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说完,邓沧澜已正色道:“什么回不来!雁书,你一定要回来。若你回不来,那就是失败!”
傅雁书心中一凛,也正色道:“是。”
老师的一条臂膀已经生到了对方身上,如果自己再回不来,老师的两条臂膀都要断了。他还想再说什么,邓沧澜已道:“雁书,你马上就把计划起草一下交给我,五天后你就要出发了。”
傅雁书一怔,道:“事不宜迟,为什么要五天出发?”
两三千人的偏师出发,准备工作一两天便可完成,傅雁书也想不通为什么要五天才会出发。邓沧澜微微一笑道:“兵精器利,战无不胜。你记得当初你曾向我上书,要求开发舷炮么?”
傅雁书心中一动。火炮是陆军利器,傅雁书一直有个想法,便是将火炮装到船上去,这样战船的攻击力将会大大提升。只是现在的火炮后座力太大,在船上装来,木制甲板经不起这等剧震,多开几炮,再坚实的战船也要散架。当初傅雁书还在军校时,曾写过一个舷炮的可行性建议书,但当时投上去便石沉大海,他自己都快要忘了。他道:“舷炮终于造出来了?”
邓沧澜笑了笑道:“那时我就是看到你这建议书,才将你提拔到士官特训班来的。这件事外界虽然不知,其实我早已上报给大统制,大统制亦觉可行,因此让工部司秘密研制,侥幸就在这当口上研制成功。大统制已特派一支火炮队增援,再过五天便能赶到。等他们一到,便是你出发的日子了。”
傅雁书心里一阵激动。这次出征,虽然他说得头头是道,但心里实在也有点没底。不低估敌人,是他的信条,五羊城的水军不是容易对付的,自己率偏师充当诱饵,实是危险之至。但假如船上配备了舷炮,五羊城的水军便也不足惧了。他打了个立正,沉声道:“遵命!”
他正要出去,邓沧澜叫住了他道:“对了,雁书,你走前拿我手令去找许请持,找他调一个人。”
傅雁书道:“要调谁?”
“一个名叫黄深韬的翼尉。”
这人的名字傅雁书并不曾听过,他道:“这人有什么能力?”
傅雁羽现在的军衔亦是翼尉。翼尉是第六级军官,在十一级军官中正好居中,在之江军区不下三四十个,傅雁书却不是很熟悉他。邓沧澜道:“此人兵法不算如何出众,但他是海靖人,年轻时是个渔民,对海靖到闽榕之间的海上地形十分熟悉,这一趟对你很有帮助。”
傅雁书走后,邓沧澜心中却又有点不安。舷炮的发明,固然给之江水军的战力来了个极大的提升,但当时提出开发舷炮的建议时,五羊城也是知道的,这个开发任务同样发给了设在五羊城的工部特别司。虽然特别司这两年交上来的成果报告中多半是些民用器械,但申士图所谋深远,安知他们会不会也已开发成功。
五羊城驻军中的年景顺,对自己极为尊崇,前两年年景顺来东平城,还专程来看望自己,闲聊五羊军方的新动向时,并不见他说起舷炮开发成功的事。那时五羊城并没有反叛,如果成功的话,年景顺也定不会隐瞒。只是,这到底已是前两年了。
邓沧澜心中的这点隐忧在第二天便已烟销云散。第二天,东平城里来了个特殊人物,却是北斗星君中的一个。此人先前与三个同僚受命潜伏在五羊城,得到年景顺之助,得知了郑昭在五羊城的下落,在五羊城叛反前夕发起了一次刺杀行动。刺杀行动结果失败,也只有这一人逃出了五羊城,但也带来了不少五羊城的最新情况。据他说,余成功已死心塌地跟随申士图了,军中很难再离心,但五羊水军的战船上,并无舷炮。
