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除城被夺下!”
这个消息报上来时,郑司楚、宣鸣雷以及谈晚同、崔王祥和叶子莱五人正在商议下一步的军情。听得这个消息,五个人全都一怔,宣鸣雷急问道:“北军有多少军队?”
王除城只是个小城,距东平有三百里。当初东平城还在北军手里时,丰天宝率天水军沿江东下,就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取了王除城,从而压迫东平东阳两城。然而现在东平城在南军手里,北军夺取王除城后,当五羊水军出击,驻扎在王除城的北军就势必成为一支孤军,必遭全军覆没之厄,因此宣鸣雷实在不敢相信深通兵法的傅雁书竟会有这等急功好利之举。
也许,只是一支骚扰性质的偏师吧,想要分散南方陆军的力量。包括郑司楚在内,每个人都这么想。然而斥候的汇报却让所有人都大惊失色:“初步统计,北方登陆王除城的陆军有两万左右,守军不支,已在撤回途中。”
两万左右!这绝对不是一支偏师了,而是一支主力!难道北军新一轮的总攻发动了?可是他们却绕道三百里外的王除城,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几个人面面相觑,半晌,叶子莱叹道:“如果是高兄守王除城,应该不会那么快陷落了。”
他突然开口,旁人只道能说出什么真知灼见,谁知却是这么句没要紧的话。几个人中,崔王祥与他最熟,在一边没好气地道:“废话!若王除城驻个上万军,那他们根本打不下了。”
因为现在王除城的地位并不重要,所以只驻了两千士卒。这两千人,抵抗一下北军水军的骚扰还行,当两万大军压境,自然只有逃跑一条路了。高鹤翎现在调回五羊城去抵御戴诚孝一军的进攻,虽然他擅守,可就算他驻在王除城,充其量也不过多守一阵子而已。叶子莱听得崔王祥讥讽自己,本待反唇相讥,但见他左臂还吊着绷带,那是上回水战负伤,至今未曾痊愈,便也不多说了,只是道:“崔兄,你觉得北虏会从哪条路走?”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水军出击,驱散北方水军,然后陆军攻城,把这两万人包了。”
叶子莱再也忍不住了,问道:“崔兄豪迈,只是不知要用多少人将那两万叛军包了?”
崔王祥是水将,但兵法水陆相通。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如果要包围吃掉敌军,必须有十倍之军。可现在南军满打满算,水陆都加到一块儿,连同那些还没有训练好的新兵,有没有十万都未可知,怎么可能包围两万登陆北军?崔王祥说出口后也觉得失言了,因此没有反驳,只是道:“说包了当然也是夸张点。但水军出战,不论北虏的补给船过来,然后派一支人马围在城下,不用十天半月,他们必定粮草断绝,到时逃都逃不掉。”
崔王祥的这个对策倒是正解,谈晚同点了点头道:“不错。”说着,看向宣鸣雷道:“宣兄,你意下如何?”
宣鸣雷皱着眉头,正想着心事,不过崔王祥的话他也听得清清楚楚。从兵法上看来,崔王祥所言确实没有错,可是想起来总觉得有点异样。随着三省的重新倒戈,再造共和联盟实力大损,一共只有三个半省的地盘了。不论从哪一方面来看,北方都要远远强于南方,随着北方一波又一波的攻势,南方已是捉襟见肘,难以为继了。宣鸣雷向来不肯服输,就算走投无路仍要闯一闯,可现在,连他都已信心渐消。虽然铁甲舰的出现使得南军取得了一点水面上的优势,只是这优势太靠不住了,随时都会被北军赶上。只是北军这回的行动也有点让他搞不懂。夺下王除城固然可以对东平城施加压力,可是王除城的驻军要取得补给,唯有从两个地方。一是天水省,但天水省要给戴诚孝军补给就相当吃力,所以不太可能。另一个地方,便是东阳城了。只是南军明明已经控制了江面,北军为什么还要渡江?虽然有王除城做基地,只是这个小城根本不能养活两万大军。他想了想道:“这事实在有点奇怪……”
谈晚同道:“宣兄也觉得奇怪么?”王除城的这两万北军现在更似是个诱惑而不是威胁。控制住江面,然后围困王除城,用不了太久,已大大超过了承受能力的王除城定然会面临绝粮之苦。只是谈晚同也实在不敢相信北军会这么不识大体,担心另有内情。
宣鸣雷道:“王除城要是得不到补给,完全是座孤城。以傅驴子之能,他怎么会看不出来?此事做得如此冒失,定然有诈。”
谈晚同道:“难道,是诱敌么?”
