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战报,郑司楚看得极为仔细,几乎要在逐字咀嚼。申士图自知不明军事,也不敢打搅他,只是在一边坐立不安。待郑司楚把战报放下,他迫不及待地问道:“司楚,你觉得该怎么办是好?”
郑司楚想了想道:“申伯伯,余将军怎么说?”
申士图道:“我也是刚接到,马上就派人来叫你,还没跟他说。”
五羊军现在的最高指挥官是余成功,但余成功这一次计划若非郑司楚和宣鸣雷临时变计,将要遭到重挫,连五羊军都将彻底溃败,现在申士图对他实是失望之极,所以接到战报后,居然马上就来通知郑司楚。郑司楚沉吟了一下道:“一人计短,众人计长,申公,当务之急是马上召集诸位重要将领前来商议。”
申士图怔道:“这样一来,这消息不就走漏了么?”
一听他这么说,宣鸣雷已撇了撇嘴,郑司楚也苦笑了一下道:“申伯伯,这消息又能瞒到几时?我们不说,北军也会来大肆宣扬。与其到时被动,不时早点让三军有所准备。”
申士图叹了口气道:“原来这样,鸣雷方才也说要马上召集众将。”宣鸣雷虽是他女婿,对宣鸣雷申士图自是信任,却也有点不太放心他的能力,但听郑司楚也这么说,他才算信了,心想确实如此,这个坏消息瞒得一时,瞒不过一世,到时三军得知天水军竟已溃败,而消息居然还被封锁住,反而要引起骚乱。他道:“好,我马上就派人通知诸将前来。”
派了人出去,申士图仍是惴惴不安,看郑司楚若有所思,有心要问却又不敢,半晌才道:“司楚,你说还有挽回的余地么?”
郑司楚心里亦如一团乱麻,但脸上仍是镇定自若,沉声道:“申伯伯,这消息确是坏到了极点,但事已临头,自乱阵脚,全然无益。好在天水军尚未覆灭,胜败乃兵家之常,我们并没有输。”
听郑司楚说并没有输,申士图也算镇定了些,心道这世侄是个不世出的少年名将,有他在此,肯定会有办法,点点头道:“那好。”又道:“对了,听说你们抓到了邓沧澜的女儿?”
邓沧澜之女落到了己方手中,申士图本来就已知道。但原先踌躇满志,这消息不过锦上添花,他也没当一回事,现在却成了根救命稻草。郑司楚已知申士图在打什么主意,叹道:“申伯伯,两军交战,不可殃及平民。我们以再造共和为旗帜,得道多助,若是不择手段,就算一时得利,失去的却是更多。”
申士图心里打的,确是拿傅雁容当筹码的意思,郑司楚虽然没说得很直接,却也明白说了这计不可取。他现在对郑司楚言听计从,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道:“只是我也听说过,兵家之道,无所不用其极,不可以小仁小义沽名钓誉。”
郑司楚叹道:“申伯伯,邓帅不是这种只顾家人便不顾大局的人,我们若这么办了,只怕事不能成,反而沦为笑柄。”
其实申士图先前已经和宣鸣雷说过要以傅雁容为筹码向邓沧澜谈判的事,当时宣鸣雷亦表示反对,但申士图对宣鸣雷终不太相信,郑司楚也这么说,他叹了口气道:“难道就只能等死了?”
郑司楚淡淡一笑道:“申伯伯,我军出师以来,连战连捷,现在北军也很头痛,不必过于忧虑。总之,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会有办法的。”
符敦城一失,申士图实是六神无主。以优势兵力打下一个东阳城都损失惨重,现在再造共和一方的另一大势力竟然一败涂地,单靠五羊军,申士图实是觉得孤掌难鸣。但见郑司楚说得如此镇定,何况当初五羊城的局势比现在要险恶得多,当时也挺过来了,照理来说现在比当初总要好得多。他点点头道:“也是,还是先商议吧。”
郑司楚道:“那么,申伯伯,我就与宣兄先去议事厅了。”
他与宣鸣雷向申士图行了一礼,退了出去。议事厅就在边上,他与宣鸣雷向议事厅走去时,宣鸣雷小声道:“郑兄,你觉得现在还有可为么?”
郑司楚淡淡道:“尽人事吧。不管什么事,都要竭尽全力。”
宣鸣雷叹了口气:“话是这么说,不过天水军一败,我们的压力就一下重了一倍。东阳城,只怕还是守不住。”
郑司楚道:“守不住,那就不要守。”
宣鸣雷眉头一扬,微笑道:“你也有弃东阳的想法?只怕难以如愿。”
郑司楚没再说话。东阳城位于大江以北,与东阳犄角相望,本是处在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绝佳位置,本来郑司楚也想着以此为据点,打开局面。然而符敦城一失,这个策略就行不通了。无法扩充战果,东阳城只会让五羊军牵制一隅,如果北军从天水省源源不断地南下,那时局面大坏,实是不可收拾,所以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弃东阳。但宣鸣雷说难以如愿,他也想到了。东阳刚打下,马上就要弃掉,肯定会被人说成畏避不前。
他们在议事厅等了没多久,诸将便陆续来了。 余成功来时,众多将领都向他行礼。余成功的脸色却很是不好,虽然他的计划最终还是成功了,可是这一战五羊军水军损失近两万,陆军损失也有一万多,北军的损失却大概只有一万左右。这样的伤亡比例,此战只能说是一场惨胜,何况他恃作左右手的年景顺也在此战中战死,更让余成功沮丧。等众将坐齐,一个护兵出来道:“申太守到,诸位肃立行礼。”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待申士图走了出来,众将行了一礼,申士图摆了摆手道:“免礼,诸位坐下吧。”
看着座中将领坐下,申士图扫了一眼,慢慢道:“诸位,方才,从天水省发来了一份紧急战报。”
他还没说是什么事,但看他的脸色沉重,一干将领都知道不是什么好消息了。一时间议事厅里鸦雀无声,人人都看着申士图,申士图张了张嘴,似乎鼓足了勇气才道:“诸位,二月九日,符敦城被北军攻破了。”
他说得尚算平静,但座中诸将全都哗然。一直有点萎靡不振的余成功也抬起头,高声道:“申公,天水军情况如何?”
“已退出符敦城,避入山中。”
这个消息,不亚于一个晴天霹雳。虽然攻打东阳是一场惨胜,毕竟也是胜利,五羊军上下还沉浸在兴奋之中,却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这般一个极坏的消息。申士图一直不语,待下面静了下来,这才道:“眼下又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北军肯定马上就会前来反攻,不知诸位有何妙计,解此燃眉之急。”
现在谁也没说话,众将全都看向余成功。余成功也知作为五羊军最高指挥官,自己当仁不让,务必是率先发言。可他张了张嘴,半晌才道:“申公,此事非同小可,依末将之计,天水不得不救。”
这也是句废话。若不救天水军,五羊军自己的末日就近在眼前。可怎么救,谁也想不好。五羊军刚经历过一次大战,损失惨重,恢复元气也不是一时半刻的事,分兵去救天水,又必须是一支强大的力量。可一旦分兵,之江省的兵力就薄弱了,一旦水江再有失,那就是满盘皆输。申士图虽不知兵,这一点自然也明白,他道:“那依余将军之见,该如何救法?”
余成功沉吟了一下,忽道:“申公,恕末将无能,眼下尚无良策,还请诸将从长计议。”
申士图心想逼他也逼不出来的,他本来就不甚相信余成功了,现在最相信的还是郑司楚,但看向郑司楚道:“郑司楚将军,请可有什么妙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