得到这个消息,邓沧澜心中的隐忧终于尽销。傅雁书海上一战,已然胜机在握。当然,五羊城在傅雁书手上吃过这个大亏后,肯定也会加紧开发舷炮,但时间不等人,他们大势已去。至于年景顺,也许他还能有所帮助,但也不能寄予过多的期望。也许这个人仍然心向北方,却也要防着五羊城在这个人身上施展反间计。不管怎么说,这一战,己方的优势已相当明显。毕竟,以五羊城一隅之地与共和国举国之力相抗,难有胜算。
破城后,定要向大统制提议,不能对五羊城滥加杀戮。邓沧澜此时已在构思着这份上书的措辞。不能太强硬,以防大统制心中不快,也不能太软了。大统制对五羊城的反叛肯定极端恼怒,自己要做的,就是要努力不让大统制的怒火无限制地发作,对五羊城来个血洗。毕竟,以人为尚,以民为本,战争的意义,最终就是不战。
邓沧澜和傅雁书这条秘计,五羊城里自然不会知晓。但东平城马上就要出兵,申士图在五月二十二日便已知晓。
东平城的出征竟然如此之快!这着实出乎申士图的意料之外。当天他便召集城中首要聚议,商讨对策。
按常理,东平出征该是在七月中旬。但现在邓沧澜出师的时间表提前了一个多月,难道他们真个不顾一切,连后勤都不管了?众人商讨了半日,目光无不看向余成功。
余成功是广阳省的兵部长,军中之事,他自然最有发言权。北斗星君曾以年景顺为质,迫他合作之事,申士图并未公开,但他心里实有种不安。但申士图既往不咎,他对申士图已感激涕零。见旁人的目光都看向自己,责无旁贷,他站起来道:“申太守,下官以意度之,邓帅此举,应该是要沿途取得补给。”
申士图皱了皱眉道:“是要高太守负责么?”
虽然皱眉,但他心里却已放宽了心。如果要高世乾负责补给,高世乾明面上自然依从,暗中却定会下手。克扣斤两,食水中下些泻药之类手段,也完全不会让人抓到把柄。这样,百战百胜的邓帅,这回也要吃个大苦头了。
余成功摇了摇头道:“只怕不会让高太守负责。”
申士图一怔:“为何?”
“行军之道,水陆相济。邓帅所率,乃是水师,但陆战队肯定也会相应出发。高太守暗中支持我们,下官想来,大统制只怕也不会不防,他很有可能就要向高太守下手了。”
这次会议,郑司楚虽然没资格列席,但郑昭知道他年纪虽轻,兵法却颇有心得,自己对军事却知之不多,因此让郑司楚侍立在身后旁听。郑司楚听得余成功此言,心道:“余将军坐在这位置上,果然也不是虚得其名。”
大统制出征,水陆相济。先以水军牵制住五羊城大军,陆军跟上解决掉高世乾,这样后防无忧,到时五羊城疲于对付邓沧澜,也无法接应高世乾,就相当于被大统制斩断羽翼。这条计策很是毒辣,破解之道便是要尽快击溃邓沧澜的水军,这样当北方的陆战队抵达南安城,要向高世乾下手时,五羊城就可以出兵解围,高世乾也将正式投入五羊城一方了。余成功看到了这一点,可见他的谋略也已相当深远。申士图想了想道:“但他们肯定要有补给才能进攻。从后方运来,肯定来不及,那么只有海靖这一条路了。”
余成功点了点头道:“不错。这样绕过高太守,以安其心,只消邓帅兵锋直抵五羊城,高太守与我们的联系就被彻底切断。所以,此战的关键,便是伏击海靖的补给船队。”
郑昭看了看郑司楚,见郑司楚微微点了点头,心想:“司楚也这样想,看来没错。”
邓沧澜这么快出师,势必只有从海靖取得补给。可惜海靖太守沙建侯是大统制亲信,无法拉拢,不然五羊城就真个立于不败之地了。天下事,没有事事称心如意的,这当然也没办法。他插嘴道:“余将军,要击破补给船,就要从五羊发水军出海了。”