宣鸣雷只觉脑中一片乱。说是诱敌,他实在想不出两万人怎么个诱敌法。两万人已是一个很大的军团,北方要是一下损失两万人,同样是个无法承受的损失,不太可能把这么一支精兵来施苦肉计的。他看了看手中的地形图,扭头对一边的郑司楚道:“郑兄,你觉得傅驴子这回在打什么主意?”
郑司楚坐在那儿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地形图。听得宣鸣雷在说什么,他伸手接过宣鸣雷手中的地形图道:“是么?”这地形图每人都有一份,宣鸣雷见他来拿自己这份,心知他定然想心事想得魂不守舍了,心头猛然一震。
郑司楚向来极其镇定,就算山崩于前亦面不改色。现在这样子,实是心里受到了极大的震动所致。宣鸣雷见他如此,也吓了一大跳。自郑昭和申士图相继吐血,余成功又被北军生擒过一次,声名尽丧,郑司楚已不仅仅是军中的主将,也成了再造共和上上下下的主心骨了,所有人都对他产生了不切实际的期望,觉得只消郑司楚在,再造共和的大旗就不会倒,连七天将中以前并不很认同他的叶子莱,现在也对郑司楚服了个十足。如果被他们发觉得郑司楚心中亦在害怕,只怕未战先怯,军心大乱。宣鸣雷伸手到嘴边,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说道:“权帅,正是。”
郑司楚也不知他说什么“正是”,正要发愣,只见宣鸣雷目光灼灼,心头一动,知道自己有点失态了。他一把抽过宣鸣雷手中的地形图,放在自己面前那地形图的边上,说道:“诸位,这地图其实用不着多看了。”
宣鸣雷见他说得很是顺畅,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忖道:“郑兄真是个聪明人。”不过失态是被掩饰过去了,他实在不知郑司楚该怎么来圆地图不用看这句话。正在想着,却听郑司楚道:“北军此行,主要的目的,便是等着我们进攻。”
谈晚同一愣,马上道:“原来如此,他们是以攻为守,目的是为了保护插入南部的戴诚孝一军的补给线?”
郑司楚道:“谈兄说的正是。因此,要尽快拔掉这颗钉子。”他说着,站了起来道:“诸将听令。”
郑司楚职务上的这个“权”字眼下还没去掉,不过谁都承认他已经是实际的大帅了。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遵命。”
“诸将各司其职,谨防有变。明日,陆战队第五部随我出击。”
东平城里的南军陆战队共分五部,其中第五部是骑步混合队。第五部的骑兵队也是石望尘一手训练出来的,虽然比不上郑司楚亲手练成的嫡系那样精锐,却也是现在东平城里仅存的骑兵了。如今再造共和一方的兵力总数已只有十二万余,其中闽榕省有两万,五羊有三万,最前线的之江省也就剩了七万左右。相比较,本来兵力不占上风的东阳城北军,现在总也有七八万之数了。也就是说,单论之江省正在对峙的两军,北军已经追了上来,甚至还有超越。何况,北军还有后备力量,南军却已经后继乏力。而东平城里的七万南军,其中有四万多是水军,陆战队一共只有三万,每一部只有六千。三月一战,陆战队损失并不大,只是自从戴诚孝向后方施加压力以来,兵源一直得不到什么补充,前线的征兵也十分困难,石望尘领着精锐骑兵队在五羊城一带与戴诚孝周旋,给戴诚孝造成了相当的困扰,可是也抽不出空来回援东平城,现在郑司楚要攻击王除城,不得不用骑兵,也只有第五部可用。诸人听了,既是心惊,也有点佩服,齐声道:“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