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胡祢雅看见梁夜影对自己手上的老茧和指甲痕落泪时,抽回了她的右手,蹲下来抹干了梁夜影的眼泪,当她正要起来的时候,她却又看见,梁夜影现在的神情又跟刚才截然不同,眉头向上弯曲,贝齿紧咬下唇,显然,他是想忍着自己不哭出来,最终还是没能忍住。
胡祢雅一下子将他带入怀中,温声细语地说道:“傻夜影,哭什么?姐姐只是在因为你被欺负感到不满而已,你还小,太多的事你都还不懂,姐姐虽然只是比你大上几岁,但心智却远远比你成熟,不该想的就别想了。姐姐没事的。”
梁夜影不知道是感动了还是哭傻了,呆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现在只是觉得胡祢雅貌似是把周围的群众给忘了……
一旁的胡应天,却是转过头来,一脸的不爽,他现在也不想看着胡祢雅抱着梁夜影的场面。
田初晓从暗巷中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到胡应天身边,呆萌地问道:“应天哥哥,你刚才是吃醋了吗?”
“才没有!小雅对任何这样受到欺凌的人都是这么温柔的,很正常。”胡应天脸红着说道。
“才不是呢!应天哥哥骗人!”田初晓看了看周围,把嘴凑近胡应天的耳朵说道,“应天哥哥以前每次在跟踪小雅姐姐的时候,一看到小雅姐姐跟别的男生玩的好,身上的醋味浓得连防毒口罩都挡不住呢!”
“有那么严重吗?初晓,再乱说我一剑天阑下去砍了你。”胡应天脸色又变得阴沉了,没有了之前对田初晓的那份宠溺。
田初晓笑嘻嘻地说道:“可是,就算应天哥哥砍了我,也改变不了事实啊。应天哥哥就是喜欢小雅姐姐,我要告诉小雅姐姐~”说着,就要向胡祢雅跑去。
胡应天见状,一手把田初晓拉了回来,做出嘘声的样子,说道:“初晓,算你狠。”又恐吓道,“你要是再敢乱说,信不信我真的一剑砍了你?”
“难道应天哥哥不喜欢小雅姐姐吗?”田初晓疑惑地问道。
胡应天思虑了一会儿,松开抓住田初晓的手,叹气道:“哎,也谈不上喜欢,初晓你也知道,我和小雅从小一起长大,我们是亲兄妹,当时我们都玩得很开心,很知足。可是,我们却没有想到,这份快乐,只能维持那么几年。我和小雅八岁的时候,经历了一次绝望,就只是因为对力量的贪求,导致了整个家庭的溃散,小雅在绝望前,一直都是一副真实的快乐的笑脸,却因为我们的父亲,而变得冷漠,变得跟以前完全就是两个极端,如果妈妈在死前没有说那句话,即使当时我们有力量逃脱,也没有力量反抗吧……那样子的话迟早都会死……”
“是啊,父亲放过了我们,这是一种天大的笑话,我却感到这是一种耻辱,一种被小看的耻辱!可是那时候我们也不可能再去送死,我们只能逃脱,小雅当时被吓得腿软无力,我一直都在背着她逃跑,逃跑。逃到荒郊野外,却下雨了。我们没有雨伞,也没有大片的叶子来遮雨,衣服很快就被雨给淋透了,小雅当时的身体很弱,我宁愿自己被遗留下全身风湿性的关节炎,也绝不能让小雅受到任何的伤害。作为哥哥,就要永远的把自己最好的给予她,所以我选择了给予她健康的身体。可是,她终究还是因为妈妈生前遗传的支气管炎而得不到永恒的健康了……”胡应天说着,眼角竟落下了一滴蕴含着他痛苦的眼泪。
而另一边,胡祢雅已经安抚好了微微抽泣的梁夜影,站了起来,说道:“那么,夜影,你知道你的家在哪吗?姐姐送你回去,再去上学。”
梁夜影先是怔了一下,然后摇摇头。
“原来是因为走失所以才会撞到张靓琦的吗……”胡祢雅想道,但是看着身上的淤青还没有恢复成原本肤色的梁夜影,一直都在用悲伤的眼神逃避着自己的目光,顿时又开始触动了对他的同情心,摆手说道,“算了,反正那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被撞了活该。来,夜影,姐姐送你回家吧。”说着,便拉起梁夜影细嫩的小手。
突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酸味和一股火药味。
田初晓赶忙捂住口鼻,赶忙扇着周围的味道,呛着说道:“咳咳……应天哥哥……你又……开始吃醋了……咳咳……快停下啊喂……咳咳……”
萧湘泠等人也是赶忙捂住了口鼻,诧异地看着胡应天。
胡应天只是转了个头,用着可怕而类似崩溃的神情看着正在扇味道的田初晓,嘴角上撇,眼神充满了蔑视和嫉妒,恶狠狠地说道:“老子有吃醋吗?老子明明很正常啊,老子会吃谁的醋?”
