这竟然是一副明月如灯,灯下才子佳人颇为登对。
司空仲询不作声,只以为那女子是个过路人,故也不想打扰。过了半响,那女子依旧提着灯笼站在他身后,司空仲询颇有些不自在,后转过头看着那女子道:“我知道我长得一表人才,可姑娘你长得也不赖,为何不看你自己却像个登徒子一样看着我?”
流觞听闻那人这么一说。竟觉得有些好笑,她不说话。提着灯笼绕过司空仲询,往湖边走去。司空仲询那双眼睛跟着她的走动而走动。也是因为这样子,他才发现,湖边停泊着一条小舟。流觞提着灯笼站在湖边,不久司空仲询只见一个小姑娘急急忙忙跑过来道:“让姑娘久等了,我这就划船,请姑娘上舟。”
流觞依言稳稳走上小舟。只见那小姑娘麻利的解开绳索,后拿着浆慢慢地往湖心划去。司空仲询看着那小周渐行渐远,忽然间他身后不远的地方,一时间灯火万丈。一群人朝着这湖边涌了过来,为首的卓青垣喊着:“流觞姑娘,请等一等,等一等啊!”
那小舟上的人自然是没有听他的,只慢慢地越来越远。卓青垣跟着一群公子哥只能站在岸边,默默地看着美人渐行渐远,而后消失在夜幕中。卓青垣这才回过神,见司空仲询一脸淡定的坐在草地上,他自己也跟着坐在草地上。
司空仲询默默地坐在草地上听着卓青垣发唠叨,说他们一群人如何去求见流觞姑娘。后来人家流觞姑娘如何厌烦他们,最后流觞姑娘来了个金蚕脱壳,让自己的侍女假扮自己,而自己则逃出了浮欢楼。他们一路追过来,最后去只能目送美人离去的香影,这让这位纵横歌舞坊多年的卓青垣小侯爷觉得颇为憋屈。司空仲询本想安慰他几句,可是自己眼前却渐渐昏黑。他觉得自己真的是醉了,这世上竟然还有能让他醉的酒,想想真是好酒。
司空仲询本想拍拍卓青垣的肩膀,可是他手一个拍空,自己身子一颤竟然跌了下来。卓青垣赶忙伸手一抓,抓住了他的衣领。唯恐怕他一个不小心跌到湖里去。
他正想嘲笑一番司空仲询,可是待看见他那紫黑色的嘴唇时。他心里一个疙瘩,最后大骂一声娘,然后立马背着司空仲询往浮欢楼外跑去。这家伙不就来喝一杯花酒吗?怎么就中毒了呢?
卓青垣背着司空仲询一路飞奔,可能是他跑的太快了。司空仲询在他肩膀上被晃得厉害,最后哇的一声,一口浓血吐了出来。卓青垣一看不好,又赶忙放他下来,封住他的几大穴道。这一下子司空仲询慢慢醒转过来道:“你扶我起来慢慢走。”
卓青垣急道:“这时候还慢慢走,你不要命了!”
司空仲询喘着气道:“跑。会加速血液循环,这样我会死的更快。”
卓青垣觉得也在理,于是又扶起司空仲询往浮欢楼走去。一路上他一边祈祷着司空仲询能够逢凶化,如若不然,他们全家估计都给他陪葬。一路上他又暗暗骂着下毒的人,如若被他知道是何人下毒,他必定要让他付出代价!卓青垣一路半骂半求的拖着司空仲询往前走去,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还喧闹无比的园子忽然寂静无声。
卓青垣一路骂着,这破楼。这时从一个画廊间忽然转出来一个人。白衣身影,长身玉立,卓青垣一看便认出那是苏梦枕,毕竟自己也是这里的常客。他看到苏梦枕宛若看到救星一般喊道:“苏老板,快救人啊,要出人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