“哎,应天的腹黑属性又犯发了。”胡祢雅叹了口气,看着胡应天说道。又对着梁夜影说道,“甭管那个神经病,姐姐送你回家。”
当梁夜影的手刚要被拉到阳光下的那一瞬间,梁夜影猛地一下,把手又抽了回来,眼中又有了之前的那份对阳光的恐惧。他一直在摇头,摇头,没人能看懂他只是在摇头是什么意思。
胡祢雅看着梁夜影,问道:“你为什么对阳光这么恐惧?你是有怕光症吗?阳光有那么可怕吗?”
梁夜影又是在摇头。
“夜影,你总是摇头,我也看不懂你在表达什么啊。”胡祢雅无奈地说道。
突然,梁夜影没有摇头了,而是靠近胡祢雅,把黑色洋伞交给了她,示意她不要动洋伞,自己则是拉起胡祢雅的左手,用纤细嫩小的食指在她的手心里写字。
胡祢雅感觉这是在用触感去感应盲文,她闭上了眼睛,在脑海中细细地去融合梁夜影写的每一个笔画。
可是,这些笔画变成的字句,却让胡祢雅有些震惊。
“我已经,没有家了。我从小就没有家,都是我一个人一直住在一座威廉古堡中长大,因为我住的地方只有黑夜,也只有月光和星河,所以我不曾见过所谓的阳光,冰冷的月光和炽热的阳光,永远都是一个明显的对比,两个不同的极端,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害怕阳光的原因。”
写完,梁夜影便收回胡祢雅手中的黑色洋伞,撑着黑伞往马路中间去。
这时,胡祢雅才反应过来,看到了马路上的梁夜影,再看看周围:红绿灯一直都是红灯在闪耀,也就只有车行的绿灯在发光。只是因为现在是早上,所以车子并不怎么多,但总有一两辆在启动奔跑着。
可是,当她看见梁夜影已经走出了三分之二的马路时,红灯没有转换成绿灯,但却有一辆货车用着极快的速度奔来。
而这辆货车面前一个正在行走的娇小人影,正是梁夜影。
货车的车主也看到了梁夜影,因为他的黑伞极其明显。便按了几声鸣笛,脚也离开了油门,踩向了刹车。
“夜影!危险啊!”胡祢雅喊道,赶忙跑过去,正要去救梁夜影。
梁夜影只是傻傻地转头看着向自己驶来的货车。
一个箭步踏出去,一个人影推开了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梁夜影,梁夜影被推到了马路的边沿,一屁股落了地,又开始吃痛起来。
不过,那个人影,并不是正要敢去救梁夜影的胡祢雅。
可是,那个人影,却跟胡祢雅差不多的身高。
金色的头发,歪着的一绺呆毛,薄荷绿色的左眼眸,还有另一只有着血红色和美人图案的眼眸,以及他可爱的白皙脸庞。
没错,他是田初晓,他使用了空间契约丶越空,所以救人会比胡祢雅快了一步。
胡祢雅的视线已经不再是面对梁夜影,而是田初晓。
田初晓推开了梁夜影,嘴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但是他的双腿,却已经被轧在了货车的一个巨大的轮胎下面,腿肚子已经在流血了,但田初晓却是忍着疼痛在笑的,他很开心。他开心,是因为他跟胡祢雅一样,救了一个可怜的男孩。
急救车匆忙打着鸣笛赶到,田初晓被两名医生用一个白色的担架带上了车,腿肚子的部位流出来的血,已经染透了洁白的担架。
田初晓的眼前有些发黑,但他隐约看见了胡应天等人连同梁夜影一起上了急救车。
胡应天上前去,把田初晓之前扯下的绷带又给他缠回到右眼上,遮住了他血红色的眼眸。
“应天……哥哥……”田初晓有气无力地说道。
胡应天握住他的手,说道:“应天哥哥在这,小雅姐姐在这,湘泠在这,大家都在这。别害怕。”
“既然初晓救了夜影,那么面对这样的结果,初晓又有什么好怕的呢?”田初晓高兴地答道,好像是自己若无其事的样子。
田初晓却看见,萧湘泠在一旁哭,但是她捂住口鼻,遮住了抽泣声。
“湘泠姐……”田初晓呼唤道。
萧湘泠这才知道自己失态了,赶忙抹去眼泪,走到田初晓身边,苦笑着应答道:“初晓,我在。”
田初晓伸手抚摸着萧湘泠哭过的脸庞,却说了这么一句令萧湘泠震惊的话。
“刚刚,明明是初晓受了伤,可是,为什么是湘泠姐在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